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會考

教政治的是一個嚴肅的小老頭，帶著一副老花鏡，因為喜歡抽煙，牙齒變得焦黃，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他很少笑。

田一傑總喜歡逗弄他，模仿他背著手走路的模樣。

兩個人就像是鴨子學步，在走廊上一路溜達來溜達去。旁邊的學生憋不住笑，小老頭才發現自己的學生在做什麼，想要教訓他，奈何人老體弱追不上。

這之後，他在政治課上可沒少給田一傑穿小鞋。

會考臨近，小老頭正在講台上大談最近的實事，學生們也聽得津津有味，因為指不定哪一件事就出現在考卷上了。

別的不說，小老頭的業務能力還是值得信賴的。

可惜的是，他上課講的內容實在太過枯燥乏味，後排的男生哈欠連天，為了打起精神又開始八卦上了。

「聽說了嗎，我們班又要轉來一個學生。」

「是嘛。」田一傑興緻缺缺。

「聽說還是美女。」

「哦。」全都是道聽途說，沒點新鮮的。

就說以前高慧，近的上次安檸她們轉過來的時候，照樣有人說是美女，講的那叫一個天花亂墜。

漂亮是挺漂亮的，在盛德高二一班算得上是顏值擔當的班級了，可就是這些女的脾氣一個比一個暴躁，田一傑慫啊，至今沒找著個合適的下手對象。

「不是吧，美女都沒興趣，你這樣可不行啊。」

田一傑嘆了一口氣，「你別煩我。」

最近對啥都沒興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理由……完全是那個劉芷萌的錯！凈說一些讓人誤會的話。

田一傑在背後狠狠瞪著女生。

劉芷萌似乎感受到有一束憤怒的目光照在背上，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在桌下偷偷掏出手機，不慌不忙地開始發送信息。

過了一會，田一傑的手機在口袋裡震動起來。

【老大：你病了？】

誒？什麼情況？

狐疑地抬頭看向劉芷萌，發現她正在沖自己擠眉弄眼。

田一傑沉不住氣，找到劉芷萌的號碼，發送道：「是不是你搞的鬼！」

【劉芷萌：安啦安啦，我這不是幫你嘛，周磊才翹半節課你就開始魂不守舍，實在很遜哦。】

田一傑內心無力，噼里啪啦打了一段罵娘的話，還沒按下發送鍵，門口就傳來熟悉的男聲。

「報告。」周磊回來了。

【劉芷萌：哇，聽到你病了馬上就跑回來，有戲有戲。】

【劉芷萌：裝的像一點，被發現我們就死定了！！！】

田一傑很想說我為什麼要配合你裝病，但就是鬼使神差地撲倒在桌子上。

看到素來逃課的學生重回班級，小老頭難得露出笑臉，「正好講到重點，快點回位置吧。」

周磊點點頭，往後排走去。

「你怎麼樣？病了不去醫務室，什麼時候這麼勤奮好學了。」屁股剛坐穩就開始關心道。

「我說他今天怎麼不搭話，原來是病了，很嚴重嗎？」旁邊的人插話道。

田一傑抬起頭，悶聲說道：「我沒事。」

「臉都紅成這樣了，還說沒事！」周磊一驚，伸手想把人扶起來，「走吧，走吧，我送你去醫務室。」

「我不去……」

「去……」

「不去……」

「去……」

兩個人就這麼吵來吵去，完全忘了這是在課堂上，不知道的還以為要打起來了。

尷尬的氣氛擴散開來，所有人都扭頭看這是演的哪齣戲。連小老頭都停止講課，眯著眼睛盯著他們。

「你們兩做什麼，還在上課呢！」

「沒。」

周磊嚇得手一松，被硬拽起來的田一傑一下子失去重心摔在地上。

他摸著屁股，「哎喲，哎喲」的叫著。

全班鬨笑。

「你下課到我辦公室來！」

周磊很沒義氣的躲開了，遭殃的只有田一傑一個人。

肯定是逮住機會公報私仇來了。田一傑已經料想到自己會有多慘。

被人輕推兩下，劉芷萌捂住嘴，回頭看著安檸。

「是不是你乾的好事？」

「沒有的事。」劉芷萌打著哈哈死不承認。

安檸就這麼盯著她，顯然不相信。

「好吧，不過都怪他。」劉芷萌指著坐在地上的田一傑說。

「這小子說好聖誕節和我交換禮物，結果是從周磊的抽屜里隨便拿的，那巧克力上面還印著名字。」說道這個劉芷萌完全臉黑，「你知道我當著那個女生的面打開的時候，有多想打死他嗎？」

捏緊的拳頭，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還有那緊緊咬住的后槽牙，都可以想象她有多氣憤。

安檸也不得不吐槽田一傑缺心眼，「那你也別玩的太過火了。」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劉芷萌拍著胸脯保證，安檸也就不再說什麼。

