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值得

林余安的家世背景並不是什麼秘密，早就被那些有心人扒了個精光。父親是外交家，母親是大學教授，他本人也遺傳了兩位絕對的優秀基因。

所以家境好、相貌好、成績好，再加上運動好、性格好等等數不清的標籤，這樣的男生會從中學起，就成為全校少女的愛慕對象，是絕對可以理解的。

換句話來說，和安檸比起來，林余安是地道的上位圈裡的vip。

像這樣的人願意靠近自己，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安檸不是沒有這樣想過。兩個人在一起之後，那些人也全都是抱著不看好的心態，來對待這場猶如天方夜譚一樣的結合。

拋開這些不客觀的因素，只說兩個人。

林余安對自己的感情么？是喜歡的吧，他親口說過的，相處的這些日子裡，也可以感受到，並非自己一廂情願。

想到這裡，安檸的胸口有點發燙。

張詩媛的目的就是想挑撥兩個人的關係，絕對不能輕易相信她說的話。

「我沒興趣聽你瞎說。」

其實很想這樣說，但話到嘴邊一轉又變成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安檸在心裡懊惱自己的不堅定。

「字面意思。」張詩媛說，然後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喃喃道，「你應該想象不到，其實像余安這麼厲害的人也會輸吧。初中的時候，唯一一場輸掉的辯論賽，也輸掉了一顆心。」

安檸驚愕地屏住呼吸，幾秒后才長出一口氣。

「所以呢？喜歡過別人又怎麼樣？」她直視張詩媛的眼睛。

喜歡過人又不犯法，誰能保證自己的心會從一而終只有一個人呢？安檸對林余安從來都沒有抱過這種不切實際的期望。

「和活人比，總有一天你會代替她。但是和死人比，你永遠都是輸家。」張詩媛意有所指。

安檸冷下臉來，想看清這葫蘆里到底賣著什麼葯。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有沒有人說你很像一個人？實驗初中那個自殺的校花。」

安檸心裡咯噔一下，腦海里颳起狂風暴雨，不受控制地胡思亂想起來。

不自覺地把手攥成一個拳頭，手心裡漸漸冒出又濕又黏的汗水。為了讓情緒冷靜下來，安檸使勁眨眨眼睛，深吸幾口氣。

然後扯起嘴角，佯裝自己毫不在乎的樣子。

「我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沒用的張詩媛。就算是以替代品的角色待在林余安身邊，也好過你連這個機會都沒有吧！」

是啊，連這樣的機會都沒有。明明是自己先喜歡的，明明是自己先接近的，可結果卻這麼糟糕！

「我到底什麼地方不如你！」張詩媛忽然爆發出來。

「叮」地一聲，電梯門忽然打開，與此同時，安檸彷彿聽見張詩媛臉上失去血色的聲音。

方才還在咄咄逼人的人，卻忽然擺出這副弱者的模樣。

想起上一次電梯里的那些小細節，安檸輕蔑地笑道：「你好像很怕坐電梯啊？」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張詩媛嘴硬著，想要落荒而逃卻被人伸手拉住，她一下子就懵了。

被拉著一把摔進電梯里，張詩媛驚慌失措起來，「你要做什麼？讓我出去！」

安檸快速堵住門，將張詩媛推倒在地。

「你是不是瘋了！」

「先別急著喊，留點力氣慢慢聊吧。」

被安檸這麼一提醒，張詩媛忽然覺得胸悶氣短，渾身都使不上勁。

「怎麼辦，看見你這麼無辜又弱小，就像一腳就能踩碎的花骨朵，這種感覺實在是太有趣了。」

記憶在腦海里破土而出。

這不是自己對余木桐說過的話嗎？怎麼會？

張詩媛難以置信的看著安檸，過了一會她才用走調地聲音開口道：「……你、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安檸忽然笑起來。

尖銳的笑聲在耳廓里拉長成一串鳴叫，太陽穴突突直跳。

張詩媛搖晃著腦袋，甩掉那些不靠譜的念頭，「不可能……你是安檸……不可能是她，絕對不可能……」

「哈哈哈，」安檸捂住肚子，笑得東倒西歪，「原來你還記得啊，那個被你害死的，可憐的余木桐。」

「你和余木桐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就是她啊，從無間地獄里爬上來的惡魔。」安檸蹲在張詩媛面前，面目猙獰，「我就是來毀掉你的！」

「不可能！」張詩媛想伸手推開安檸，卻撲了個空，整個人趴在地上，「不可能，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東西，怎麼可能再回來！」

