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背後的小事(下)
在地鐵上的副組長,此時正在用行動證明自己的專業性,他簡短地彙報了自己的現狀,隨後詳細描述了三人的特徵。當他回到博物館時,半隻隊伍已經集合好,組長臉色鐵青。
三個人大搖大擺地進來,又大搖大擺地出去。如稚子手持千金,穿行鬧市,活膩歪了?
「凡是他們去過的地方,所有設備更換,調位。」發生了這種事故,直接進入緊急模式,之後的展覽甚至有可能取消,組長在現場主持著工作,像是看不見副組長一般,直接剝奪了副組長的臨場調配權力。
從監控上看不出他們動了任何手腳,就像尋常的遊客一樣,進來看了一圈。
組長特意更換了拜訪展品的櫃檯,同時地面,天花板,吊燈,能想到的每一項都再三檢查。
可最後事情還是發生了,畫依舊是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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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安保人員正在忙碌檢查櫃檯,更換設備,兩名帶著口罩的男子在博物館閑逛,溫公子被薛仁拉扯著又來踩點,實際上直到此時此刻,薛仁對計劃了解仍然不多,行動是老黃一手操辦的,溫公子忙前忙后,兩人沒讓薛仁多參合。
薛仁壓低聲音,刻意靠近溫公子「所以明天咱們怎麼打算。」
溫公子不習慣和人靠這麼近,後退一步,打發薛仁道:「先看看燈。」
薛仁恨不得把脖子扭斷,看了一大圈,眼睛都被燈光晃花了,身子搖搖晃晃「挺正常的,有什麼講究?」
溫公子對這個二貨毫無免疫,自己話還沒說完他就開始轉圈,什麼時候能耐著性子?只好接著說:「看頭頂的燈。」
「.....」薛仁以為溫公子故弄玄虛,煩透了老黃和溫公子這套神秘主義,打定主意不繼續追問,省的吊人胃口。
沒想到溫公子反而主動解釋了起來。」明天放畫的位置已經確定了,天花板離地太遠。原本的計劃是在燈上做手腳,到時候在會有幾盞燈強光閃爍后報廢,確保當時沒有人能看到發生了什麼。隨後配合我們一開始準備好的白磷投射裝置,畫會在空氣中自燃,東西自然就毀了。「
」就這麼簡單?白磷會被查出來的呀哥,這化學元素你肯定沒辦法改變吧?我高中化學經常滿分的。「薛仁打破砂鍋問到底,他覺得自己和溫公子的溝通效率提升很快,全仰仗著自己的孜孜不倦,堅韌不拔,不懈努力,不然哪有如今這改革春風吹滿地的新局面?
溫公子白了薛仁一眼,傻子才會在大庭廣眾下聊這種事,自己是不是被這個活寶拉低了智商,只好繼續開口解釋到:「場館保安有一個是我們的人,會用滅火器去處理,保證最後查不出來。」
「我覺得不行,太兒戲了吧。」薛仁是鐵面無私的判官,義正言辭地指出計劃的漏洞。
「是,是,太兒戲了。」溫公子連聲附和,傻子都看得出來他的敷衍。
聊天聊到這份上,兩個人都只剩下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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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覽前一天深夜。
「明天有一幅贗品會被燒毀。」老黃篤定地說到。
「他們已經發現了我們設置的點火裝置,這會大概也發現燈的問題了。溫公子補充道。
「所以我們準備跑路?」薛仁一臉懵逼,這剛起步團伙就跌倒?弟兄們被發現了還這麼淡定是讓被捕照片拍得好看一點嗎?還是被人砍之前能和聲和氣的擺好POSE?這就是江湖人士要的面子?泰山崩於面前而不跑?
