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章 罪骨銷(七)
小童又哭又鬧,當真是異常的執著。
白決也沒有想到自己做了這種事情以後,他竟然會為了自己的朋友不惜跟自己「同歸於盡」。
謝秉心看著小童吱吱哇哇地掛在了白決的身上,鼻涕眼淚流了一堆,還試圖咬住白決的胳膊。
「哎哎哎!」白決萬般無奈之下方才點了點這個小童的眉心,靈力的波紋輕輕地蕩漾開來,只見這個小童跟不久之前的那個小童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謝秉心:「他們……他們去了哪裡?」
「我把他們給變成了這個。」說著,白決從底下拈起一隻小螞蟻,遞給謝秉心看了一眼,「安靜,還不會吵鬧。」
門外遠遠地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有人來了。」謝秉心有些慌張。
白決笑了笑,搖身一變變成了剛剛兩個小童中的一個,眉清目秀,玉雪可愛。
謝秉心:「你變了,我怎麼辦——」
話音未落,他就被白決一道靈力彈了過來,變成了兩個小童中的另外一個。
「啊?」謝秉心驚訝地出聲,「我這是……」
「咚!」
門外的人闖了進來。
謝秉心還來不及反應,就聽見身旁響起了一陣大哭特哭的哭鬧聲。
他回頭一看只見白決變的那個小童,兩眼淚汪汪地「哇」的一聲直接哭了出來,小臉都皺成了一團。
「……」
這說哭就哭的本事,也沒誰了。
還仙師呢!
雖然這樣想著,謝秉心卻是當機立斷,跟著白決一塊兒哭了起來。
「嗚嗚嗚——」
「哇哇哇——」
兩種聲音交雜響成了一片。
白決站在那裡可憐巴巴地抹著眼睛,原本是想要裝可憐的。誰成想忽然間一雙手從旁邊伸了過來,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身,似乎沒有多費力氣就把他整個人都抱了起來。
「別哭。」
那個抱住他的人聲音溫柔,絲毫沒有尋常人聽了別人家的小孩兒哭鬧不休的煩躁,反而如清風拂面,連帶著白決自己的感覺都變得不一樣起來了。
一道帶著淺淺檀香的衣袖劃過白決的臉頰,那個人微微不悅地盯著白決的臉蛋,繼而抬起手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一字一句道:「小,哭,貓。」
這聲音裡帶著一絲絲的寵溺。
白決萬萬沒想到國師府里竟然還有這樣的人,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地抱住了對方的脖頸,小短腿掛在對方的腰上,略微有些蹭髒了對方的衣服。
是白衣。
還是紗衣。
白決鬥雞眼地盯著捏住自己鼻子的那一隻手,骨節修長,白皙得足以與他的衣袍相映成趣。
「你在想什麼?小哭貓?」那個人如是道。
白決:「……」
想你怎麼死啊。
這樣想著,他一個抬眼,就看見了那個人的眉眼。
明明是一副平凡和藹的慈眉善目,卻令白決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種恍惚故人來的惆悵感。
是誰?
「我……」盯著那張臉,白決的什麼想法都沒了,只能夠朝著對方破涕為笑,一個勁兒地露出小孩兒撒嬌的神態。
謝秉心一時之間瞧得都愣住了,連哭都忘記了哭。
「這兩個小童我瞧著合我的眼緣,不如就讓他們做了我門下的童子吧。」那個人朝著後面跟進來氣勢洶洶的一個僕從模樣的人解釋道。
說著,他抱起白決就往外走,連謝秉心的一眼都沒有瞧過。
謝秉心:「……」
說好的合了眼緣呢?
你倒是瞧瞧我一眼啊!
話雖如此,謝秉心倒是沒有怎麼出頭,反而乖巧地跟在那個祭司的後面,亦步亦趨地走出了大殿的殿門,徒留下那個氣勢洶洶彷彿是來捉姦一般的僕從,一臉的莫名其妙。
畢竟,說此處有「小老鼠」是這位祭司大人說的,結果把這兩隻「小老鼠」給順手帶走的也是這位祭司大人。
現在的祭司都這麼隨心的嗎?
僕從搖了搖頭,到底還是不敢與那位祭司大人正面起衝突,看了看大殿裡面沒有人,便將大門給重新掩上了,就此離開。
另一邊的白決被這個奇奇怪怪的祭司抱在懷裡,對方的動作極好,並不讓他感到任何一點的難過,反而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覺。可是,他不敢睡,只能夠勉強自己集中精力,將注意力放在了周圍的環境上避免當真昏睡過去。
也不知道走了有多遠,那個祭司忽然間在一處院落停了下來。
院子里是一樹的雪梨花,凋謝得差不多了,唯有頂上的那一絲絲雪白的尖兒還在,像是從最矮的那一座不周山腳下往山頂上遙望,還有幾分涼涼的沁人心脾的芳香。
祭司自從進了院子以後,也就回頭看過一眼以確認謝秉心確實跟上了他的步伐。
剩下的時間裡,他只是對著白決,臉上帶著那種令白決感到毛骨悚然的詭譎笑意,似乎他在看的不是白決,而是一頭上好的油光發亮的烤乳豬,抱在懷裡正在思考應該如何下口、從何處下口,怎麼下口才能夠將味道最好的吃到嘴裡。
白決:「……」
老夫這著實是有點慌。
然而,這個人在將白決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之上以後就沒有了其他的動作。
他離開了白決,甚至還離開了這個房間。
只是在離開之前,他朝著白決遞了一個眼色,並且跟他道:「在這裡等我回來,很快。」
話音未落,他就關上了院子的大門。
手上的動作很輕,以至於連謝秉心都覺得這個祭司很是不對勁來。
「白、白仙師,這是怎麼回事?」謝秉心走到床榻旁邊,朝著白決問了一句。
白決心道:你問我?我怎麼知道?
他深吸了一口氣,用弱齡小童分外軟濡的聲音故作老成道:「我想——這個祭司應該是想要拿我們來做什麼不可告人的用處。」
「比如?」
「比如說——把我們洗洗乾淨,開膛破肚,用料酒跟香料泡上幾刻鐘,然後放在大鼎里用文火烹煮,一直煮到天明便可以得到一碗精華,連皮帶骨頭地融化在了一塊兒,簡直就是天下難尋的美味啊!」
謝秉心:「……」
他忽然間覺得自己是上了一艘賊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