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預感

凌晨四點，霍菁瀾從夢中驚醒過來。

昨夜她喝了不少酒，昏昏沉沉才勉強入睡，但卻睡得很不安穩，一堆亂七八糟的夢紛至沓來。夢裡有很多她熟悉的面孔，何靖宇、顧彥彬，還有李東，甚至前夫何嘉銘，還有陌生的男人的女人，猙獰、刻薄，充滿惡意。

霍菁瀾有著某種神秘的直覺，她彷佛預感到，有什麼不好的事即將發生。

可是，她猜不到會是什麼事。墨爾本的海邊別墅看來是別想了，大不了不退休罷了。她從不做高風險的投資，這些年的積蓄總歸夠母子倆花銷的，只要兒子能順利拿到錄取通知書，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輾轉反側良久，霍菁瀾提早起身，做了四十分鐘瑜伽，讓身體微微出汗，才勉強平復下焦躁的情緒。她簡單沖了下澡，照例吃了搭配好的水果早餐，花了比平時多兩倍的時間製造精緻無暇的完美妝容，遮掩住蒼白憔悴的面容，並穿了一套以往並不太喜歡的正紅色職業套裝，力求艷光四射，氣勢凌厲。

無論發生什麼事，她永遠是人前無懈可擊的女王。

開車上班以前，霍菁瀾給兒子發了條信息，讓他晚上回來吃飯，何靖宇幾秒就回復了。

很好，沒睡懶覺。

她一直給何靖宇灌輸這樣的觀念，不自律，無自由。在他十八歲以後，霍菁瀾就當他成年了，把他趕去早年買在他名下的小公寓，讓他學會自己安排生活。儘管不再刻意嚴格約束，她仍偶爾檢查一下他的作息習慣。何靖宇倒也算乖覺，從未讓她失望。

霍菁瀾比上班時間提前四十分到了二十七樓辦公室，李東他們應該還沒到，她便打開電腦，開始瀏覽創投與財經資訊。

鐺鐺快車的新聞已經從社會版蔓延至財經領域，各種各樣的自媒體開始深度分析起鐺鐺快車的財務情況和現金流，歷來獲得投資的輪次金額，經營理念的缺失與管理漏洞之類。

作為利益相關者，這些新聞怎麼看也是喪氣，還好有其他八卦可以緩解一下。

霍菁瀾隨意點開「微頭條」熱搜排名第一的相關緋聞，昨天瞟了一眼，沒來得及細看。

涉事男主角張志華，著名電商「匯美優選」的創始人和CEO，公司去年剛剛上市，也算經常在財經新聞里露臉的紅人。張志華和霍菁瀾同齡，以往宣傳通稿中走的是文藝中年的儒商人設，端的是文質彬彬深情款款，想不到居然翻了船。

從好萊塢傳到中國的米兔（MeToo）運動，近一兩年似乎席捲了娛樂圈、學術圈與經濟圈。這次在「微頭條」發聲的不止一個實習生，還有已經從「匯美優選」離職的女職員，不但貼出了當初聊撩的截屏，還有一些**，也是相當勁爆。而話題的引發者，一個不知名也沒露正臉的女實習生，估計背後有些來頭，無懼張志華的財富和勢力，直接貼出了報警證據和起訴聲明，看來是有性侵的實錘在手了。

「匯美優選」的公關無論怎麼樣嚴正聲明，也抵擋不了群情洶洶。而「匯美優選」正與另外兩家電商激烈爭奪市場份額，眼看大戰在即，卻後院失火，股價應聲而跌，怎一個慘字了得。

霍菁瀾津津有味吃了一會兒瓜，又點開一篇不太起眼的報道，說張志華的妻子程紫燁從別墅豪宅搬到了一處普通公寓，應該是其婚前的自有財產，兩人疑似分居，目測是要離婚的架勢。

這程紫燁也算是霍菁瀾的熟人了，她比霍菁瀾小十歲，當初在安達爾會計師事務所，霍菁瀾一手把她從初級助理菜鳥帶成了高級審計師。那是個有胸有腦的美人，但被家庭保護得太好，過於單純了一點，在職場中很容易被誤解為傻白甜。如果在男上司手下，恐怕就可能會被當成花瓶了，其實她相當聰明有悟性。霍菁瀾帶了她幾年就離職加入投資公司創業了，後來，聽說她因為工作認識張志華后被熱烈追求，婚後不再出來工作，安心在家相夫教子了。

當初童話般的浪漫姻緣，如今卻落得這般狼藉，也許人生總是如此，每一襲華麗的外袍背後，都可能密密麻麻爬滿了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