三兩句話就能掰彎一個漢子的話，那隻能說明他本來就是彎的，我只不過是讓他正視自己而已。這麼想著，劉芷萌賊笑起來。

可憐的田一傑被政治小老頭揪住了把柄，做起了端茶遞水，捏肩捶腿的事來。

「完全就是奴隸！」

「反正你以前也沒少給周磊做這些。」劉芷萌幸災樂禍。

拴住猴子的鐵鏈一旦打開，那它勢必會上房揭瓦。很顯然田一傑等著一天等很久了。

會考結束后，田一傑異常興奮，因為他終於可以擺脫那個小老頭。

「哇，哈哈哈……」

撕碎的書本、考卷像是雪花一般從樓上飄落下來。

有一有二就有三，大家紛紛效仿起來，以此宣洩著自己被壓抑許久的情感。

「這才哪到哪，還是太年輕啊！」小老頭嘆息著，背著手離開了教學樓。

「成績還沒出來就敢撕書，一個個都有把握不用補考是不是！」陳主任適時的出來破壞氣氛。

他在樓下舉著大喇叭沖著樓上喊：「離校之前，趕緊給我整理乾淨！不然看見誰的名字就記過處分！」

學生們唉聲嘆氣，但還是乖乖下樓。

剛才有多瀟洒，現在就有多狼狽。

「喂，你們可不能見死不救啊。」田一傑這會只能求爺爺告奶奶，讓安檸她們一起幫忙。

「那下面又沒有我們的書，才不去。」劉芷萌是這麼回答他的。

「當然沒你的書了，」田一傑差點就被氣暈過去，「你扔的全是我的書！」

劉芷萌扭過頭去偷笑。

「好啦，會幫你的。」安檸只好出來收拾殘局。

事實上，把這件事當成另一種娛樂的大有人在。比「天女散花」更壯觀的是，大家擠在厚厚地紙堆里「打雪仗」，場面越來越混亂。

「這要收拾到什麼時候啊。」劉芷萌忍不住抱怨。

一張紙從頂樓慢悠悠地飄下來，正好落在她上，「這什麼？」

「誰這麼煩啊，還仍。」田一傑罵道。

安檸直起身子，轉過去看見劉芷萌瞪大眼睛愣在原地。

「怎麼了？」

有一絲不祥的預感縈繞在心口。安檸走過去，拿過劉芷萌手上的紙。

要怎麼去形容那種感覺呢？

血液急速流失，整個人半張著嘴無法動彈，也無法呼吸，在窒息的前一秒，腦子裡又開始嗡嗡作響，就像是在胸口加了一把火，逼迫著滾燙的血液在四肢百骸里穿行。

為什麼會這樣！

你們到底對那個可憐的女孩做了什麼！

惡魔！

全部都是惡魔！

時間並沒有隨著安檸的停止而停滯，紙張還是不斷地從樓上飄落，落在這群青春期的孩子們手裡，引起一陣騷動。

「這是什麼？」

「我去，誰膽子這麼大，在學校里發黃圖。」

震驚之餘也抵擋不住那顆好奇的心，男生們圍在一起對紙上印的照片議論著。

「這好像是我們學校的校服吧，你看這裡。」

「對對對，是我們學校的。」

「這女的誰啊，身材不錯啊。」

「胸有大痣我喜歡。」

「可惜擋住名字看不見了。」

「看見了你想怎樣？」

「不怎樣啊。」

「騙鬼呢。」

「我才不像你這麼猥瑣。」

「你不猥瑣你看什麼！」

……

紙片飛的到處都是，黑白的、彩印的，唯一不變的是紙上的主題，那個被撕開衣服拍照的女生是誰？

男生們開始哄搶。

「這些男生還真是無聊。」劉芷萌小聲地嘟噥了一聲，想要拿回安檸手上的紙。

安檸忽然回過神甩開她。

「安檸，你怎麼了？」劉芷萌錯愕地看著她。

安檸的表情實在很怪異。她先是在原地焦急地打轉，然後驚慌失措地跪在地上翻找著，把印著照片的紙全都捏在手裡。

「你在……哭嗎？」劉芷萌問。

她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麼問出這麼傻的一句話的，總之就是被眼前的景象驚到懷疑人生了。

安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沒有理會旁人詫異的目光，她發了瘋似的衝到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去搶他們手上的紙。

「還不幫忙！」周磊踹了一腳田一傑。

大家這才反應過來。

「這照片里的人不會是她吧？」田一傑舉起一張，仔細研究著。

周磊一把搶過來，「費什麼話，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田一傑癟癟嘴，真是翻臉無情的男人！

安檸一個人在紙堆里跌跌撞撞，搖搖晃晃，完全不知所措。

她被人撞倒，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是心電感應般，抬起頭往上看，天台上的人也正看著她冷笑著。

一疊紙張在手裡緊緊地攥著，捏緊再捏緊，指甲戳破了好幾張，也無法消磨心裡的恨意。

「你怎麼樣？」周磊跑過來。

安檸默默地站起來，眼睛猩紅地往教學樓里走去。

「喂，去哪？這些還撿不撿了？」劉芷萌問。

「費什麼話，還不趕緊跟上！」田一傑聞到了火藥味。

「哦。」

就像是幫派開戰，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跟在安檸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