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決定

程紫燁照例工作到八點，駕車回家，兒子有父母幫忙照顧，她不用太操心，但還是希望在他入睡前能有一段陪伴的親子時光。

然而，剛到小區門口，她便看見路邊一輛眼熟的白色保時捷911，那是張志華的車。

對方顯然也看見了她，手機鈴響起來。

「你停好車出來，我要跟你聊聊。」不容反對的命令口吻，張志華的典型風格。

三個月前，他的醜聞爆發以後，程紫燁便搬回了自己原來的住處。丈夫的緋聞傳得天下皆知，而她居然這麼多年茫然無覺，不得不說，她這個妻子，做得太失敗。

只怪她的性格太鴕鳥，不喜歡爭執，不喜歡吵架，大概這也是當年張志華選擇她的原因之一。但當醜陋的真相赤裸裸地曝光在眼前，她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只能簡單地發條訊息，說想分居幾個月冷靜一下，然後便帶著孩子搬走了。

反正，那偌大的別墅，多數時候只有她、孩子和保姆在，再富麗堂皇，也如同囚禁她的冷宮，而對張志華來說，不過是專屬於他的獨家旅店而已。除了當初追求她那段時間，他的心思，永遠都在事業上。他的財富，他的權力和影響力，才是他的生命里最重要的東西。

程紫燁曾經以為，男人原本就是如此，也應該如此，所以「男主外，女主內」，既然家裡有人專註於事業，她便讓他免於後顧之憂吧。他曾經說，她是他認定的賢妻良母，可以給他一個完美的家。為了滿足他的願望，她告別職場，安心打理著家裡的一切，照顧好兒子。本以為自己的付出，可以讓他心無旁騖地工作。誰知道，他總是忙得沒時間回家，卻有時間去撩別的女人，年輕貌美的女實習生，一個又一個，那些沒有曝出來的，還不知道有多少！

其實她心裡已經暗暗作了離婚的決定，但風口浪尖的時刻，並不是提出離婚的合適時機。尤其她了解張志華的性格，雖然外表看似儒雅謙和，實際上卻唯我獨尊，容不得別人半分忤逆。以他那種強烈的控制欲，估計認為只有他對她提出離婚的份，他不離婚，已是對她的仁慈和施捨，哪裡輪得到她主動離開呢？

然而，程紫燁多年來一直柔順，卻是外柔內剛的性子，她也有自己的驕傲的固執。除了兒子，她什麼也不想要，既不要他的錢，也不貪圖什麼總裁夫人的名分。最近那些緋聞已逐漸平息，人們是健忘的，關注永遠會被吸引到新的熱點上，既然張志華主動來找她，也是時候該好好溝通一下了。

張志華帶程紫燁去了一個叫「曳尾」的私人會所。這個名字，取自《莊子?秋水》，「余將曳尾於塗中」。

那裡，曾是兩人的定情之所。程紫燁原以為，他懂得她，願意讓她自在逍遙。莫非，他希望她裝聾作啞，繼續不問世事般困守在他囚禁她的一方天地里，就當那些紛擾沒有發生？

「紫燁，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現在問題已經解決了，回家吧，我想你。」包間里，張志華深情地凝望著她，一如從前。

真難得，他居然也會道歉，程紫燁不由得露出一絲譏誚的笑容。

「解決了？你把她們都封口了？解決提出問題的人，就算解決問題了嗎？」

「那些原本就是誣告！我有你這麼美的老婆，還看得上那些庸脂俗粉嗎？是她們勾引我的！」他那種口吻，活像自己才是受害者。

「照這麼說，是人家送上門，你一時沒抵得住誘惑了？那你強姦那個女生呢？」

「什麼強姦？是她主動要求的，那個女人，她就喜歡被強姦，不過是一種SM遊戲而已，誰知道她竟然偷偷錄音……」他說著說著，幾乎要義憤填膺了。

程紫燁眼中諷刺之色更濃。「SM？這麼多年，我居然不知道，你還有這種愛好？」

「紫燁，你是我尊重的妻子，我怎麼會捨得那樣對你，你只需要知道我作為丈夫和父親的完美一面就行了。我這樣的男人，你是聰明的女人，應該懂的，在壓力太大的時候，我也需要一點刺激和發泄。但無論如何，沒有人可以動搖你的地位。而且，我向你保證，以後，再不會有這種事出來掃你面子。你別再去那個小投資公司了，如果真的覺得在家太無聊，想出來工作，我給你錢，自己開一家公司做投資也行啊。別鬥氣了，跟我回家！」

他的語氣，自信而篤定，彷佛算準了程紫燁一定會跟他回去，而這些日子，不過是鬧個彆扭發發脾氣而已。

「不。」程紫燁看著張志華的眼睛，語氣平淡而冷靜。

看他眼中的不可置信與疑惑，程紫燁提高聲量，又說了一遍。

「不。」

「我要跟你離婚。」

她的聲音依然清亮而軟糯，語氣溫柔如常，但卻充滿了從未有過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