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照片
上了公交車，開出去不過兩站，又呼啦呼啦地擠上來一群人。其中幾個和余木桐一樣穿著盛德的校服，她認出帶頭那個人是劉翰東，旁邊跟著的小弟各個學校的都有，還有幾個早就輟學的小混混。
本就是放學高峰期，這群人直接就把余木桐擠到了角落裡。人擠人，難免有些肢體觸碰，余木桐不好說什麼，只能竭力把自己往前縮。
等到退無可退的時候，余木桐才反應過來，這夥人就是沖著自己來的。她扭頭瞪了一眼身後的男生，卻引得一陣大笑。外圈的學生開始高談闊論起來，聲音蓋住了那些在余木桐耳邊說著下流話的人。
「滾開。」余木桐將書包擋在身前。
「怎麼說，這車是你家的啊，你能站我不能站？」
「長得跟恐龍似的，想得還挺美，誰稀罕占你便宜似的。」
「愛坐不坐，不坐滾下去，出門也不照照鏡子。」
余木桐嚇得不敢出聲，還好只剩一站了，她在心裡對自己說：「再忍忍，很快就到了。」
這時候，人群外冷眼看著這一切的劉翰冬忽然擠了進來。他將余木桐圈在角落，周圍一下子就鬆動了起來。
有冰涼的東西，沿著她的腿一路往上，貼到她的脖子上，余木桐知道那是一把鋒利的瑞士軍刀。劉翰冬貼到她的耳邊，開口道：「做人就要識相點，不想死的話，就乖乖把嘴巴閉上。否者，我就用這個割了你的舌頭！」
劉翰冬退開一步，作勢割斷了余木桐書包上的掛墜，那是高紅梅送給她的小黃鴨，兩個人各一隻。余木桐蹲下來伸手去撿，劉翰冬伸腳踩住，也蹲下來說道：「最後警告你一句，離高紅梅遠一點！」
「各位乘客，余家巷到了，請你從後門下車……」
報站聲響起，隨著汽車停住，後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余木桐趕緊撿起掛墜，逃也似的離開了。
李秀玲坐在小賣鋪里，眼睛盯著桌面上被剪壞的校服。
「鈴鈴鈴——」
手機鈴聲響了兩聲，李秀玲趕緊接了起來。
「這是什麼意思！」電話那頭才講了幾句，李秀玲就拍桌而起，「什麼叫小孩子之間小打小鬧？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吧，為什麼只有我家小孩受傷了？那你把那個孩子叫出來，讓她給木桐道歉，保證以後不會再這樣。」
「我們問過木桐，她自己也說是不小心受傷的。我們學校了從來沒有出過這種校園暴力的消息，你不能什麼證據都沒有，就提出這種要求。」班主任解釋道。
「她怎麼敢說實話？萬一下次不是在校服上動刀子，而是對著人來的呢，那孩子要怎麼辦？如果你們不能解決的話，我馬上就會報警。」
「沒有證據的話，警察也是不會受理的。這種事如果被其他學生知道，也會傷了余木桐和他們的關係……」
李秀玲還想說什麼，就看見余木桐神色慌張地從巷口跑來。
「余木桐！」李秀玲顧不上講電話，衝出去攔住了她。
「你怎麼了？為什麼哭？是不是又有人欺負你了？」
一連串的問題都沒有得到答覆，余木桐早就跌倒在李秀玲懷裡大哭起來。
這反常的狀況讓李秀玲擔心不已，「不怕，嬸嬸在。我們馬上就報警，不會有人再欺負你的。」
「不要，」余木桐抱住打算去打電話的李秀玲，「嬸嬸，不要報警，沒有人欺負我。」
余木桐總以為，自己的退讓會換來不一樣的結果，可是等待她的只是無休止的報復。
「哇塞，勁爆！快看貼吧里的消息，『震驚！本校學生衣衫不整出現在年級辦公室，疑似靠不正當途徑換取成績！』還有配圖呢。」幾個男生圍著一部手機大聲討論著。
「這什麼玩意，誰取得傻逼題目這麼老長？」田一傑一聽，搶過手機看得比誰都認真，嘴上卻說著「貼吧里的東西能信嗎？不都是編出來騙人的么。」
「管他是不是真的呢，我們看著樂呵就行了。再說這上面還有照片呢，看起來還真像那麼一回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還真是，這人看著怪眼熟的，不就是，」田一傑話音未落，手指一指，就看見余木桐出現在門口直喘氣，「她？」
余木桐剛到教室門口，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就看見所有人都盯著她。
看著這奇怪的氛圍，余木桐心裡咯噔一下，正想上前去問個究竟，卻被班主任帶到了校長辦公室里，留下她跟校長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你就是余木桐。」語氣里並沒有疑問，「這照片里的人是你吧。」
余木桐看見電腦上，校內貼吧的第一條信息，整個人都傻了，那是自己之前從薛嚴辦公室里出來時的樣子。
是誰偷拍的？張詩媛？不可能，那個時候她們已經走了，而且那些視頻可比這幾張模糊不清的照片威力大多了。余木桐怎麼也想不出來，到底是誰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我，我沒做過這件事，我可以解釋的。」余木桐有些著急。
