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西嬤嬤來的時候,太后也吩咐了讓她別瞞著:「回皇上的話,太後娘娘請您過去是為了商議昭親王的親事。」
景盛帝沒想到太后找他是因為這事,他有些疑惑,難道太后已經知道他的打算:「你先回去,朕一會就到。」
「是,」西嬤嬤乾脆利落地退下了。
景盛帝見西嬤嬤離開后,他就扭頭看向立在他邊上的劉光:「你去戶部的事,還有誰知道?」
「回皇上的話,奴才一向行事小心謹慎,還關照過戶部,不許他們伸張,」劉光手心開始冒冷汗,皇上多疑,不會懷疑他是太后的人吧?
景盛帝神色微動,緊皺著眉頭,握了握拳,終於下了決定:「帶上朕昨兒理好的那本小冊子,去慈寧宮。」
「是,」劉光舒了口氣,趕忙應道。
慈寧宮裡,太后一身鳳袍端坐在主位上,手裡依舊握著一串佛珠,眉目平靜。
「皇上駕到,」守門的太監吟唱道。
太后依舊面無表情的坐在主位上,沒有起身的意思。
景盛進入殿內,就加快了腳步,上前去行禮:「兒子給母后請安,望母后祥康金安。」
「坐吧,」太後面上還是沒有一絲表情,好似站在她面前的不是皇帝,而是一個不相干的人。
「謝母后,」景盛帝跟後宮的妃嬪一樣,只有每逢初一、十五的時候才能來慈寧宮給太后請安,可是即便是這樣,他每次來見太后都要給自己鼓足勇氣。因為太后太冷,除了他那個弟弟,其他人都一樣,從未得過太后的好臉。
太后見皇帝已經落座了,她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昭親王今年不小了,都二十又五了,也是時候該成親了。」
「母后說的是,」景盛帝微微低垂下頭,雙目一縮:「不知道母后看上哪家閨秀?還請母後知會兒子一聲,兒子也好下旨賜婚。」他來時已經想好了要把他選的那幾家給太后看看,可是真正到了太後跟前,對著太后那張看不出喜怒的臉,他又有些龜縮了。
「哀家這麼多年,光顧著禮佛了,對宮外的事情也不甚了解,」太后已經不再看向皇帝了,雙目平視,看向殿門:「皇上那邊可有合適的人選?」
景盛帝不知道太后要打什麼主意,不過不管怎麼樣,他選總比太後來選的好:「自九弟回京,兒子就已經想好這次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再逃了。他也不小了,膝下還沒個一子半女的,兒子心中有愧啊。」
「把你看好的閨秀名單拿來,哀家瞧瞧,」太后直接開口索要名冊,她不想再繼續跟皇帝啰嗦下去了。
景盛帝還有話沒說完,不過太后開口了,他也不敢再繼續說下去了:「劉光,把名冊呈給母后。」
「是,」劉光捧著盤盞的雙手有些微微發抖,畢竟他也怕太后。
太后對劉光那雙巍巍顫顫的手視而不見,伸手拿過那本名冊就打開看了起來。
韓國公嫡長孫女,敢情天下就只有韓國公家閨女好,皇后出自韓國公府,昭親王妃還要出自韓國公府,韓氏出好女,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輔國公嫡女,那個女人的女兒,還想做她的兒媳婦,做夢還能成,可惜她還沒死呢。
忠毅侯嫡長女,也是忠毅侯原配嫡女,性子怯懦,沒有主見,怎麼擔得起昭親王妃?不被人生吞了就是好事了。
吏部侍郎傅天明的嫡女,傅天明的妹妹是平陽侯世子的貴妾,皇帝能選出這樣的女子只怕也是費了不少心思,真是難為他了。
太后越往下面看,心裡的火就止不住地往上冒,她強壓著火氣,看到最後一位。
安平伯金明成嫡妹——金氏五娘,太后想到金氏的那個名頭,眼神一閃:「安平伯府應該出孝了?」
「一個月前就已經出孝了,」景盛帝的手心冒著虛汗,太后問話,他本能地接住了話:「母后是覺得那金氏有問題?」
「就她吧,」太后合起了名冊,把它放到了炕几上。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讓景盛帝很是發愣了一番,他有些不確定地問到:「母后是說,您覺得金氏不錯,要選她給九弟當側妃?」
太后這會也終於捨得扭過頭看向她右邊的皇帝了,語氣很平靜也很肯定地說:「不是側妃,是嫡妃,昭親王妃。」
「可是金氏身份不顯,做九弟側妃就已經算是勉強了,」景盛帝雖說心裡頭高興,但面上還是要有所表示的:「那平陽侯嫡長女也只不過是個庶妃。」
「那是平陽侯府家風不好,」不提平陽侯還好,一提他,太后嘴裡吐出來的話就不好聽了:「一個正經的侯門千金竟做出那樣下賤的事兒,哀家之所以當初沒賜死她,你難道不知道其中內情?」
景盛帝也是一時口快才提了那事兒,他見太後有些厲色,便趕忙起身來到太後面前行禮:「是兒子的錯,是兒子沒管好皇后。」
「哼,」太后瞥了一眼皇帝:「哀家還沒死呢,你那好皇后就敢把手伸到昭親王府了,她是當哀家死了不成?」
景盛帝一聽這話,雖然在心裡埋怨皇后,但皇后也不在這,他只能撩起袍子跪到了地上:「是兒子的錯,兒子日後一定嚴加管教,還請母后息怒。」
太後頭向右邊撇去:「你起來吧,一會哀家直接下懿旨給昭親王跟金氏賜婚。」
「還是兒子聖旨賜婚吧,」景盛帝站起身子,恭敬地站立著。
「不了,還是哀家這個當娘的來賜婚吧,」太后擺擺手:「哀家有些累了,你乾明殿想必也有很多政事沒處理,就先回去吧。」
「是,」景盛帝心頭一松:「那兒子退下了。」
太后一手抵在炕几上,托著腮,閉上了眼睛。等景盛帝離開了,她才睜開了雙目,眼神冰冷:「真是上不得檯面,穿著龍袍,都透著股奴氣。」
「太后,」花嬤嬤端著盤盞進來了:「您一早上還沒用膳,奴婢讓御膳房給您頓了冬瓜盅,您先用些。」
太后坐直了身子,把手裡的佛珠遞給了站在一邊的西嬤嬤:「你先放著,先扶著哀家去書房,把賜婚的懿旨給寫了,讓小魏子連同禮部一起去昭親王府跟安平伯府宣旨。」
「太后真的要選安平伯府的姑娘做王妃嗎?」花嬤嬤有些遲疑,安平伯府的那位五姑娘身份不顯也就算了,昭親王現在也不需要岳家顯赫,但就是那五姑娘的名聲有些不好。
「你們沒瞧見那本冊子,什麼壞的、臭的都在上邊,」太后諷刺道:「就連那傅天明的嫡女也在其中,哀家只能矮子裡面挑高的。金氏出身雖然有些薄,但哀家見過金氏的母親,那是個敞亮人,想必她教出來的女兒,品行應該不會差到哪,只可惜……」
太后的話雖沒說完,但西嬤嬤也能猜到:「只可惜,安平伯府老夫人的娘親只生了她一個,而她自己也只生了咱們准王妃,皇上的心思……哎……,」她也沒說完便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安平伯府底子薄,前任安平伯又是那麼個人,在那本冊子上,也就只有安平伯府還算乾淨,哪都不沾,」太後走到書房,便來到書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