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已經二十歲,都成了老姑娘,若大哥不給我嫁妝,難不成大哥、大嫂要養我一輩子?我不管,要是不給錢,我今兒個就死在這裡,我就不信老天爺不會打一道雷轟死逼親妹妹上吊的這家人。」
哇,連詛咒都出爐?真是奇招。
這年代人人敬鬼信神,聽到這話雖然忿忿不平卻也不知該怎麽反駁,只見牛大郎愁眉道:「翠花,上回老二過來,趁我不在把家裡的錢全搶走,眼看你嫂子就要生娃兒了,我們連請產婆的錢都沒有,哪有十兩給你當嫁妝。」
意思是,如果有,便給了?
徐皎月嘆息,不管楊氏再壞,牛大哥始終拿他們當親人看待,血脈相連、關係無法斷,便是在旁人眼底這等行徑傻到不行,牛大哥也無法改變自己。
這種苦她明白,因為她也日日嚐著、日日盼著,日日期待著有一絲絲改變。
「咱們村裡誰家閨女要十兩銀子當嫁妝?能有兩、三兩也就頂天啦,還有那帶一床舊棉被就出嫁的呢。」王大嬸說。
「我年紀這麽大,嫁妝不多,誰肯娶?」牛翠花反駁。
「若男人貪圖的是你的嫁妝,嫁過去能有好日子過嗎?」李二娘說。
「你甭獅子大開口,你大哥眼前這狀況能榨出一、二兩就不錯。」
「榨不出就去借啊,你們不是都對大哥、大嫂很好嗎?當初蓋這房子還是你們借銀子給大哥的,不如你們湊齊十兩銀子給我當嫁妝。」
真真是……沒有最無恥,只有更無恥,不過那不是重點,重點是不能給,而不是要給多少。
徐皎月看著哭紅眼睛的牛大嫂,她心疼……心疼她、也為自己心疼。
大步向前,明明曉得為這種事挺身,事後傳到奶奶耳里肯定要挨罵,說不準奶奶氣不過,皮肉還得挨上兩下。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要出頭。
「翠花姊,這話不妥當,萬一賠上十兩銀子,還是沒人敢娶呢?萬一男人前腳搶了你的嫁妝,後腳就把你給休棄呢?與其在這裡討嫁妝,不如回去改改脾氣,許是再溫柔個幾分,就會有男人願意娶你呢。」
徐皎月話出,惹出村人漫天笑聲。
實在是她講話太實誠,牛翠花脾氣和她娘一樣潑辣,成天指天罵地逮到人就是一陣好講,別說人了,連狗都要繞開他家。
「要你多管閑事,你這個醜巴怪,我嫁不出去,你就能嫁出去?」
徐皎月認真點點頭,說:「這倒是大實話,人貴自知,所以我絕對不會在村頭村尾吼著喊著,叫大夥兒湊錢讓我嫁出門,反正不可能出嫁,吆喝得這麽大聲,多丟臉。」
「徐皎月,你給我閉嘴!」牛翠花手一甩,就要賞她巴掌。
徐皎月身子一歪避掉她的巴掌,她讓閉嘴就閉嘴嗎?哪來的蔥蒜哪!
她笑眼眯眯道:「要不翠花姊先回去,在家門口貼一張紅紙條,上頭寫著內有惡女待嫁,贈銀十兩,有心人士自備白綾七尺,入內應徵。」
「皎月,備白綾七尺要做啥?」張大娘問。
「倘若日子過不下去,就懸樑自盡啊。」徐皎月語畢,村人又笑成一團。
當年楊氏確實曾經潑婦罵街,罵得性格怯懦的牛大伯無法又氣不過,拿了條繩子把自己往屋檐下掛,幸好被人發現給救下來。
徐皎月抿抿唇又道:「對不住,我說錯了,萬一到時翠花姊相公上吊,又到這裡哭鬧,讓牛大哥再給她籌十兩嫁妝……不,二嫁更難,肯定要漲個翻倍……可就算把牛大哥的骨頭拆了、熬人油,也熬不出二十兩哪。」
哄堂大笑,眾人前仆後仰,要是臉皮薄的,早就不曉得往哪兒挖洞躲了,偏牛翠花要錢不要命,連命都不要了,面子算啥。
牛翠花索性往地下一坐,耍橫哭喊,「不給我錢,我就死在這裡,變成厲鬼把你們一家攪得不安寧!」
有見過潑婦,沒見過潑得如此厲害之人。徐皎月無語,牛大郎滿臉為難,牛大嫂頭痛得都快站不穩了。
徐皎月見狀,往灶房走去,不久拿了把刀子和一把長凳出來,她先把牛大嫂給扶坐好,低聲在她耳畔說:「牛大嫂別擔心,有我呢。」
