第十六章 初上蓬山
不知對著天空望了多久,也不知自己何時睡著的。
沈雲裳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依舊是睡在那塊大石上,身上蓋著月無殤的斗篷。月無殤則是盤膝端坐,閉目凝神,鬼魅的畫卷規整捲起立於其側。
沈雲裳起身走過去,蹲在畫卷前面,食指在畫卷上彈了一下,啪的一聲畫卷倒地,順勢咕嚕嚕滾出好遠。
沈雲裳咯咯的笑的十分開心,轉頭對月無殤說道:「你說鬼魅在裡面會怎麼樣,是不是天旋地轉頭暈眼花的??」
月無殤道:「並無影響。」說完,看了一眼早已滾遠的畫卷,又接著說道:「畫卷只是一道門,其中,另有天地!」
沈雲裳湊到月無殤身邊好奇問道:「那要怎樣才會影響到裡面的世界?」
月無殤道:「非仙法鬼術不可破也。」
看沈雲裳似懂非懂,月無殤又說道:「火燒不毀,水浸不濕,凡人不可傷!」
沈雲裳道:「呵,竟如此神奇?那我去試試!」說完起身跑去撿起畫卷,而後奔向不遠處的河流。
沈雲裳跑至河邊,舉起畫卷使足了力氣拋向河中,那畫卷在空中打著圈,劃出一道白色弧線,最後噗通一聲鑽到水裡,盪起一圈圈漣漪。
沈雲裳蹲下身,捧起河水擦了擦臉。河水清清涼涼擦在臉上,很舒服。抬眼見水面上漣漪消退,心道:毫無反應,果然是不怕水的。
正感嘆著,就聽到河中傳來鬼魅的鬼哭狼嚎,:「啊!!救命啊,發大水了發大水了,無殤老大救我!」
沈雲裳聞言大吃一驚,怎麼會被河水淹到了呢?不是不怕水的么!
沈雲裳猛的站起身,返身跑回,要去找月無殤。誰知轉頭就看到了月無殤不緊不慢正氣定神閑走過來。
沈雲裳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慌張的說道:「鬼魅,鬼魅溺水了!」
月無殤不語,卻是看著慌張著急的沈雲裳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就那麼隨手一揮,畫卷脫水而出,摔在地上。畫卷依舊卷著,不斷的有水從畫卷之中流淌出來。
畫卷左搖右晃在地上不住的翻滾,鬼魅哀怨的喊叫著:「沈雲裳你想害死我?!」
沈雲裳尷尬一笑,道:「對不起。」
鬼魅道:「嘖嘖,還真是最毒婦人心,趁著白天我出不來,竟然用水淹我,好沒天理呀!」
月無殤道:「已死之人,豈會溺水!!」
沈雲裳方反應過來,蹲下身看著畫卷,附和道:「是啊,你都是鬼,怎麼會怕水?」
鬼魅喊道:「我不怕水也不代表我想要呆在水裡。」
月無殤道:「再無理取鬧,定不輕饒!」
鬼魅聞言馬上安靜了,畫卷也不滾來滾去了。
沈雲裳聞言,心裡覺得鬼魅是真冤啊。被自己扔下水,得救后沒人安慰反而被人說成無理取鬧。其實鬼魅真的不算無理取鬧,換了是自己,怕是不殺人也差不多了吧。
但要細說起來,鬼魅被淹,月無殤也是有責任的吧。
沈雲裳是完全相信了月無殤的話,才會這麼做。可是按常理說,對於旁人說的話,沈雲裳向來都不會輕易相信,也不會去理睬。可是不知為什麼,沈雲裳對月無殤說的話就是深信不疑,也極願意和他說話。
或許是因為他太過於冷淡靜默了,才讓人有一種可靠可信的感覺。反觀像鬼魅這樣呱噪話多的人,雖然不見得就一定會騙人,但總歸讓人感覺過於浮躁,不夠持重。
沈雲裳問道:「你早上說的話是騙我的吧?!」
「我從不騙人,更加不會騙你。」月無殤說的篤定,眼神更是真摯。