「不,他們是很職業的安保,也夠貪。所以他們會聽畫主的安排,燒掉一幅贗品,換來保險金。」老黃對自己的領域十分自信,人進了哪一行,吃哪一碗飯,就會變成什麼樣的人。
「做安保哪有騙保險金來錢快?他們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的。」溫公子就像捧哏一樣,一唱一和。
「真畫肯定會出現在現場,在開幕儀式前由保險公司和博物館的鑒定專家同時驗明正身,然後才會開始展覽。因為只有這樣才符合賠付流程。所以畫--會在鑒定完,展覽前--這個時間差中被燒毀。他們需要把畫替換出去,我們的計劃就是在這個時間下手。」老黃向薛仁展示了全部的計劃,薛仁嘴張的能塞下一個雞蛋,看的溫公子都一愣一愣的。
老黃和溫公子一人一句,把整個故事描繪的生動形象,薛仁覺得自己可以開始鼓掌喊666了,這場行動好像沒他什麼事了,他就是喊6666兩個人估計都嫌棄他聒噪。
」你今晚要加下班。「溫公子突然和顏悅色對薛仁講道。
薛仁覺得這就是喜羊羊看灰太狼的眼神,來自基因的碾壓,來自靈魂的恐懼,他根本沒法開口拒絕。
」畫幅畫,畫好看點,我們要送一個人「老黃邪魅一笑,讓溫公子跟著薛仁都汗毛炸裂,這個老不修的笑起來陰深深地,看他倆就像鬼子看花菇涼似的,太不正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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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覽當天。
一名風衣墨鏡男子提著手提箱,不急不緩地走出了博物館,安保好似看不見他一樣,全程放行。身後一陣騷動,空氣中逐漸瀰漫著紙張燃燒后的氣味,有白磷,有滅火器,還有人群的喧鬧。
一切都按著所有人的計劃進行著,這樣很好。
走在路上猛地被人一撞,墨鏡男子剛扭過頭,就感覺到一個尖銳的物品抵著自己的脖子,一頂帽子猛地被扣上了腦袋,常年不幹一線的他身手慢了些,不然此時絕對是攻守易形的局面,而不是如此被動,甚至任人宰割。
從遠處看,就像一個許久不見的好友扒著自己的脖子,正和自己親密交流。汗從他的耳邊劃過,他試圖讓自己的臉色顯得自然些,干這行的面子比天大。
「低頭,往前走」溫和的嗓音極具迷惑性,墨鏡男子在心裡打賭,身旁的人一定是殺人不眨眼還能微笑念聖經的冷血人物,墨鏡男子順從著對方一句句指令。
「走到公交站」
「放下手提箱,上公交。」
墨鏡男子能清楚的感受到尖物抵著自己脖子頸椎部位,他相信對方只要刺下去半厘米,自己最好的情況是下半輩子只有脖子以上能動。這還是銳物上沒藥的情況下。
「你身上放了顆炸彈,公交車在我面前停你就死。事後公安會發現你是恐怖分子,你的身份證註冊的小號常年宣傳恐怖主義,近期更是聲稱要恐怖襲擊。最後,祝你好運。」
如果之前的話語能讓他配合,這段話讓墨鏡男子有些憤怒,殺人誅心,最狠的就是人死了,百口莫辯,被潑上一輩子的污水。
站在遠去的公交上,看著身影消失在自己面前,墨鏡男子貼著門靜靜地看著,耳邊迴響著對方最後一段話,沒有喊師傅停車,輕輕觸摸著兜里的圓形物體,墨鏡男子甚至多站了幾站才下車。
裝作無事發生,溫公子自然地提著箱子,三五步消失在人群中。
公交車漸行漸遠,墨鏡男子掏出圓形物體,發是一個透明外殼,裡面包著一個紙團。
打開紙團,一幅幼兒園水平的畫浮現在面前,辣眼睛,這是唯一的感受。一匹神不似意不似形不似的馬在紙上浪費筆墨,這幅畫不僅浪費看畫人的時間,也浪費畫家的時間,簡單點說就是:這畫全方面無死角地折壽。
看著右下角的署名,墨鏡男子沉默不語。
溫仁么?
