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了痴再次拜謝皇帝:「貧尼告退。」拜完她便起身了,劉光把韓老國公的留書奉上,她接過就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了乾明殿,獨留下景盛帝。而景盛帝看著皇后那有些單薄的背影,竟感到此時的他無比孤寂。
殿外燕嬤嬤背著兩個不大的包袱等在那裡,了痴一出來,她就迎了上去攙扶著她。主僕兩人就那麼相扶著朝宮門走去,再也不用在意別人的目光了,她們抬頭挺胸,面目沉靜地一步一步走出了宮門。
了痴看著那道宮門,淡笑著,曾經她是從這進去的,今天她拋棄了一切,又從這走出來了。
逸王收到消息,就馬不停蹄地趕來,當他騎著馬到宮門口的時候,正好了痴主僕從宮門出來:「母后……,」看著皇后這一身素衣,他雙目微微一縮,鼻尖酸澀:「母后,您……,兒子接您去逸王府。」
也許是終於脫離了那層層疊疊的宮牆,了痴現在感覺自己就像一隻離籠的鳥兒一般,終於……終於可以自在飛翔了。她笑著對逸王說:「你送我去韓國公府吧,我想在那待著,正好可以為韓家那些枉死的冤魂念一念《往生咒》。」
逸王遵從了了痴的意願:「好,兒子送您去韓國公府。」雖然他不想他母后這樣,但他知道他母后只有這樣,才能保著命,一個方外之人,誰都不會去有意為難她。
這一日,當今皇后落髮為尼,不僅僅是震驚了朝野,更是激起了民怨,京城流言蜚語不斷。皇后雖下了告天下書,但奉國夫人在坤寧宮傷了皇后這事,已經是被傳得沸沸揚揚。皇後娘家剛被滅了門,就被一臣婦給欺負了,皇后忍下也就算了,但皇后卻在這時削髮為尼。奉國夫人不孝不悌、藐視皇后這兩項罪名算是徹底被坐實了。
樂山上,昭親王一家坐在院子里曬著太陽,小算盤正忙前忙后地服侍著他祖母、外祖母跟母妃,他一會跑進屋裡抱出一疊花生,一會跑進去拎來一包果子,反正一大家子,他最忙。
昭親王躺在搖搖椅上,拿了一本史書蓋在臉上,胸前趴著一隻小胖子,這會小胖子這會已經睡覺了:「母后準備什麼時候下懿旨?」
太后剝了一顆核桃,餵給了停歇下來的小算盤:「皇后暫時還沒出京,等等吧,等京城的流言蜚語再激烈一點,我就發一道懿旨下去壓一壓,不過最遲也就明天,畢竟誰知道會不會又有什麼大事發生?」
米氏拿著帕子給小算盤擦了擦額頭:「我還是有些不相信,皇後會這麼乾淨利落地拋開榮華富貴,說走就走了。」以前她也見過幾次皇后,那就是一個好權的,估計把皇后之位跟六宮之權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這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嗎?
五娘倒是能理解皇后:「上次在宮裡,我就發現皇后變了,頭髮都白了不少,再加上皇帝在坤寧宮的表現,不怪皇后心死,要是我,我估計也會心死……」
昭親王的右手從胸前小胖子的屁屁上移開,拿下蓋在臉上的書,扭頭看向他媳婦:「我不會像皇帝那樣,誰要是敢欺負你,我就剁了誰。」
五娘聞言先是看了一眼坐在她身邊的太后,見其是一臉的認同,才扭頭瞪了她男人一眼,說話也不看看場合,私下說說無所謂,當著太後跟她娘的面說,她多尷尬,而且畢竟這次欺負了皇后的是皇帝的親娘。
昭親王自己是完全不在意:「你也不用瞪我,我說的是認真的。」他媳婦他自己都捨不得給她一點委屈受,更何況是別人呢,再說他母后通情達理得很,她又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自是希望他們一家好好的。
太后看著兒子這麼護著兒媳,的確是沒有一點不高興的意思,她太知道一個不被丈夫認同的女子,會過得有多辛苦,走得又有多艱難:「一個連自己的妻子都護不住的男人,就不配得到尊重,皇帝他根本就沒有這一點意識。」
五娘聽了太后這話,心裡雖然甜甜的,但也夾雜著一點酸澀,像太后這樣好的女子一輩子竟毀在了先帝手裡,她替她惋惜,人這一輩子,區區幾十年,可太后竟忍了大半輩子:「母后說的是。」
昭親王捏著核桃,把捏開的核桃遞給等在一邊的小算盤。小算盤看著他父王輕而易舉地就把他剛剛怎麼都捏不動的核桃給捏開了,是滿臉的崇拜。他看著自己的一雙小肉爪子,又伸手摸了摸他父王的大手,接著又遞過去一顆核桃:「父王,再捏。」
昭親王摸了摸小算盤的腦袋:「等你再長大一點,父王就讓人教你練功夫,到時這些你就捏得動了。」
小算盤扒在他父王邊上,高興了:「好,練功夫。」
太后喜歡這種一家子人坐在一起談天說地,幾個小兒環繞膝下的時光,這就是她一直追求的。她跟皇后不同,她是一開始就被算計著拉進這場名利爭鬥中,從麻木到不擇手段地掠奪,她有她要保護的人,跟不死不罷休的仇恨。
而皇后雖然也是被算計著進了宮,跟皇帝綁在了一起,但皇后漸漸迷失在那名利中,忘了自強,當韓國公府一朝被滅,皇后就不再是以前的皇后了,不過她這次也算是聰明,走的早,不然也依舊是要葬身在那深宮內院之中。
這天晚上,五娘依舊先服侍太后歇下,後去她娘親房間看看,她以為她娘親已經睡了,沒想到她剛進屋,就被她娘拉到床邊開始敘話了。
在米氏這裡從來都沒有賢良淑德這一說,她只求自己跟她在乎的人活得好:「我告訴你啊,今天昭親王這話已經撂下了,不管他以後是個什麼樣的身份,你都得給我記住了,不許學京里那些后宅主母的賢惠,他用不著。」
五娘笑了:「您這麼晚沒睡,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呀?我怎麼記得大姐姐那時給大姐夫納妾,你是支持的呢?」
「元娘家情況不一樣,嚴明本身就有通房丫頭,我不支持,還能怎麼辦?可你這不同,」米氏嘆了口氣:「我這不是擔心嗎?人家都說『卸磨殺驢』、『過河拆橋』。」她能不多想嗎?
「您是擔心我嗎?」五娘握住她娘親的手:「您放心,他不會的,跟他夫妻幾年,我也算是了解他,他心裡有過不去的坎兒,他不會對不住我的。」
米氏摟過她的心頭肉:「娘之前擔心,現在倒是沒那麼擔心了。你娘不瞎,我看得出來他在乎你,在乎孩子,」想到昭親王對兩個孩子的寵愛,米氏心裡又放鬆了一些:「只是,現在他還沒到那份上了,我就怕哪天他會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五娘不禁嗤笑:「他要是哪天對我說『身不由己』,我就自己過了,讓他徹底沒了顧慮,當然也沒了我。」
米氏看五娘不似在說假話,心裡才放心了:「咱們做女人的就要守好自己,對自己好。」
「娘,我明白的,」五娘心裡有些發堵,不過她也不是那種委曲求全的女子:「時候不早了,我服侍您睡下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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