沈雲裳道:「那莫非鬼魅是裝的??」
月無殤道:「鬼魅沾染了我的血氣,血氣破壞了畫卷護魂的作用。」
沈雲裳聞言一愣,遲疑道:「血氣......沾染?怎麼沾染?你們......昨晚?」
沈雲裳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看看鬼魅的畫卷,看看月無殤,不知不覺便想歪了。
「定身咒。」月無殤語氣極其無奈,竟是第一次說話拖出了尾音。
「哦,對,對,我想說的就是這個,嗯,定身咒么,呵呵。」沈雲裳此時真想刨個地縫埋了自己。
一早上起來便一場虛驚。
沈雲裳笑笑,重新拾起地上一動不動的鬼魅畫卷,交與月無殤。二人乘著早晨的清風陽光,向著東方的蓬山之路開始了新一天的旅行。
一路上,月無殤話不多也甚少主動開口,都是沈雲裳說一句或是問一句,他才答一句。
到了晚上,鬼魅可自由活動了,便又嘰嘰喳喳的話嘮起來。跟月無殤說話,極大多數都是被無視的。跟沈雲裳說話,常常說不到三兩句便莫名其妙吃了定身咒。況且與沈雲裳說話之時,鬼魅總感覺背後有兩道冷光盯著自己,彷佛隨時會打過來射穿自己,嚇得鬼魅也不太敢和沈雲裳再多說什麼了。幾日里穿城越山,鬼魅跟著二人,相處的倒也愜意。
蓬山沒有沈雲裳期盼的那樣近,也沒有月無殤期盼的那樣遠,十餘天後,二人便抵達了蓬山腳下。
蓬山連綿數百里,一眼望去,大小山峰不計其數,高低起伏層層疊疊。群山之上水霧繚繞,層雲遮擋。群山中央,一高峰穿雲而出,直達天際。遠遠看著,好似浮於天邊懸空而立一般,這便是蓬山仙宗所在,凌雲峰!
站在山腳下仰頭望上去,沈雲裳只覺得自己的脖子都快仰斷了,驚嘆一聲道:「好高啊!」四周看了看,沒有階梯也沒有環山路,不禁問道:「這要如何上去呢?」
月無殤道:「你上不去的,但自會有人下來。」
說完便起手一掌,一道黑霧飛出,撞向山體。山體受到這一掌,突然白光閃爍,一道環山氣障憑空而出,將整個蓬山包裹其中。
與此同時,幾道白光掠影自氣障內閃出,看見沈雲裳與月無殤時,紛紛持劍相對,呵斥道:「何人如此大膽?此乃蓬山仙宗,閑雜人等速速離去!」
月無殤不語,伸手將沈雲裳推上前一步,說道:「去吧,這些人便是蓬山弟子!」
沈雲裳看了看月無殤,邁步走上前去。
看著眼前幾人這不可一世的樣子,沈雲裳冷哼一聲。心道:裝腔作勢,毫無仙風道骨。而後亦是下巴微揚,不可一世的傲然道:「我們並非闖山,不過是四方遊歷,途經此地,久仰蓬山盛名,隨便看看而已。」
說是久仰,言語之間卻無半點仰慕崇敬之意。對於不屑之人,又何須假意逢迎客氣。
仙門子弟中忽而站出一人,上下掃了兩眼沈雲裳,高聲說道:「蓬山仙門豈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來的,看你資質平平,毫無仙根,還是儘早回去吧!」
沈雲裳道:「哦?是嗎?我看你莽撞無度言語無狀,毫無禮教。不知你那仙根長什麼樣?何不拿出來看看?」
那人道:「豈有此理!你竟然如此出言不遜,今日定不輕饒你!」
仙門子弟向來只有被恭維吹捧的份,別說被人挑釁了,就連一個白眼也是沒受過的,今日竟然被當眾數落,頓時氣惱不已。那人說完,便揮劍刺出,其餘幾人也是持劍在後,隨時準備援手相助。
