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結案
「這是什麼?」
「玻璃碎片。」
「跟案件有關嗎?」這裡到處都是這些不起眼的東西。
「不一定,先收著。」范啟良伸手摸了摸在一旁磨爪子的小貓,「謝謝啦,小傢伙。」
小馬只好拿出證物袋,小心把東西收起來。
「這附近都搜查過了嗎?有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後面有一顆老樹,圍牆又比較矮,聽說很多學生會從那裡翻牆進出。」
「沒有監控?」
「這一片都沒有監控。」
「有找到腳印什麼的嗎?」
小馬搖搖頭。
下課鈴響了,薛嚴從教學樓中走了出來。范啟良想起孫鵬的話,上前去打了個招呼,「薛老師,下課啦。」
薛嚴看清來人,笑著拒絕了范啟良遞過來的煙,「范警官又來調查嗎?我聽說文熙已經醒了,應該很快就能查到犯人了。」
范啟良把煙叼進嘴裡,點燃后,深吸一口吐出,這才慢悠悠地回復道:「是啊,不過還是要再看看,有沒有什麼遺漏的地方。」
「兩位真是辛苦了,要不要到辦公室里喝口茶?」
「好啊,正好我渴了。」范啟良把煙往地上一丟,用腳踩滅。
三個人坐在沙發上,范啟良盯著泡茶的薛嚴,濃眉大眼,如果說有女學生暗戀的話,完全不是沒有可能,那麼他能抗住這些誘惑嗎?
「孫鵬今天有回來上課嗎?」
薛嚴斟茶的手頓了一下,又繼續道:「沒有,他請了假,在事情解決前應該不會回學校的。喝茶。」
「你覺得會是他做的嗎?」
「這怎麼說呢,」對於范啟良的直白,薛嚴苦笑道,「雖然兩個人有些糾葛,但我還是願意相信我的學生,他不是那種人。」
「只怕其他人不是這麼想的。」
「孫鵬這個人霸道慣了,難免讓人誤會。」
范啟良喝了一杯茶,身體往前探,「那陳文熙呢,她跟別的同學,或者老師有矛盾嗎?」
「文熙是個好學生,這些事不會發生在她身上的。」
「你還挺喜歡她。」
薛嚴保持平靜的語氣,直視范啟良道:「學校里,應該沒有不喜歡好學生的老師。」
范啟良也停滯了表情回望著他,但很快就卸下了身上的壓迫感,笑了起來,「可惜我讀書的時候不是個好學生。」
「范警官太謙虛了。」
「好像呆的太久了,」范啟良又喝下一杯茶,問道,「現在幾點了?」
薛嚴自然地抬起胳膊,卻想起自己並沒有帶手錶。
「怎麼了?手錶丟了?」
「哦,應該是隨手忘在哪裡了。」
范啟良聽完這句話,沒有別的反應,依舊坐著不動。薛嚴明白,今天若是看不見這塊手錶,是不行的。他走到辦公桌前,拉開抽屜,拿出了那塊手錶。
「還真在這。」
「這手錶還真不錯,能借我看看嗎?」范啟良拿著手錶翻看了一會,完好無損。「我最近正好也想買一塊手錶,薛老師不介意我拍一張照片吧?」
「當然不介意。」
客套了幾句,兩個人起身告辭。
出了校門,沿著路向西直走,就到了凌江公園。天還早,公園裡只有幾個退休老人,旁邊的籃球場上還不見人影。
范啟良伸了伸懶腰,對小馬說:「要不要來一局?」
時間過得很快,天黑了下來。孫鵬在房間里呆了一天,只要一閉上眼睛,陳文熙的臉就浮現在他的腦海中,整個人被愧疚、后怕這些情緒團團圍住。
廣德醫院就在眼前,燈火通明。
孫鵬沒有直接上樓,而是回頭找到了賣糖人的攤位。簡陋的攤位擺在路旁,後面坐著一位老人,正在為他製作糖人。一個小女孩倚在老人身邊,好奇地盯著孫鵬看。路上的人多是行色匆匆,少有停留。
孫鵬接過糖人,付了錢。從前只要惹陳文熙生氣,孫鵬就會買一個糖人給她賠罪,有了這糖人,她總能甜甜的笑起來,只是不知道這一次,還能不能……
病房裡傳來尖銳的吵鬧聲,孫鵬站在不遠處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陳文熙大喊大叫著抗拒著所有人的靠近,醫護人員不得不將人按在床上,注射鎮定劑。
陳文熙的臉朝著門外,藥效使她安靜了下來,她的臉朝著門外,忽然輕輕勾起了嘴角,淚水慢慢從眼角滑落,。
孫鵬不知道她是否看見自己,是否認得自己。這一切已經超出他的接受範圍,除了落荒而逃,他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陳文熙的期待。
籃球場上,范啟良越過防線,一記灌籃引得眾人紛紛歡呼起來。
「頭,沒想到你還挺厲害的。」
范啟良接過水,自誇道:「那是當然,不厲害能當你們的頭嗎!」
「哎,你是盛德的吧,這個孫鵬是不是你們學校的。」有人將孫鵬的胸卡遞過來。
范啟良越過旁邊的學生,接過胸卡,果然是那個孫鵬,「你這哪來的?」
「他昨天落在這的,你認識的話給他帶回去。」
「稍等。」見人正要邁步離開,范啟良趕緊叫住他,「我們想跟你了解一些情況,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那人猶豫了一下,看見范啟良露出的證件,才答應。
