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主動權

某星級酒店頂樓兩層終於開放，必須由巡視組工作人員刷卡才能上去，據我明裡暗中的觀察，連樓梯過道都鐵鎖一把，徹底封閉隔離，禁制閑雜人等出入。

瞧著這班職銜上掛著國字型大小的「欽差」的陣勢，我忍不住心裡有些毛躁，就像許多看不見的手在撓我的癢肉，令我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算了吧！既來之，則安之。反正我就是個干雜活的，個別領導有事沒事，又關我什麼事呢，反正只要別給閑雜人等闖過封鎖線，衝擊巡視組所在的兩層辦公地點，其它方面我可沒資格插手。

刷卡來到酒店頂樓，平日里趾高氣昂的治安大隊副大隊長高某，變得沉穩低調了，斜眼相看，睥睨世人的眼神，也變成醇和樸實友善多了。

看到我們幾個單位里的老人來了，孤家寡人的高某頓時來了精神，主動走過來伸手打招呼，輕輕點了點頭，開始給我們安排崗位和工作。

稍微資歷淺的同事，被安排在該樓層備談間等候，隨時應付突髮狀況。譬如談話室某領導不夠體面，情緒失控，甚至精神崩潰了，或者出現其他狀況，他們就要第一時間衝過去，挽回可能出現的最惡劣的局面。

我想到那種情狀，心裡暗笑：「學校里學的警用擒拿格鬥術，總算可以派上用場了，沒準他們還能挽救下幾位領導的小命。」

對於像我這樣人面廣，認識的人很多的老前輩，高副大隊長安排我在酒店大廳，充當預警和觸髮式警戒線。

聽到這個安排，我立即警覺起來，直言不諱道一個人恐怕會有疏漏，最好是兩到三人，可以輪流去洗手間解決個人問題，還能輪流著吃飯用餐，不可能讓我一個人從早坐到晚上。

還有，按照早八晚五的規章制度，下午六點鐘以前，我是一定要下班的，巡視組的人肯定不會搞地太晚，畢竟這只是個別約談，而不是什麼正兒八經地走程序。

治安大隊副大隊長被我爭取主動權的一番話，頂地沒了脾氣，當然不可能安排我早八晚八連軸轉，畢竟附近巡視組的前期工作人員都在，我又不是治安大隊的人，對我擺不起直屬領導的架子，自然會壓低聲音安撫，解決問題而不是將問題擴大化。

由於我的主動爭取，明確了在這座星級酒店的「上班」時間，其他人也跟著要求相同待遇，高副大隊長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可是他也不好說什麼，只能說暫時運轉起來，視具體情況再定。

我爭取到合理的上下班時間，不輕不重地冒犯了治安大隊副大隊長的虎威，自然不會再去摸他的老虎屁股，至於其他人的上下班時間還未清晰明朗，自然是自己去爭取，難道還指望我嗎？

我和你們只是同事關係，平時不過是點頭之交，可沒有任何責任和義務替你們出頭。再說了，連自己的利益都不去爭取，被人用殘用廢掉，也是自找的，求仁得仁罷了。

於是，我拍拍屁股，和一個人面也很廣的同事下樓去酒店大廳了，據說還有其他單位的人，譬如縣紀委的工作人員，有幾個可是從我們單位借調過去的，沒想到，用著用著就自動轉過去了。

酒店頂上兩個樓層，走廊過道非不得已，不能有人隨意走動，負責提供安全保障的我們單位的人也不行，沒有出事是最好的情況，萬一出了點事情，待在這兩個樓層的兄弟就夠嗆了。

這正是我們安保人員的難處，平安無事看不出我們的功勞和工作付出，但凡出了點意外狀況，什麼功勞都能抹掉，還倒打一把，什麼水都往我們頭上潑。

我是親身經歷過幾次，早就膩歪了，畢竟裡面的門門道道太多。再說了，這種個別約談很犯忌諱，知道地太多肯定不是好事，悶聲發財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我們這些外圍工作人員的生存之道。

電梯下到酒店一樓，門恍然打開，我沒有謙讓太多，直接邁步走出去，後面自然有人跟上，轉出過道，我的眼睛有如探照燈，在偌大的大廳來回掃視，很快就有了發現。

熟人，都是熟人！從我們單位出去，轉到紀委工作的老同事，小唐和大鐘。我們很有默契地相視一笑，連招呼都沒打，我就和另外一位同事走過去，在酒店大廳的讀書角坐下。

我們四個人都是一身便裝，分別坐在單座實木沙發上，小唐起身給我們發煙，陽光利群，烏擺過濾嘴，不錯不錯，價格合適，不高也不低，正好適合我們的身份。

我記得我們科室老大抽「中華」煙，副局用「和天下」招呼大家，至於最高那位，不好意思，至今都沒有收過他的香煙，畢竟是一年換一個，空降下來的鍍金客，剛剛熟悉就調走了，很不好弄。

煙收下了，我卻沒有點上。大鐘從兜里取出一包茶葉，主動找茶壺泡上了，又擺開功夫茶的架勢，給大家顯擺了一番他的茶藝。

有一個家裡開茶行的老婆就是好啊！可惜他的岳父不是胡建人，用的是廉價便宜的本地茶，儘管不是很出名，卻是很用心炒制。

第一道茶水，顏色湛清碧綠，聞著很香，入口微苦，隨後舌根泛起絲絲甘甜，我感覺棒極了，趕緊豎起大拇指，重重點頭，卻是沒有開口說話。

大鐘看到我如此會來事，忍不住笑了起來，卻顧慮太多，沒有笑地太大聲，畢竟酒店大廳里來來往往的人，都是縣裡有頭有臉的大小領導，不好太放肆了。

我們四個人分坐不同方向，眼睛卻盯著酒店大門，緊急通道，廚房消防過道，以及絕對不可能有人通行的通風管道。

短短兩個小時，我就看見一位副縣長，兩個局長、副局長，幾個關鍵要害部門的實權大科長走過大廳，容易出事的就是這幾位了。

想到我們的頂上老大也不過掛一個副縣長的職銜，紀高官卻是常委，恐怕今後我們的工作，是配合紀委開展下去。分清楚主次后，我的心情就坦然多了。

省巡視組掛國字型大小的牌子下來，具體工作還是兩分，本地紀委工作人員負責在外面跑，巡視組的人主要是就具體問題，在友好和諧的氛圍下，與縣府個別工作人員由淺入深地交談。

剛開始，進展很不順利，沒有人會全部交待的，其中必定有一個過程。

對此，我沒有任何意外，只是瞭然地輕輕點頭，同時做好打長期持久戰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