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開會了
開會了！
辦公樓頂層大會議廳，諸位老闆前台坐，中層幹部前三排，普通職員濟濟一堂，認真筆記，用力鼓掌，我敷衍著隨大流，卻總是提不起精神來。
期間，身邊的同事接到電話，調成了震動模式，沒有也不敢影響到老闆們的講話，但是他進進出出就有三四次，按照我的過往經驗，斷定是飯局、酒局、請宴。
到底是三次，還是四次，我有些記不清，畢竟是年紀大了，記憶力開始衰退，暗地裡嘆了口氣，伸手按著手機，生怕錯過下一秒就會震起來的電話。
可是，直到會議結束，大傢伙有秩序地離場，我都沒有接到一通電話。
今天這是怎麼了？
我獨自坐在位置上，裝著很忙碌地整理著剛才的筆記，滿滿地十幾張，都是老闆們今天講話的重點。
「這麼多筆記，都寫地很工整！不錯，真不錯。」
耳邊傳來沙啞粗獷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大老闆，我渾身上下打了個哆嗦，猛地一個激靈，抬起頭，同時快速起身，立正！
結果，我看到的是人，是負責大會議廳衛生清潔工作的老協警，「立正」隨即改為「稍息」，狂喜的心重新變得冷冰冰，臉上還得強行擠出一點笑容，免得被人看破。
「新年過後第一次開會，我就認真做點筆記，這些都是今年工作的重點，工作的方向，回去以後還得好好想想，在新的一年，工作該怎麼開展！」
老協警笑了笑，繼續忙著手頭上的清潔活。我看著他的臉上神情，估計是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大概是聽慣了這些套路，經驗無比豐富，耳朵都起繭了。
隨意說笑了兩句，我才慢悠悠地離開大會議廳，根本沒有發現前台右側的控制室，一個魁梧的身影推開門走出來，手裡拎著一個鼓囊囊的黑色公文包。
老協警自顧自地清潔著會議桌，沒有刻意地去看，也沒有多嘴多舌，履行著自己的職責，拿著微薄的薪水，能夠養家糊口，有點小小的積蓄，不給兒女帶去負擔，這就讓他很滿足了。
最後離開控制室的身影，自然是單位聘請的電工，專門負責維修維護各種線路、電器，拿著職工的待遇，工資福利不比我低。
我為什麼知道，因為太多人下樓，七嘴八舌很吵鬧，我故意留到最後走，就是為了等電梯。結果等到最後，老電工與我一起下樓，自然是讓我滿心的期望都泡湯了。
有門路的同事，都開車出去吃飯，像我這樣坐冷板凳的，繼續待在單位食堂里。可巧不巧，稀稀拉拉沒幾個人大食堂，七位老闆就有四位留下吃飯，我彷彿聽見窗外喜鵲在鳴叫，心裡莫名地有了一點小小的期待。
可是，老闆們談話，我沒有合適的理由，根本插不進去。畢竟，這是很犯忌諱的事，被人知道了，會引來很多負面的小道消息。
想進步，還是得有拿得出手的成績，而且含金量得十足，不能摻雜多餘的水分，這就太為難我了。
得了！埋頭吃飯罷，我乾脆沒有多想，照例將餐盤上的三菜一湯吃地乾乾淨淨，沒等飯堂阿姨來收拾，自己端起湯碗、餐盤送到窗口，廚師師傅、燒飯阿姨也很辛苦，多少得體諒他們一點。
過了平平無奇的下午，熬到下班時間，我看著手頭上沒什麼事，想再磨蹭磨蹭，看到桌面上的座機，忽然想到二舅的電話，進而聯想到表妹，她可能在我家附近兜兜轉轉。
趕緊回家！
我立即換掉制服，一身便裝下樓，停車場里同事們的座駕寥寥無幾，所剩不多，估計早就偷偷地溜出去了。
我沒有想太多，開車就往環城大道走，順利避開了城區上下班高峰期的例行堵車。
儘管跑多了一點冤枉路，可是沒有浪費太多時間在等待上，並且趕在老婆回家前，把離家出走的表妹找到，順道帶回家。
沒過多久，老婆打電話過來，說有一筆餐補錢對不上，發票找不齊，正在催著做賬，肯定會遲一點回家，估計至少是一個小時。
得了！老婆加班，又輪到我下廚做飯。我喊了表妹幫忙，她卻待在客廳里，只顧著玩手機，懶得搭理我，也不想進廚房。
好嘛！現在的小女生不得了了，十指不沾陽春水，連點廚藝基本都沒有，以後怎麼能拴住表妹夫的胃？進而拿捏住他的心？
年輕人有年輕人的世界。我忽然想起自己的廚藝都是老婆傳授，真是個傳統的賢惠女人，至於年齡差我一輪生肖的表妹，以及她的同齡人，也是「閑會」——閑在家裡什麼都不會！
二舅是種糧大戶，拿著國家的各種補貼，家裡很有錢。按理說，窮養小子，富養閨女，此話倒是不錯，結果把表妹慣壞了，估計二舅老兩口已經後悔了，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葯。
淘米、換水，電飯煲走起。洗菜、切菜、備料，所有一切準備就緒，我打開了方生智能抽油煙機。
過年親戚家轉了一圈，吃多了大魚大肉，肚子都多了一圈贅肉，年節以後，還是多吃點素菜解解油膩。
第一道菜，西紅柿炒蛋。一個土雞蛋，四個大番茄，土雞蛋加少量水、一小勺食鹽打開，熱鍋寬油攤開，清亮蛋液秒變黃白蛋花，下番茄塊爆炒，滋啦一聲響，香味瀰漫開來。
客廳里的表妹早就餓壞了，聞著味口水滴滴答答，不知道怎麼回事就進了廚房，鬼鬼祟祟地行跡，輕手躡腳的動作，就像戰場上敵人摸哨。
我的職業本能瞬間蘇醒，發現自己在家裡的廚房，立即明白待會將發生什麼，趕緊調整身體重心，雙腿膝蓋稍微下沉，做好一切承受衝擊的準備。
果然，表妹猛地撲了過來，壓在我的背上，要不是我做好了準備，差點沒被她弄岔了氣。
「搞什麼？沒大沒小的！趕緊下來！」
我是看著表妹長大，拿她當女兒看的，二十好幾的人了，還像是個小孩子，真是受不了她時不時的發瘋。
在她小的時候，我抱過襁褓里的表妹。小學的時候，題目不會做找我幫忙，從來沒有拒絕過，也沒有讓她失望過。
誰知道，表妹賴在我背上，死活不肯下來，咬著我的耳朵直吹氣：「表嫂真是好福氣！你看你，都成家庭煮夫了！」
我聽到這句話，心裡有些小小的傷感，事業上看不見進步，一下班就回家忙著各種家務，相較於街道財政小管家的老婆，她太優秀了。
「魔酒！我需要威士忌加生蛋！今晚要大幹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