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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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個離直樹公寓最近的咖啡廳,我有些膽怯,畢竟一路走來不僅僅是我自己,教授也為我付出很多心血。現在因為私事單方面宣告大家心血白費,聯想到他對我的教誨和幫助,我怎麼想怎麼覺得有點愧對他。
心情忐忑不安:「教授,我……」
話還沒說完,就被他遞過來的一本雜誌打斷。我疑惑地看看他,他沖我揚揚頭,示意我看那本期刊。
《JournalofFinancialandQuantitativeAnalysis》?這不是那本知名的金融學期刊——《金融中介》?我平時有看啊,刊登的文章觀點還蠻尖銳的。他該不會跑老遠的路就為了給我最新一期吧?
「打開看看。」正當我疑惑不解時,有栖川提示道。
我翻開目錄,仔細查閱……
……
「這不可能!!」驀然抬起頭,我有些失態。
有栖川淡然地喝口茶,慢慢抬起頭,揚起虛假笑容:「相原,沒有什麼是不可能。」
指甲掐進手掌,忽然覺得自己可悲,他是在同情我嗎?我穩穩情緒,斷然說道:「我沒有資格上這本雜誌。」
「資料是你收集的,論點是我輔助你的,包括模型,為什麼說自己沒資格?你沒資格誰有資格?」他雙手抱胸,好整以暇的挑眉看我,「我做的,不過是英譯、推薦而已。」
我失笑,當然知道什麼是對自己最有利的,現在的局面對我而已好到不能再好,可是,這份人情要怎麼還?我閉上眼,長出一口氣:「教授,這可是世界20強的金融核心期刊,我的能力,如果沒有你的幫助,論文能夠上一般的專業雜誌就不錯。這也太知名了吧?更何況……」
低下頭,我下意識地用指尖輕劃過「關於日本銀行界在融資過程中環境風險控制的研究」旁的相原琴子的名字。
「獨立作者?」我苦笑,「這樣的論文深度至少博士程度吧。我做第二作者就很榮幸了,還獨立作者?」我不是聖母,我也曾經欺騙過,不過這種明晃晃的欺騙,我實在不好意思。
有栖川收斂笑容,認真地說:「你仔細看看文章,你所做的功課是絕大多數,做單獨列名不是沒有資格的。」
是,我是做了很多內容,可是不用看也知道,教授,那點睛部分絕對出自你手。我沉默不語,木已成舟,我還能說什麼?說的話不被人家認為佔了便宜還賣乖才怪!最怕欠人情,這下倒好,天大人情!
「雜誌主編是我學長,他非常看好你的論文,這是你的成績。」有栖川認真地說。
他不在人前示恩,我反倒不好再說什麼。
衝擊
太大了,呵呵,我慘笑,這下倒好,進軍沃頓的最大障礙算是一掃而空,別說碩士,就算我想申請博士,憑這樣的專業論文,憑這般有力的權威雜誌,再加上我的「年輕」,沃頓不錄取我簡直天理不容。可惜,我現在不需要了,原來不強求時心愿確實容易達成。
正在我忙於發獃的時候,醇厚的男中音再次響起:「金融中介有邀請我參加一個中型論壇,我想你跟我一起去比較好,因為沃頓的同學慣例會聚聚,應該對你很有好處。」
好大一個蛋糕,我承認,我被誘惑了。
「教授」低著頭,我不敢看他,因為我怕會立刻改口,「我想推遲申請。」
他自顧自地說下去:「每年賓夕法尼亞大學的國際學生錄取比例不到五分之一,其中亞洲學生大概會佔到40個P,我建議你提前一年申請,就在最近,越快越好。」
頭越發低下去,恨不得把自己埋進桌子里:「教授,我想推遲申請。」
「為什麼?」他飛快地反問,冷笑道,「別跟我說缺乏學力證明。」
「我,我……」我面紅耳赤地想著各種借口,「那個,」學力肯定不行,英語程度也過關了,畢業肯定沒問題,那隻剩下一個,「我學費不夠。」
「蛤?」
我清清嗓子,自己給自己鼓氣,本來嘛,私立學校的賓大學費就很高啊,這是一個好借口:「碩士學業讀完至少需要28W刀,換成日元可要2千5百多萬,我家暫時經濟上不能負擔。
所以,我決定先工作一段時間再申請好了。」