「你還記得昨天孫鵬是幾點離開的嗎?」
「九點半左右。」
「奧?為什麼會記得這麼清楚?」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撓撓耳朵,「這不是家裡那位管得嚴。昨天正查崗呢,拍照片的時候正巧把他也拍了進去,你看。」
范啟良看著微信上的照片,背景里確實是孫鵬,「你確定他這時候是要離開嗎?」
「對啊,那時候他好像撞到了人,我看見他的胸牌掉了要叫他,結果他跑的太快。」
「好,多謝。」
兩個人對視一眼,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被告人孫某,違背本人意志,對被害人實施強制猥褻的行為已構成強制猥褻婦女罪。
本案中,被告人對被害人的身心健康造成惡劣影響,具有較大的社會危害性,雖其家屬對被害人予以適當經濟補償,但不能適用緩刑,故對辯護人對被告適用緩刑的意見不予採納。
被告人家屬積極賠償被害人,被告人認罪態度較好,可酌情從輕處罰。判決被告人程某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
結案之後的那些日子裡,范啟良總會想起那個深夜,在路上抱頭痛哭的孫鵬。不一會,電話響了。他伸手在桌上摸索了一會,因為睡眠不足,整個人顯得昏昏沉沉。「喂?」
反應過來電話里的人說了什麼時,他整個人從辦公椅上彈了起來,睡意一下子就消失了。
陳文熙死了,在醫院裡自殺。
去醫院的那條路,范啟良還是半路下了車。在街上晃蕩著,找到了閻昱珩的事務所。
一進門就止不住的嘆氣。
閻昱珩瞥了他一眼,也不搭話,挽起袖子,自顧自的泡著茶,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頗有一股韻味。
「你倒是輕鬆自在,除了給我們局裡當顧問,也沒見你有什麼生意。你說你本事那麼大開什麼事務所啊。」
「我看起來很缺錢嗎。」男人放下手中的器皿,端起一杯茶細細品著。
范啟良對著他仔細端詳了一番,一身的名牌高定,光那手錶都能抵得上自己幾年的工資了,再看這舉手投足間的氣度也不像是普通人家。
「嘿嘿,說的也是。」笑著也給自己斟了一杯茶,「好茶,好茶。」
兩人雖然看起來熟稔的模樣,但范啟良對閻昱珩也是知之甚少。大抵這世界上就是有這樣一種人,自帶氣場,輕易就能將人折服為己所用吧。
范啟良也不去深究,他這人除了辦案,對什麼事,都不太在意。
閻昱珩也不管他那副牛飲的模樣是否真能品出味道來,淡淡問道:「有事?」
成年人的世界,總有那些不足一提的煩心事,需要漫長的自愈過程,而這期間的總總,不可說。
「我只是在想,你自己能不能找個伴,不然別人總以為我和你有一腿。」而且我還是被壓的哪一個!當然這句話,范啟良打死也不會說的,有損他的鋼鐵形象。
「在找。」
「喲,鐵樹開花啦,哪家姑娘這麼倒霉被你看上了。」
是挺倒霉的。閻昱珩在心裡想著,嘴上卻是不提,「那個女生死了。」
「你消息倒是快。」范啟良對他這種看透生死的能力,也是見怪不怪了,「那學校不會真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吧?」
「不是你說的『沒問題,普通案件』。」
范啟良被他用自己的話一嗆,也是不甘示落,「不能吧,你該不會實力不夠忽悠我呢吧?」
「人可不見得就比鬼乾淨。」閻昱珩對於他的質疑也不做辯解,靠在沙發上,摩挲著手中的鈴鐺。
「你說的也是。聽說那女生的父親,還坐上主任的位置。」
「既然都定案了,管那多幹嘛。」
「覺得沒意思。」范啟良收起臉上的笑意。
看著他難得的一本正經,閻昱珩在心中嘆了口氣道:「眾生皆苦。」
范啟良滿臉疲倦,低頭盯著桌上的熏香出神,房間里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推門進來,范啟良睜眼瞧著牆角的大鐘,才驚覺自己竟然不知不覺睡了一下午。
進來的一男一女兩人,對閻昱珩恭敬道:「先生。」
閻昱珩微微點頭,對范啟良下了逐客令,「不送。」
「什麼,我可沒說要走啊!」
不等閻昱珩再說什麼,進來的那個女生便走過去,坐在沙發的扶手上,拉著范啟良的胳膊,甜膩膩地開口道:「范先生也在啊,你上次給我說的英勇事迹還沒講完呢,我送送你,你再給我講講。」
「哼,還是我們小白會說話,走了。」范杞梁哼哼了幾聲,站起來跟小白一前一後的走了。
目送兩人的身影離開,閻昱珩才開口問道:「怎麼樣?」
「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