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選擇

顧彥彬離開后，霍菁瀾又與李若鴻討論一陣，跟她詳細解釋了為何那個神秘的併購方會選擇與弱勢的她結盟。何靖宇繼續旁聽。

「如果我所料沒錯，想併購志飛電器的，不是蘇美，就是雷歐，這兩家正斗得如火如荼，勢均力敵，誰若能把志飛電器收入麾下，取得在白電細分市場的產品優勢，或許，會成為制勝的關鍵。」

「所謂的併購，一般有收購(acquire)和兼并(merge)兩種可能。收購的話，對方當然希望以最低的成本獲取最大比例的控股份額，這樣的結果是，你需要賣出大部分股份，獲得一次性的現金收益，但從此將在志飛電器的經營管理中出局。同時，方曉明的CEO地位也會不保了，收購方肯定會派出自己的職業經理人團隊，甚至對志飛電器中過去跟隨你父親創業的中層管理團隊作一番清洗，把上上下下的關鍵職位換成對方信任的心腹。」

「而兼并呢，相當於兩家公司合併為統一管理共同進退的集團。假如對方的資本規模並沒有強大到可以輕鬆收購志飛電器足夠的股權份額，或許，換股是更容易的操作。這種情況下，你向對方轉讓一部分股權，對方獲得足以掌握志飛電器的控股地位，但可能只會付給你一部分現金，另外部分則是用自己公司的股權來交換。也就是說，你可能成為蘇美或者雷歐的小股東，在更長時期內享受到合併後集團未來的股權收益。至於是否參與公司經營管理，則要看你的實際能力和意願了。」

「無論哪一種情況，相比深諳企業運營和資本運作手段，老謀深算的職業經理人方曉明，併購方當然更願意選擇你這樣缺乏社會經驗，從過去看來也沒什麼接班野心的大小姐作為交易對手啊，也難怪對方會表態會在遺產繼承過程幫你了。假如股東會表決結果是由方曉明或者別的機構買下你父母擁有的股權，恐怕併購就更難談判了。」

說到此處，霍菁瀾忽然笑了。

「所以呢，有時候，弱，也算是一種優勢。更何況，我們也不是全無談判籌碼，你知道為什麼顧彥彬不告訴我們他究竟代表的是哪一家嗎？」

李若鴻眨眨眼：「對方是怕我們知道了，會去找另一家談條件，然後，利用他們相互抬價嗎？」

霍菁瀾讚賞地對她點點頭，這孩子悟性太好，雖然不是學商科的背景，但在機竅的節點問題上，似乎一點就透。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身旁的何靖宇，他的眼神似乎一直沒有離開過李若鴻，明白他說的堅強確非虛言。眼前這沉著、冷靜，雖有些稚嫩但洞察力極其敏銳的少女，身上哪裡還有半分溫室嬌花的影子呢？

霍菁瀾不禁為李志飛夫婦深感惋惜，假如一早就把李若鴻按接班人的標準來培養，提早做好繼承規劃，又何至於如此麻煩。不過，或許從前李若鴻也並未顯露出此種潛質，而是在慘痛的變故發生后，才有了這般脫胎換骨的轉化。因此，在某種意義上，人不過是命運的產物，遭遇什麼，成為什麼，都不一定能任憑自主選擇。

「若鴻」，霍菁瀾憐愛地看著她，「結果有很多可能性，關鍵在於，你期望的選擇是什麼？是用父母的股權換取一大筆錢，然後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還是成為他們事業真正的繼承人？」

李若鴻露出了迷茫之色，這讓她顯得格外脆弱。

「瀾姨，你剛才說的收購和兼并，哪一種有可能保留志飛電器的品牌名字呢？」她想了很久，才回問道。

「如果被收購的話，這種可能性很小，對方通常會採取統一的品牌戰略。而若是兩家合併，有可能『志飛』會作為集團下屬的子品牌而獨立存在，在細分市場佔據優勢的情況下，維持用戶原先對品牌的一貫認知和好感。」

「那，如果不願意被併購，我有可能在繼承父母的股權之後，參與公司的管理嗎？」

「坦白說，短期內不大可能，如果你父親還在，讓你在公司不同部門的職位經過實踐歷練，有可能你會用幾年甚至十幾年時間積累下足以服眾的經驗。但現在，首先你要說服股東自己有能力繼承父親的股權，就算你成為了大股東，沒有你父親多年親身創業立下的威望，你連董事長的位置也很難勝任，有可能會被架空，可以影響職業經理人的任命，卻無法直接參与經營管理。而眼下，你父親已經不在了，現任CEO又怎可能慢慢培養你管理公司呢？」

「這麼說來，如果想保留父親創建的品牌名字，讓父親的事業有機會發展得更好，接受潛在併購方的幫助，儘可能達成兼并的結果，就是我最好的選擇了嗎？」李若鴻幽幽地說道，像是問霍菁瀾，又像是問自己。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哪有什麼好或不好的選擇？很多時候，你選擇了，也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如果你認定自己的心愿是保護父親的品牌和事業，那就儘力去爭取吧，無論成敗，也不惜任何代價，就是這樣。」霍菁瀾把手放在李若鴻緊張交握在一起的兩手上，輕輕拍了拍。

「嗯，我明白了。謝謝瀾姨。」李若鴻反手回握住霍菁瀾的手，眼神中透出清晰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