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表妹
最終，我還是甩脫了考拉熊似的表妹，反手一招撓痒痒還是很管用的，呵地她咯咯亂叫，笑地她花枝亂顫，不得不主動下地。
這淘氣包吃了一次虧，就得理不饒人起來，待在廚房裡說是幫忙，卻總是幫倒忙，盡給我添亂，屢次打亂我炒菜的節奏。
要不是我的脾氣等閑不發火，耐性也很好，我一定會給表妹難忘的教訓，不像現在任由她騷擾，卻絕不還手。
最後輪到紫菜蝦米湯了，我終於空出手來，準備將表妹好好收拾一番，誰知她展開雙手，從背後環腰抱住我，側臉貼著我的脊背，小聲抽泣起來。
俗話說得好：女人心，海底針。表妹剛才還是瘋丫頭，現在就成了病西施、俏黛玉，悲春傷秋起來。
我畢竟是將她當作女兒看，聽到表妹的哭泣聲，心裡隱約有些明白，感覺很是有點心疼，右手放下鍋鏟，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放心罷！二舅打來電話，我給你打過掩護了，至少一個星期內，他是不會催你相親的。」
表妹聽到這裡，頓時破涕而笑，額頭抵住我的脊背，猛地搖晃起來，不像是感謝，有點實質性的傷害。
「哥，你真好！那麼多親戚朋友，只有你懂我啊！」
漫漫拖長的尾音，我隱約聽出一點人生艱難的唏噓，表妹也不容易，專業不對口，大學畢業后，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於是「賦閑在家」休息，明說充電學習，實質上都是在玩，經常和社會上一些不正經的女性朋友出入娛樂場所，怪不得二舅老兩口心情急切起來。
「我在單位里給你找個工作，內勤性質的文員，每天上下班都在我眼皮底下，估計舅舅舅媽能夠放下心事。這樣做，至少可以拖一兩年！」
想要勸說表妹這樣的新人類，我有無數種策略和方法，從她們的角度，對她們有利的方向，這是最合適的切入點。
因此我剛剛說完建議，表妹就沉默了，顯然是有點意動。畢竟，我與其他苦口婆心的親戚朋友絕然不同，對錶妹不會用強制的命令，而是近乎平等的對話態度，這樣做才能贏得她的好感，儘管目的都是一樣的，可是聽在耳朵里，感覺卻截然不同。
「可是，我……我不想上班。上班，太辛苦了！你們單位的內勤，不管哪個部門，乾地活又多又累，我擔心不能適應。」
我對此中內情再清楚不過，笑著點點頭：「你還不知道罷！單位內部機構重組，治安管控中心下面的巡警隊，內勤童姐幾乎不管事，都是下面的協警在忙活。哪個內勤能在一個部門待十年？兩三年就算不錯了。老實說，早就有人想她的位置了，只是一直有人說話，替她壓著。新老闆空降下來，我估計肯定會動一動。我把你安排進去，內勤新上任，工作進一步細化，只有更輕鬆。」
表妹想著自己繼續玩下去，連表哥這關都過不了，只能硬著頭皮出山，但是她還想再要求多一點：「哥，你會調到巡警隊嗎？沒有人罩著我，怕被人欺負。」
話音未落，我的腦子裡，一道靈光突然閃現！
對啊！我調到巡警隊，就算沒有具體分管職務，直面社會治安群防群治，可是最容易出成績的地方。歷任地方基層的Boss，都是巡警隊大隊長為跳板，沒有單獨主持過一個部門的經歷和資格，很難勝任單位的中層管理幹部崗位。
一句話：德望淺薄，難易服眾！
沒想到，事業的突破口，竟然是表妹帶給我的。或許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的緣故，待在辦公室里，我的視野越發狹窄了，看不見窗外，更廣闊的天地。
「妹，為了你，我要主動申請，調到巡警隊去！」
我轉過身來，看著視如己出的表妹，不知道怎麼回事，狠狠地吻了一下，在她的額頭上留下感謝的痕迹。
這樣一來，反而把表妹嚇著了。不知道是出自我的決定，還是剛才的一吻，或許兩者都有，或許是別的原因。
我恍若無事地回頭繼續煮湯，查看著火候，是不是用鍋鏟攪拌鐵鍋里的紫菜。
表妹雙手抱臉，大片紅暈泛起，連脖子都紅地發燙，她看著表哥的背影，眼睛里流露出意味不明，甚是複雜的眼神。
當我熄火，單手提著鐵鍋，朝湯盆傾倒出紫菜蝦米湯時，側頭看了一眼表妹，她慌亂地避開眼神，轉身跑出廚房了。
抬頭看看時間，差不過一個小時了。我拿出手機，重撥老婆的號碼，門外驟然響起熟悉的音樂鈴聲，心裡暗嘆：「真準時！」
我端著餐盤，盛著西紅柿炒雞蛋、香菇肉片、魚香茄子，還有一大碗紫菜蝦米湯，漫步走出廚房，剛好看見妻子推門進來，手機屏幕上輕輕滑鍵操作，掛斷我的電話。
有陌生女人在客廳，妻子的臉色如常，眼神卻危險了，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一臉孩子氣女人，發現她是我的表妹，眼神隨即柔和許多。
她向我揚起下巴輕點，眼神往表妹身上瞥去，露出詢問和探究的眼神，我輕輕點頭，嘴裡做了個口形：相親！
妻子立即瞭然，輕輕地點了點頭，表示明白、理解、支持，如此複雜的意思，一個眼神就能讓我收到，這大概是多年夫妻的默契罷。
有人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又說：婚姻，三年一痛，五年遇冷，七年之癢，我和妻子結婚到現在，即將邁進第七個年頭。
老實說，每天看著這張精緻的面容，的確賞心悅目，可是時間久了，我難免會產生一種審美上的疲勞。
當初，我和妻子的結合，並非年輕人既衝動又激烈的愛，而是互相理解和支持，最終維繫感情，走到今天的也是理解和支持。
人前，我們是模範夫妻。人後，我們也是恩愛夫妻。
有時候周末休假，我們哪兒也不去。妻子一襲白衣，坐在竹藤編織的紡錘吊籃，在露天陽台看書。
我卻斜躺在她的腿上閉目養神，我會跟她說單位的人事變動，會跟她說單位了來了新人，精神上開了小差。她只是笑笑，多餘的打趣話也不說，理解並包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