不可能！

已經死掉的人，怎麼可能再回來？

不！就算是她又怎麼樣，能擊垮她一次，就有第二次，已經做了一次壞事，又怎麼在乎手上干不幹凈？

張詩媛漸漸開始精神潰散，臉上也毫無血色，只是趴在那哼哧哼哧地大喘粗氣。

目光一直鎖定在安檸身後的那扇門上，等待一絲曙光的出現。

一班的人都整整齊齊坐在教室里，唯獨缺了安檸和張詩媛這兩個對頭，讓人怎麼想，都后怕。

「林余安，安檸沒和你在一起嗎？」

剛踏進教室，就被劉芷萌問道。

林余安搖搖頭。

「那她人跑哪去了？」周磊走也走過來。

林余安又搖搖頭。

「我說你啞巴了？她人不見了，你是一點都不擔心啊。」周磊不滿。

「抱歉，我不清楚。」林余安側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像是沒事人一樣開始看書。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時內心裡有多少想法在互相碰撞。

「張詩媛呢？」張子豪也問他。

「為什麼都來問我？我不知道。」

「你們剛才不是一起走的？」

「詩媛她……」孫明淑轉過來，吞吞吐吐道，「她去、去綜合樓了。」

「嗯？」

張子豪還沒來得及問她為什麼要去那裡。一想到安檸不在，林余安和孫明淑的態度都這麼奇怪，就一下子打通了任督二脈，反應過來。

實在是刻意的巧合。

【救我。】

手機里收到張詩媛發來的求救簡訊。張子豪咒罵一聲「該死的！」從椅子上彈起來，就往外面衝去了。

周磊和劉芷萌對視一眼，也跟了上去。

雖然不知道張子豪為什麼這麼肯定，但就是直覺相信他能找到那兩個人。

看著電梯門緩緩打開。

安檸蹲在地上，張詩媛趴著，氣氛莫名的詭異。

「詩媛！」張子豪喊著張詩媛的名字，一把推開安檸。

「……救救我……我再也不敢了……救救我……」

張子豪用手拍拍張詩媛的臉，想讓她清醒過來。

「你看清楚我是誰！」

張詩媛勉強抬眼看了他一眼，淚水突然不可遏制地流出來，「哥，我好怕，救救我，救救我。」

「別怕，別怕，哥在這。」張子豪把她摟進懷裡，像是在過去無數次的艱難時光里做的那樣，一邊輕拍著她的後背，一邊安慰著她。「哥在這，別怕。」

被人甩出來的安檸，因為周磊的及時救場沒有摔得很難看。

「你怎麼樣？」周磊低聲問她。

「沒事。」安檸回答，眼睛卻一直盯著電梯里。

劉芷萌也因為意外目睹了張詩媛狼狽的一幕，而站在一旁咂舌。

好在張子豪的到來起了效果，張詩媛慢慢就冷靜了下來。

「安檸！」張子豪一臉戾氣，大步走過來，朝安檸揮起拳頭以宣洩自己的怒火。

電光火石之間，劉芷萌閉上眼睛不敢看，周磊瞪大眼睛卻慢了一拍，安檸也呆站著忘了躲避。

「嘭」一聲，結結實實挨了一拳倒在地上的人，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衝出來的林余安。

「你跑來幹嘛？」

意料之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安檸跑過去蹲在林余安身邊，輕撫著他受傷的臉。

「林余安，你別管這件事。」短暫的驚訝之後，張子豪反而因為好友的阻攔而更加生氣。

「你有什麼氣就沖我來，安檸她只是一個女孩子。」

安檸扶著林余安站起來，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女孩子？」張子豪氣極反笑，「難道詩媛不是女孩子？她是活該被欺負嗎！」

「所以我替安檸還。」

「她自己犯的錯，你憑什麼替她還！林余安，你是要為了這種人，連兄弟都不要了？」上前猛拽住林余安的衣領。

「可我也不能眼看著安檸受傷。」林余安有些頭疼。

話題中心的安檸站出來，對張子豪說道：「我和張詩媛之間的事情，不需要你來瞎摻和。」

「你和她之間到底有什麼事，值得你這麼大費周章？你現在就當著大家的面說清楚！」

「呵。你不知道嗎？」安檸冷笑一聲。

張子豪皺起眉頭，忽然不知道該不該讓她說下去。

「表面是高冷女神，背地裡卻霸凌同學。我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才這樣子就受不了了嗎？」

「全都是你一個人在自說自話，你有什麼可讓她對你上心的？」

安檸的目光越過張子豪，看著昏睡過去的張詩媛，喃喃道：「是啊，為什麼呢？」

「到底為什麼！為什麼要讓無辜的人去死！」安檸大喊起來，想要衝過去把人再揪起來好好問上一問。

問問余木桐那樣不起眼的小人物，到底是犯了什麼錯，需要她用生命做代價來成全張詩媛她們。

周磊從後面抱住安檸的胳膊，勸道：「安檸，夠了！這件事總要有一個結果的，這麼久了，你不能一直抓著不放！」

又是我不知道的事。

林余安看不下去，走過去強力掰開周磊的手，把安檸帶走。

「林余安，她不能走。」張子豪站出來制止。

林余安不說話，堅定地看著自己的好友。

「她這種人到底有什麼值得你護著的？」

「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