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負長生不負道
試煉峰距離青城山主山脈不遠,邱元昌的飛行寶器速度又極快,是以一會功夫,顧惜這一行人就降落到了試煉峰上。比起青城山來,試煉峰並不算大,顧惜仰頭觀看,山上植被茂盛,山並不算高,也無房屋建築,除了山頂雲層密了點之外,看上去不過是一座再普通不過的小山峰。
邱元昌見眾人都已下了飛舟,一揚手將飛舟收入袖中。見秦用仍然眼巴巴地盯著他的袖子處,顧惜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回神。邱元昌見眾人已經站定,再次開口說道:「這次入門弟子的試煉就在這試煉峰上進行,各位待會走上這試煉台,它會將各位傳送到不同的試煉場景里,各位只需通過場景的試煉,在明日酉時前之前到達山頂者並且返回此地者即為過關。需得注意,各位被傳送過去的場景都是各自獨立的,極少數試煉者會出現在同一個試煉場景里,修行路上一切都得靠自己,各位好自為之。」
邱元昌話音剛落,人群中又響起一陣唧唧喳喳的討論聲。
「這不就是一座小山峰嗎,爬山有什麼難的?」「道友不知道了吧,這絕對不是一座普通的小山峰,這裡面一定還另有玄機。「」有什麼玄機你知道嗎?不知道就別瞎說了,等會好好爬山吧。」
吳用之晃著腦袋看秦用:「秦道友,你怎麼看?「
秦用斜乜了吳用之一眼,轉過頭來看著顧惜,說道:「肯定不止爬山這麼簡單,這一關既然是要測試心性,只怕,我們要從心性上下功夫琢磨。邱真人提醒我們修行路上一切都得靠自己,恐怕試煉中會有幻象干擾,不過,只要你我道心堅定,這個入門試煉又非破丹成嬰的問心之試,想來應該不會太難的。」
顧惜感激地看了秦用一眼,這個萍水相逢的夥伴,這一路上一直在鼓勵自己,然而,對於她來說,自己本就是白玉京的弟子,儘管是衰落之後的白玉京,但是於她,這次更像是回家。好歹她也是咸章道人的關門弟子,總不至於連家門都進不去這麼遜色。想到這,顧惜正色看向秦用:「秦道友,你放心,我肯定能通過這關試煉的!」顧惜頓了頓,繼續說道:「你們也加油。」
吳用之一拱手說道:「吳某隨遇而安,能入白玉京自然是好,若不能當個散修也不差的。」
「唉你這人,怎麼能還沒開始試煉,就滅自己的銳氣!」秦用跳腳。
吳用之還待說什麼,那邊邱元昌說:「各位準備得應當也差不多了,那麼我們這就開始吧。」
秦用悄悄塞了一個東西在顧惜手裡,低聲說:「這個你帶著,能凝神靜氣,關鍵時候會護住你的心神不被外物干擾。」
顧惜剛想說平白無故不能受人這種恩惠,那邊試煉開始,秦用和吳用之都已經先她一步走上了試煉台,眼看著秦用被傳送走,顧惜這才攤開手看秦用留給她的東西,一看之下顧惜大驚失色,這塊玉玦和原先咸章道人給她說是白玉京弟子腰牌的玉玦一模一樣,若不是陳直師叔事後告訴她那塊玉玦化為長生劍已經碎了,她簡直要懷疑這玉玦又回來了。顧惜愛惜地摩挲了一下這塊玉玦,連手感都別無二致。
等出了試煉再尋秦用問個明白吧,顧惜心裡想著,上了試煉台。眼前一花,再睜眼時,周邊的場景已經變了,原先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經不見了,她又回到了青城山中,在飛行寶器上看到的龍樓鳳閣雕梁畫柱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她住了兩年的熟悉場景,殘破的大殿,半生半色的大銀杏樹,她充做寢室的偏殿外甚至連她偷偷倒掉咸章道人熬的葯沁出來的那塊略深的土色都一模一樣,只是配殿還是配殿,配殿外面也沒有陳直師叔他們三人炸出來的大洞。顧惜繞著大殿跑了一圈,不禁開始懷疑,其實在那場爆炸中自己已經死了,現在是作為地縛靈存在在這個殘破的青城山中,而剛剛的白玉京收徒、秦用、吳用之、邱元昌都是假的,都是夢。
顧惜一陣悲戚戚,正在她泫然欲泣之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大殿上響起:「顧惜!」
是師父!師父沒死!顧惜趕忙向大殿跑去。
當顧惜站在大殿門口,望著坐在三清神像前的咸章道人,她開始希望白玉京收徒、問心試煉是假的,只要師父是真的。顧惜三步兩步走到咸章道人身前,也不行禮,一下子跪趴在了咸章道人的膝蓋上,哽咽著:「師父……師父……」
