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倔強(1)
吳鳳是學生,學生回家做作業,她想像其他孩子一樣正常的生活。
孃孃因為沒人主動給她按摩的事心生怒氣,在家裡拍桌子發泄,罵罵咧咧,指桑罵槐。
吳敏專門過來責問她,問道:「你是不是皮子癢了,想挨打!」
見狀她說,「不完成作業到學校也不好過,吳敏你作業如果做不完可以交給我,我給你做作業,你去給媽敲背。」
她也算是巧妙地解釋和給吳敏幫忙一番,方才逃過吳敏逼她馬上去給孃孃按摩一劫。
吳敏問:「我是五年級,你四年級能做嗎?」
她回到:「放心,把你的書也一起給我,我可以提前學,這叫自學!」
吳敏也贊同她說的話。在馬場鎮小學,吳鳳的學習好,是全校表彰大會宣布過的。學業困難的吳敏以為自己也能學習好,由她來幫自己做作業肯定會比自己作業本上總是大叉叉好。
吳敏變主動要給孃孃敲背按摩,孃孃變責怪吳敏越來越憨,連個渣渣吳鳳都安排不了,這個敲背按摩本就是吳鳳的事,再說你吳敏也沒她那個把手指聚集起來敲背的力氣,你怎麼就這麼笨呀!
吳敏不想聽孃孃嘮叨,乾脆也不敲背按摩了,便借口離開。孃孃渾身酸痛沒有以往吳鳳給她的舒筋活血,自己的親女兒吳敏還幫她說話,孃孃這才發覺自己和吳敏好像被吳鳳忽悠了,她把吳建叫過來,並命他把吳鳳揪出來。
吳敏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只看見她的母親,吳鳳叫的孃孃正為敲背按摩不成一事大發雷霆。
孃孃見吳鳳被吳建拉過來,完全爆發出心中的怒火,大聲罵到,「你個小賤人是不是翅膀長硬了,老娘不拿飯給你吃,你就是餓死的份,要是我親生的,我馬上把你溺死在尿壺裡!」
吳鳳吸了口冷氣,但還是不願意再像以前一樣馬上認錯,跪在孃孃面前給她敲背按摩,如果那樣,自己就認命是丫頭了。
她盡量壓低嗓門,柔柔的道:「孃孃,孃孃,我在做作業,等我空了再給您敲背按摩,我真的作業很多!」
孃孃凶神惡煞的一下子邁到她面前,伸出手指頭指著她的額頭劈頭蓋臉罵道:「賤人,現在豬草也掏得少了,餵豬不不認真了,家務活隨隨便便打發,老娘都看在眼裡的,你一天都幹了什麼,幹了什麼,還會支配吳敏來干你該乾的活了,你是不是想死呀!」
孃孃的手指頭朝她的額頭戳來,讀了書開始慢慢懂事,也明白事理的她把頭扭開,讓孃孃一個踉蹌撲了個空,差點摔到。
她義正言辭說到:「家裡的活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我不是童工!」
孃孃用力地一把掀開扶住她的吳敏,咬著牙罵到:「小賤人,真長大了,會說了。這個家是我的家,你不幹活就滾。你去嫁人嘛,看寨頭那個討不到老婆的老頭要你,你就解脫了。你長大了,還可以去買了……哈哈哈……」
孃孃惡毒的笑聲中,吳鳳彷彿明白了一切,生活即將陷入困頓的緊張,她焦慮著一雙紅腫了雙眼的眼晴,凝視著前方,就算前方一片茫茫的黑暗。她也猛地衝到門邊,「我滾,我現在就滾出你的家!」
孃孃怒叫著:「你滾出去,就再也不要回這個家。」
吳鳳覺得自己的命運需要改變一種活法。她上四年級這個1988年,她已經11歲,她知道自己正在長大。
烈日把稻田的淺水曬得發燙,鋥亮的白雲也倒映在水中,擦來擦去。在她剛滿11歲的這個秋天,不止於她,孃孃一家也必須全部出動,收割稻田裡的稻穀。每割一棵,就離結束更近一步。她突然發現自己的褲襠濕濕的胭黑一片,漫至屁股後面,呈醒目的楓葉狀。她明白那是女人長大必須的一關,那是第一次,深藍的布褲,映出的紅是黑黑的,她沒有時間,也沒有辦法理會。
她開始觀察自己的身體,少女的身體慢慢在變化,有了初潮,面色變得好看起來,**硬硬地脹痛,一天大似一天,帶著羞澀有道不盡的苦痛,所有這些秘密,只有自己來感受感知。
她要滾出這個家,她想要選擇自主一些命運,那就是她聽說鎮上一些女子外出去沿海打工,掙了大錢。鎮上的人們也在議論紛紛,說著:「下橋街的哪家打工回來的女子,她們掙了大錢回來哦……」也有人小聲的說:「她們是出去當雞婆的……」又有人說:「管人家做什麼,現在姑娘比兒強,寄回家的錢不僅早讓家裡蓋了小洋樓,一身也是穿金戴銀的……」
她已經明白,那就是孃孃口裡所說的出去賣,或者把她嫁那種娶不到老婆的寨里老男人。
村寨里長大的她並不慣於等待和張望。她充出家門,通往前方是一條百十餘里狹長的山槽,一棟棟木板瓦房,房檐到房頂從木板到瓦片像一塊塊反光魚鱗片,在葳蕤蓊鬱的綠色掩映,櫛比錯落,毗連成一個有幾十來戶人家的小村寨。
前方是鎮上,自己讀書的地方。
從鎮里馬路一直往前走,是一個工業廠礦。自己的同學羅政偉就來自那個廠礦,他說過他們廠是生產飛機零件的,有一些生產車間還在山洞裡。整個廠子隱藏在這大山深處。
再跨過廠礦,就是通往省會南陽市鋪滿柏油省道了。
她離開家,她就已經無家可歸。面朝大山腳下村子里碧波蕩漾的稻田前,蜿蜒向前的柏油大路,還有那憂鬱的心。
她被一種力量驅使,披著頭髮,,一個人從稻田的山路埂邊向鎮里奔跑。奔跑,又朝彷彿一束秘密追光緊跟著我,它挾裹她內心的黑暗直奔澄明,血液的速度,喘息,骨子裡的信念,衝破軀體。
她已經無法再那個家裡生存,她已經長大了,她要出去,去南陽城裡打工。給人洗碗、給人打掃衛生、給人當保姆……
出去外面打工,不管做什麼,她都願意。她要出去掙錢,不是說像鎮上那些買了能掙錢蓋錢子,有金子有銀子。她只需要有一點點錢,能夠有一口飯吃就夠了。
只要能夠自己養活自己,不要再受孃孃的氣,那對於她,都是最好的出路。她一旦這樣的想法深植於腦海,就開始朝這個方向去努力了,奔跑,奔跑,朝寨子外面那條蜿蜒曲折的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