她又對牛大郎說:「牛大哥心善,肯定聽過『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你今兒個就捨身救人吧。就算異母,可翠花姊終究是你的親妹妹,與其讓她去禍害別人家,不如順了她的心意。」
說完,她把刀子往牛翠花手裡塞進去。「翠花姊,你不是想死嗎?甭擔心,我選了把最鋒利的,保證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一插就完事。」
牛翠花臉色青白交替,手裡握著刀子,全身簌簌發抖,她、她……竟讓自己去死?徐皎月真狠心,她抬眼看一圈,發現牛大郎沒出聲、村人也不阻止,大家看好戲似的等著後續。
牛翠花哪裡肯?手一松,刀子落地。
徐皎月揚眉一笑,扯起嗓子朝躲在人後的牛寶喊,「牛二哥,翠花姊下不了手,你來幫一把吧。」
聽見她的聲音,牛寶跑得飛快,像有鬼在後頭追似的。
牛翠花見二哥跑了,連忙跳起來,身上灰塵也不拍了,急急忙忙追出去。
徐皎月一笑,朝門口喊兩聲。「翠花姊,你回去後好好想清楚,如果還是想死,這刀子會天天給您磨得利利的。」
村人早就笑得直不起腰,這齣戲比起戲班子演得還有趣。
不過,對付牛家那幾個渾人,還真是要比他們更橫。
噹噹當,系統不斷發出聲響,【當!牛大郎贈正評五點。】、【當!牛大嫂贈正評十點】、【當!王大媽贈正評一點。】、【當!陳小弟贈正評兩點】……算算,也有不少點數。
她走到牛大郎跟前,握住牛大嫂的手,認真道:「我知道你們厚道,可過去只有兩個大人,日子苦,捱著捱著也就過了,如今寶寶馬上要出生,你們得替他多想想。
「大家都知道牛寶沾上賭,那可是無底洞啊,若牛大哥還是這種態度,以後他食髓知味,賭債還不了,直接把賭坊打手帶上門,要把你們的孩子賣了抵債,怎麽辦?」
「皎月說的沒錯,寬厚也要有個限度。」
「那個牛家,能遠就遠著些。」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說牛大郎之後便紛紛離開,直到沒人了,徐皎月才從包袱里拿出一張十兩銀票塞給牛大嫂。「孩子落地後,到處都得用錢,牛大嫂留著吧。」
看見銀票,牛大嫂紅了眼眶,對牛大郎說:「這才叫親妹妹,牛翠花那個樣的……」
牛大郎慚愧低頭,道:「我知道了。」
「人善人欺、馬善人騎,牛大哥心裡要有一桿秤才行。」
牛大嫂抹抹眼淚道:「是啊,他再不強硬起來,我就帶孩子回娘家去。」說著,她把銀票塞回徐皎月手裡。「皎月別擔心,銀子我偷偷攢著呢,埋在牆角,只是在牛家人面前不好說,我可是防著呢。」
幸好牛大嫂心有成算,徐皎月微哂,還是堅持把銀票留下。「我知道你們不愛欠人情債,但這不是債,是情分,這幾年哥哥、嫂嫂幫我的,我全記著呢。」
說完話,揮揮手,徐皎月笑著離開。
兩夫妻相扶攜,站在門口看著她的背影,牛大嫂輕聲道:「多好的女孩。」
「可惜了,那樣一張臉。」
「我信老天爺,肯定會給皎月一個不介意長相的好男人。」
「沒錯,好心有好報,皎月那樣好,肯定會有好未來。」
徐皎月走過三五步,聽見系統大娘提醒。
【當!牛大郎贈正評十點。】
【當!牛大嫂贈正評二十點。】
【當!蕭承陽贈正評兩百點。】
蕭承陽在!徐皎月猛地抬頭,對上他的眼。
那眼光……依舊深邃、依舊難以理解,也依舊惑人……兩人對眼相望,沒人開口,只是靜靜地看著對方。
她想問,為什麽對她有好感?她不過是個其貌不揚的女子,他這種男人,是不該看見她的呀。
他想問,為什麽多年過去,不曾或忘她的身影笑靨?是啊,就是個其貌不揚的女人。
回過神,徐皎月調開目光繼續往前走,她在心中問著——
【系統大娘,你壞掉了嗎,怎麽會有兩百點?】
【我沒壞,身分越高、能力越強者,給的點數會翻兩倍、三倍甚至十倍。】
【他是身分高還是能力強?】
【我怎麽知道,你去問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