咸章道人似乎一時沒有回過神來,好一會兒才一邊摸著顧惜的頂發,一邊勸慰道:「好徒兒,莫哭了。跟師父說,怎麼了?可是修鍊太辛苦了?若實在太過辛苦,外面就不修鍊了,不哭了,好不好?」
顧惜仍舊把臉埋在咸章道人的膝蓋上,淚如泉湧,瞬間打濕了咸章道人的道袍,顧惜囁嚅著說:「徒兒好想師父啊。」
咸章道人說:「徒兒想為師嗎?為師也很想念徒兒啊。徒兒都想為師些什麼呢?」
顧惜說:「想師父給徒兒開藥方熬藥;想師父教徒兒引氣入體;想師父給徒兒講道門典藏;想師父教誨徒兒要擔起繼承道統重興白玉京;想師父以身涉險只為給徒兒尋一線生機。」顧惜在咸章道人的膝頭蹭了蹭眼淚繼續說道,」師父,說來也是神奇,我本來以為必死無疑,沒想到居然沒死,再醒過來居然到了您時常跟徒兒提起的全盛時期的白玉京,趕巧,白玉京還在收徒,徒兒就來參加白玉京的收徒試煉了。還請師父莫怪,這個白玉京和我們的白玉京是同一個呢,徒兒如能進白玉京,也是入了師門,就跟回家了一樣。師父,我們白玉京真的好大啊,徒兒光站在山腳下看山腰的宮殿就覺得氣勢磅礴,當真不負天上白玉京的盛名呢!師父,徒兒一定秉承您的遺願,一心向道,繼承白玉京道統!」顧惜說完從咸章道人的膝頭站了起來,站在咸章道人面前,如行弟子禮那天,沖他大拜了三拜。
等顧惜再抬頭,眼前的咸章道人回復了顧惜在秘道里最後見到的咸章道人的模樣,渾身浴血,他在聽完顧惜的話之後問道:「你這麼孺慕眷戀你的師父,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顧惜回道:「我師父絕不會說什麼不再修鍊這種喪氣的話。假的終究是假的。假的終究是假的,不過謝謝你,能讓我好好和師父他老人家告別。」
眼前的咸章道人聞言漠然微笑,身軀化為金粉,飄散在了大殿之中。
顧惜出得殿來,看著面前半生不死的銀杏樹發愣,暗自琢磨,這關既然要看心性,如何評判過關呢,要在明日酉時之前下山,那我現在往山下走可以嗎?不對,來的時候是通過試煉台,這必然不是真正的青城山,往下走只怕也無濟於事。
正在顧惜胡思亂想之際,一陣充滿喜悅的高呼傳來:「長生!」
「阿錚?!」顧惜猛回頭。來人俊美如神儔,滿面春風,不是阿錚又是誰。
阿錚瞬間來到了顧惜面前,一把圈住了顧惜。
顧惜只覺阿錚的動作過於親密,些微有些不適:「阿錚,你怎麼來了?」
「我啊,」好聽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我聽到你想見我啊,所以就來了。」
顧惜一陣羞惱:「我什麼時候說想見你了?」
「呵呵,害羞了。」阿錚也不惱,下巴輕輕在她頭頂轉了轉,「你說的,你要活得夠久,就能見到我了,我沒死,所以來找你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
「你想的,想的和說的一樣,你就是想見我了。」顧惜感覺頭頂的人一陣耍賴皮。
阿錚繼續說道:「我們就在這兒長廂廝守,你和我,就我們兩,誰都不要,好不好?」
顧惜一陣心慌意亂,只覺得這段話曾經在哪聽過,然而這段對話對現在的她來說有點超綱啊,她手忙腳亂地扒拉開阿錚纏在她身上的胳膊,抬頭看著阿錚的眼睛,說:「阿錚,我相見你,但是不是現在。」顧惜打斷急切想發表意見的阿錚,繼續說,「我知道你肯定沒死。我要用心學道,用自己的力量去見你。」
「你說話算數嗎?」阿錚危險地眯縫著眼問。
「當然算數啦!你等著我,我一定會去見你的。」顧惜保證道。
「好。」輕快的好字和阿錚的身軀一起隨風而散。
顧惜只覺一陣眩暈,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殘破的大殿,半生半死的銀杏樹,她住過的偏殿,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
混沌中有人問道:「汝,學道為何?」
顧惜對答:「為求長生。」
「長生為何?」
「為弘道。」
「弘道為何?」
「為心中信念。」
「信念為何?」
「為獲得力量,能夠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能夠見到自己想見的人。」
「汝,意堅否。」
「磐石,無轉移。」
「望汝牢記今日所言。不負長生不負道。」
隨著混沌中聲音消失,如刀砍斧剁一般,混沌中出現一道光亮,光亮閃過混沌消失,顧惜只覺場景轉換,她又一次來到了試煉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