好傢夥。
我記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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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時遲那時快,我一個箭步上去,把那人推倒,順手拿起包就跑,丫肯定不敢喊!難道他要報警,警察叔叔我剛丟了一幅才被燒的畫,是我偷來騙保的!哈哈哈哈....」
溫公子剛推開門,就聽到薛仁在說書般的吹噓,薛仁不是要留在現場看笑話嗎?怎麼比自己早一步回到古董店,還和老黃興高采烈的聊著天。
」看看,這是什麼?「薛仁顯擺的指了指門,溫公子一看門后,本該在手提箱里的畫掛在了牆上,薛仁臉上驕傲的表情全在傾訴著文字,合起來是三個字:快!誇!我!
驕傲!
薛仁仰著頭,自豪的說到:」他們轉移了兩次,你搶的那個人手上沒拿畫。「
」那這裡面是什麼?「溫公子笑著放下手提箱,準備打開看看。
」你是個傻子嗎?!「薛仁歇斯底里了,一把抓起車鑰匙就要跑路,」萬一箱子里有定位,完犢子了!我特么黃雀在後,你丟顆原子彈,全特么完了!」
這個活寶一時刻不腎上腺飆升就渾身難受,就是那種隨時隨地可以點火的炸彈。
「坐下,溫公子不是你,做事沒輕沒重。」老黃一巴掌勢大力沉,把薛仁拍回沙發,同樣的場景溫公子不是看第一回兩回了。
「可以揭露謎底了,箱子里是什麼呢?」老黃眼中帶著期待,一絲緊張,還有一分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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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日記?」薛仁翻來覆去看了五十遍,問了五十遍。
「嗯。」只有溫公子這麼有耐心的人才能回答五十遍。
「沒什麼意思嘛。」薛仁把日記拋給老黃,滿不在乎,弔兒郎當。」日記為什麼會在箱子裡面?「
他還是更關心這個問題,老黃從頭到尾都沒問,老黃可以不在意,但薛仁必須在意,薛仁是誰?這個團隊的靈魂人物,他必須把好每一位同志的思想關卡,做好預防工作。
剛看姓溫的順眼兩天,這會他又出現了反革-命傾向,一定要好好整頓風氣才行,不然怎麼保證隊伍的純潔性。
溫公子得到老黃的默肯,和薛仁解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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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特么是個瘋子。「薛仁聽完整個故事覺得三觀都顛倒了,自己就傻子一樣被兩人領著在這麼個局裡逛了一圈,還安然無恙地出來了?
賣家從頭到尾沒同意只拿三百萬買日記,賣家要求必須讓老黃和溫公子二人偷畫-買畫-買日記,三件事一條龍,比殉葬業還完善的服務閉環,至少死人不會開口說話,沒賣家這麼多毛病要慣著。
之前老黃自己也分析了,如果只是為了拿捏二人的把柄,有什麼把柄比日記在手上還好使?賣家的行為無頭無尾,油鹽不進。老黃只好答應下來並診斷,這是典型的腦子進水的表現。
所以被搶劫,變成了交貨款,納投名狀,展現實力。整個故事的一波三折中有真有假,被搶這件事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沒人在被搶后還敢保證賣家誠信,但留給二人的沒有別的選擇,只能配合賣家把戲演下去,演完戲,拿不拿得到報酬,天知道。
假如不是抽風的薛仁堅持一定要偷畫,兩人也會找理由去偷畫,慫恿薛仁下手。同樣的,如今畫到手了,錢交了,日記自然而然也來到了老黃手裡,薛仁甚至想為賣家獨特的契約精神一齊歡呼一聲,痛飲三杯,然後一槍打死這個龜兒子。
好一個誠信為商之本。
「那你們繞一大圈子,為什麼要拉扯上我?還有,要是沒我,這畫不就沒偷到了么?」薛仁腦迴路和常人有別,此時絲毫不介意自己被耍的團團轉,好奇寶寶有了新的好奇點,他為自己在這件事中的特殊含義感到驕傲,並刻意強調自己的卓越貢獻。
老黃咧嘴大笑,掏出手機,點開視頻。在溫公子不懷好意的微笑中,薛仁黑著臉,臉頰抽動,看到了極其熟悉的一幕:
畫面中,說時遲那時快,薛仁一個箭步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