沈雲裳見此人這麼容易就沉不住氣,當真是受不得嘲諷。越是如此,沈雲裳就越是要嘲諷,道:「哼,說不過就要打嗎?嘖嘖,如此衝動好鬥,看來仙門弟子也不過如此。可要是打也打不過,到時你又該如何?」
出言挑釁的是沈雲裳,激的那人持劍衝來時,出手相迎的卻是月無殤。
沈雲裳站在一旁,風涼話還沒說完,架已經打完了。
沈雲裳站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不知月無殤使的什麼術法,身影如黑煙一般飄忽不定,在幾名白衣子弟中穿梭閃爍。待其又一陣風似的站回沈雲裳身邊時,便聽得空中的銀劍噼里啪啦紛紛落地,白衣子弟們個個按著持劍的右手呻吟哀痛。
既然已經將人得罪了,也不怕再得罪的深點了,沈雲裳一旁嘲諷道:「不僅毫無禮教,而且平庸至極!仙門正宗,只有這點本事嗎?」
帶頭的那人也不是謙虛的主,氣憤道:「你,真是豈有此理!」
沈雲裳聞言一笑,道:「又是豈有此理,你沒有其他的詞可用了嗎?看來你不僅仙根平庸,慧根也不怎麼高深啊!」
那人被氣急,召起佩劍叫囂道:「好,那就再來比過,此次你自己來。」說罷正欲出手,氣障之中又一白影閃出,一個聲音緊接著傳來:「住手!」
來人抓住那人的手腕阻止道:「修羽師弟,不得無禮!」轉而看向沈雲裳,謙和道:「在下蓬山弟子修齊,見過姑娘!」
見修齊彬彬有禮,沈雲裳也恭恭敬敬回之以禮:「余州沈雲裳,見過修齊師兄。」
修齊道:「沈姑娘可是來參加彭山仙測?」
沈雲裳道:「正是。」
修齊道:「拜山時辰剛過,是以眾師弟才會阻攔姑娘。但來到此處便是機緣。仙測在蓬山之內舉行,姑娘隨我進來吧。」
沈雲裳道:「有勞修齊師兄。」
沈雲裳說完又轉身看向月無殤,未言先笑,說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會,謝謝你連日來的照顧,我們後會有期!」
月無殤也看著沈雲裳,卻是面無表情,聽完沈雲裳的話,也是如往日一般,淡淡一句:「後會有期!」
而後,沈雲裳跟著修齊一行人,轉身走進氣障。修齊一揮手,氣障消去,幾人身影瞬間一閃而後消失不見。
月無殤站在原地,望著那山許久,直到一隻有力的大手搭上自己的肩膀,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從耳側幽幽的傳來:「人都走遠啦,還看什麼?」鬼百枯不知何時突然出現。
月無殤看到鬼百枯,面色似有幾分欣喜,問道:「師傅何時來的?」
鬼百枯道:「剛來,剛來。放心,我沒看到你英雄救美,也沒看到你含情脈脈依依不捨......」
月無殤聞言,臉上那一抹欣喜尚未來得及展現便瞬間消失。轉頭即走,邊走邊說道:「師父既然早已到此,為何不現身?」竟還躲在背地裡偷看!
鬼百枯道:「哈哈,為師還不是為了成全你,留你們二人單獨相處,不過,話說回來,你這背上背的是什麼鬼?」
月無殤道:「一個朋友。」
鬼百枯拿起畫卷上下左右看了看,驚奇道:「朋友?無殤徒兒也交朋友了?不是說要一人終老,不娶妻不交友的嘛,怎的又改了想法了?嘖嘖!」
月無殤道:「嗯,要交兩個朋友。」
鬼百枯道:「為什麼要交兩個?為什麼不是三個四個五個?朋友難道不是越多越好?」
月無殤斬釘截鐵道:「就是兩個。」說完,便不再理會鬼百枯接下來一連串的無聊幼稚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