「我知道，我已經找那天留校的老師問過了，知道你受了委屈。」校長關掉電腦頁面，看著余木桐，「叫你來呢，是想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是，」余木桐猶豫著要不要說，「是張詩媛她們……」
最終還是把事情經過都說了出來，就算不能解決，起碼先把眼前的誤會解開。
校長沉默了一會，顯然是沒想到這是還牽連到張詩媛，「我知道了，我會找她們三個了解情況的，網頁上的信息我會讓技術老師刪掉，再掛上澄清的消息，你就不要多做什麼解釋了，過幾天大家也都忘了，先回去吧。」
「是。」余木桐剛把手搭上門把，身後又傳來了校長的聲音，「余木桐，能在盛德讀書的學生，沒有幾個是普通人。在這裡沒有人會承認自己是犯人，他們的家長更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你明白嗎？」
「我知道校長，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余木桐除了答應也沒有別的辦法，「我先回去上課了。」
「嘩啦」一聲，桌上的用品全都被掃到地上，剛剛還泰然自若的校長，大力的拍著桌子，「一個個的，都不讓人省心！」
張詩媛看到了網上的消息，只當是誰撿了漏，也算是替她出了一口氣，自然不往心裡去。
回到家，發現家裡的氣氛有些不對勁，脫鞋的時候，看見玄關處有一雙新的皮鞋。
「媽，我回來了。」
張母從廚房探出腦袋，然後端出一盤水果，「回來啦，你舅舅在書房跟你爸談事情呢，你把這些水果端過去。」
「我不去，你叫我哥去。」張詩媛知道現在過去指定沒好事。
正說著張子豪也回來了，卻只是打了聲招呼就往房間走。
「子豪回來了，要不要吃點水果。」張母看著子豪徑自往樓上去，也不提讓他去送水果的事。
「不用了。」張子豪沒有停頓，只留下一個背影和關門聲。
「你還不快去，你爸特意交代讓你回來的時候去書房找他。」張母看著窩在沙發上啃蘋果的張詩媛，拍著她的肩膀問道，「你說你是不是又在學校惹禍了，我看你爸這次氣的不清，你等會可別亂髮小姐脾氣。」
張詩媛把蘋果往桌上一丟，「我知道啦，我能惹什麼禍。媽你就是偏心，只知道教訓我。」說著就端起水果往書房走。
張母抬頭看著二樓，在心裡嘆了句，「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張詩媛來到書房外面，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就聽見裡面傳來她父親的聲音。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那些流言要是傳到家長耳朵里，不僅是你，連我都要受到牽連，你是不是嫌我坐的這個位置太舒服了，給我找不痛快！」
「什麼流言，一群小孩子看圖說話罷了，你不是已經跟那老傢伙了解過了，我也跟你解釋過很多遍了。」
「你最好清楚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這是最後一次，我不會再幫你善後了。」
「那你還是先把詩媛的事解決了吧，畢竟大領導的女兒是校園欺凌者可不是什麼好新聞。」
「這事我自然會找她談的，你沒事就先回去吧。」張詩媛趕緊閃到隔壁房間里，等門外的腳步聲走遠了，才打開門進了書房。
「爸，啊一一」張詩媛一句整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本書砸中，手裡的水果落了一地。
「我沒你這個女兒！你現在長本事了，還敢在學校里欺負同學，你以為別人查不出來嗎？」張振華也是氣急了，身邊不知有多少雙眼睛虎視眈眈，自己的女兒竟然在學校為非作歹。
「哎喲，我說老張你這是幹什麼，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張母聽見響聲趕了過來。
「好好說？你問問你女兒做了什麼，都是你這個當媽的慣的。」
「爸，我確實在廁所里跟同學起了爭執，但都是她先惹我的。還有網上的照片不是我放的，你可別都賴在我身上。」張詩媛也想知道為什麼大家都認定了是她搞的鬼。
「你別以為用匿名，就沒人查的出來了，孫家的那個丫頭做的好事，你們成天混在一起會不知道？」
原來是孫明淑那個白痴，張詩媛氣的咬牙，「我真不知道，再說那余木桐不過是一個沒人管的野孩子罷了，不會有人來追究的。」
「詩媛都說不知道了，還會騙你不成。」自己的女兒就算做錯了事，做父母的還是會心疼，會幫忙找借口。
「不會有人追究？這事要不是周旭攔下來，你以為會這麼簡單嗎？」
「她還敢鬧到教育局去？」
「你們私底下愛怎麼小打小鬧我都不管，別給扯到檯面上下不來，回去把手機里的視頻給我刪乾淨了，別讓人給我抓到什麼把柄。現在給我滾到房間去好好反省，今天晚上不許吃飯，給我寫一萬字的檢討，聽到沒有！」
張詩媛回到房間里，乒乒乓乓地摔了一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