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蛇篇(五)
葉騰收回手,眸子一瞬不轉地望著自己心尖尖兒上的人。「你……」寧清方一睜開眼,瞧見葉騰,還以為自己仍困在那夢魘里,轉頭瞧見房內的布置,才曉得這人又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了。
「你,你你出去,出去!」順手拾起枕頭朝著葉騰砸去,葉騰擰了擰眉,抬手制住作亂的人。
葉騰揉了揉太陽穴,語調誠懇道:「別動,我只想看看你。」
寧清頓了頓,停下動作,不再掙扎,葉騰放開掣肘著的手臂,靜靜地蹲了下去,伏在她的床邊,便是一言不發。
夜裡寧清醒醒睡睡幾時,葉騰瞧她實在睡不安寧,便起身,點了枝安神香。
第二日,窗外的子規鳥鳴啼了兩三聲,淡淡的安神香味充斥室內。一夜無能的寧清悠悠轉醒,摸了摸床頭尚還溫熱的氣息,原來那人已然離去。
連日不見的雨天再次出現,雨水噼啪不停的掉落,今日的雨似乎格外的大,瞧了眼窗外,寧清的眼瞧著手中的本子,心頭卻有股焦灼之感在蔓延。
「轟!」一聲驚雷撒下,院內養了多年的老槐樹頹然倒地,驚起了兩三隻飛鳥,寧清瞧向院子,心中愈發惴惴不安。
半刻后,滂沱的大雨中出現一黑衣斗笠男子,寧清起身朝外望了望,瞧不清容貌。
「吱呀~」厚重的木門被打開,寧清下意識地拿起了書桌上的硯台,來人脫掉斗笠,露出一雙眸子。
寧清手中的書猝然掉落,揉了揉瞳子,確認了幾遍,有些不可置信地捂住唇。眼淚蘸濕了眼眶,寧清抬頭,卻見那人一身破爛道袍裹身,在這蕭瑟的雨天略顯單薄,眼角處的淚痣卻很是風情,下顎處冒出星星點點的胡茬略微為這張臉了些許的滄桑感。
「爹爹。」寧清顫了顫唇,雙目登時便蓄了兩汪淚水。半拄著拐杖多時未見的爹爹,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雨水,瞧著寧清那副模樣便急急地上前問道:「怎地了?可是有哪家的混賬欺負了你?」
寧清撇了撇唇,只覺得心頭攢了無數的委屈,私心裡極想朝爹爹訴苦,卻又曉得,那人妖力強盛,告訴爹爹,怕也不過是枉添煩惱。寧清揉了揉眼睛,笑呵呵地回道:「哪裡有人欺負我?只是許久沒見爹爹了,有些想念。」
「怪不得鄰村的老張家天天盼著得個女兒,如今姑娘大了,凈曉得說些話來哄我。」拄著拐杖的老寧頭呵呵一樂,「閨女,這可有些飯食,我這……」揉了揉肚子,老寧頭有些尷尬地問。
「有,我前幾日涼了些紅薯粉,爹爹且先去堂屋拿個暖爐烤烤衣服,我這便去灶台弄些吃的。」推著渾身濕透的寧域去了堂屋,寧清歡喜地朝著廚房走去。
酒足飯飽后,老寧頭撇下了幾十兩黃金,便背上布袋,扛著「斬妖除魔」的幡號,瀟洒地走了。飯桌上時寧清問他下次何時回來,老寧頭滿足地打著飽嗝,嘴裡連連同寧清保證,這次出去定是最後一單。
老寧頭走了,葉騰也走了,寧清的日子恢復了往常,只是每日傍晚,總有一兩隻紅雀叼著信封闖進寧清的院子。
寧清初時還曾拆開瞧了瞧,那信紙上騷包地撒上了玫瑰花露,嗆得寧清連打了幾個噴嚏。穩下心來定睛一看,卻見那紙上飛龍附鳳地抄著大片的情詩,又瞧了幾張,寧清直覺得胃內泛酸,便再也瞧不下去。
後來,寧清養了只胖貓,每次那紅雀來時,總是要被貓逗弄一番,幾次三番,那雀兒也不來了,寧清倒也落得清凈,每日里澆澆花,看看書,過的很是逍遙自在。
三月後的一天,寧清揣著爐子在堂屋裡看書,便瞧見院子里出現了個風塵僕僕有些狼狽的男人,葉騰捋了捋有些雜亂的頭髮,順出些許沾染上已被凍硬的污泥。
在院內將身上清理一番,葉騰方才踏入房內,寧清瞧見來人,有些無奈地捂了捂眼。
方一入屋,葉騰便有些抱怨地問道:「你到底是做了甚麼事?將我的紅雀嚇得再不願來你這兒,你若不喜歡這些詩便同我說,何須折磨那小雀兒。」
寧清尷尬地笑了笑,抱起了腳邊某隻正在自娛自樂的貓兒,甚是欣慰,這貓兒果然沒有白養。
葉騰眸子一定,「就是這隻臭貓,把我家小雀兒的貓尾翼都拔掉了。」瞧著那貓悠然地攀著寧清,葉騰恨恨地咬著牙根同寧清告狀。
「不過幾根羽毛,兩三天便長回來了,你若要同它這貓兒計較,不若將氣撒在我這兒。」寧清摸了摸貓頭,胖貓舒適地抬起頭,又蹭了蹭。
葉騰瞧著這胖貓兒揩油的動作,心中愈發嫉妒,恨不得立時便化身為寧清手中的貓兒,等等?貓兒?葉騰盯著胖貓兒邪邪一笑,正在舔舐著寧清的胖貓憑藉著動物敏銳的洞察力,陡然弓起了身子,呲牙朝著葉騰哈氣。
寧清不明就已地瞧著這幼稚的一人一貓,只覺得很是無語。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寧清轉了轉眸子,試圖扯開話題。
「沒事我便不能來尋你了么?你這人,忒沒心沒肺。」葉騰有些委屈,自己千里迢迢地跑來,卻得到這樣的話,委實有些傷人心。
寧清瞧著他一副深閨怨婦的模樣,甚是頭疼,「你若無事,便不要來尋我,我這裡,可不是一隻妖怪該來的地方。」
葉騰弔兒郎當地找了個書架對面的椅子坐下,「我曉得,你這家裡呀~有個捉妖師。我說得可對?」
「你曉得如此,便莫要再來找我。」寧清不置可否地說道。
葉騰探著身子陡然接近寧清,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試探地說道:「你擔心莫不是我。」瞧著眼前突然放大的一張俊臉,寧清一驚。
「啊!你!你這登徒子!給我滾出去!出去出去!」惱羞成怒地將葉騰砸了出去,寧清闔上門,捂著自己發燙的臉頰,慶幸沒被人看到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