他嗤笑,不屑地說:「據我所知,相原,你每年在東大拿的獎學金有1萬5千美元,那麼三年就有接近5萬。而且提前畢業的話,根據東大的制度有獎勵的,至少2萬美元,這樣就有接近7萬了吧。」
我不語,這就是專屬導師的麻煩,什麼事他全知道。
「雖然沃頓申請獎學金很難。」他頓了頓,抽出壓在我手臂下的《金融中介》,笑著說,
「但是憑著年紀輕輕就在著名雜誌上得到認同,我相信沃頓的面試評審老師一定會充分考慮你的才能,而給你獎學金的。當然,如果你還不夠,我可以借給你。」
我苦笑,隨口不解地問:「教授啊,你怎麼會對這樣好啊?怎麼看怎麼像沒安好心!」
「啪!」厚厚的雜誌照著我的頭就是一下,痛死了!我捂著後腦勺,怒視。
有栖川反而笑了,不是之前保持的冷笑、嗤笑、假笑,而是終於恢復到正常狀態的笑容。還好,還好,他終於正常了。就那麼手托下巴,上下打量打量我:「因為我想看看,你這個有史以來我最笨的學生,最不像學生的學生,到底可以走多遠。」
你老人家幫我潤色那樣出眾的一篇文章,得到廣泛注意后,不會就為了等著看我在沃頓因為名不副實而被眾人恥笑吧?說實話,不怪我想太多,他哪次不是把我往架子上趕,逼得我不得不為了自己的顏面拚命找梯子爬下來啊?GMAT也是,DBJ也是,就連平時的私人指導也是。
不過還好,他這麼一逼,倒是讓我徹底打破了自己的固有思維模式。不得不承認某黑心狼是一位出色的教授,他這樣的教法,去頂級諮詢公司做管理顧問都有資格。
「告訴我真正的原因。」他問,剛剛正常的語調突兀地變回冰冷。
我勉強笑笑:「直樹他……我想要和他一起去美國。所以,很抱歉。」彎腰行禮。
他沉默很久。
維持著90度大禮的姿態,我的腰開始發疼,丫的你倒是說句話啊?你不說我能起來嗎我?
「你不想同巴菲特這樣的神級投資家做校友了?不想可以聆聽卡佩里這樣的優秀教授的教誨了?不想有一天可以成為彼得林奇這樣的傳奇基金經理了?不想……」一連串的反問刺得我無力。
忍不住打斷他,反駁他:「我當然要去,我不過晚……」
「不會了。」他彷彿一下子抽光力氣,不再看我,只淡然地看著窗外,言語間失望透頂,「你不會再去了。慢慢的你會發現原來日子可以過得輕鬆快樂。女人都是這樣,愛情就意味著全部,個人追求會被時間、生活和愛人磨平。」他忍不住笑笑,不是沖我,倒像是對他自己,「最開始的時候,會記得自己的目標,會記得對別人的承諾,慢慢的,發現人生苦短,生活其實慢下來也不錯,時光掃平一切,嗯,接著呢,幾年回想過往,不過是淡淡遺憾。」
看著有栖川難得的苦澀笑容,我居然言語不能,他,在懷念什麼?
「你告訴我,」忽然,他轉過頭,雙目炯炯,「相原,你絕對不會因為放棄而後悔?」
我垂下頭,不敢面對他的目光,我不後悔才怪。事實上,在我幾天前對著直樹脫口而出的那句什麼與其他不開心,我還不如不要夢想的混帳話,我當時就後悔了。雖然義無反顧地凝視直樹,天知道,我其實心裡不斷祈禱,千萬不要爬著杆子就往上竄啊直樹,千萬不要逼我放棄,你只需要感動一下下就好了。直樹沒有接我的茬的那一瞬,我明顯感覺到自己鬆了好大一口氣。我果然不適合抒情,我果然還是自私的,雖然會做做表面文章。
「告訴我,無論未來發生什麼,你絕不後悔!」有栖川厲聲喝斥,「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索性繼續當縮頭烏龜,我知道他是對的,今天放棄這樣大好形勢,以後,還有誰像他一樣為我諸多綢繆,況且我深深了解我自己,如果一切順利,如果我和直樹順利,飽嘗甜蜜之後的我說不定還真會放棄夢想!我就是一個懶人,一直以來,靠得不過是環境,不過是自己逼迫自己。就像繃緊了弦的弓,沒有外力,立馬就鬆弛下來,再沒辦法回到當初。
「默認了?」他嘆息,「我知道了。」
他要走了嗎?要放棄我了?我慌忙抬起頭,趕緊表態:「教授,我想去,可是,我不知道怎麼對直樹說,我還是覺得他按時完成學業比較好……」看著挑眉打量我的一臉果然如此的有栖川,我的聲音越來越低。
他輕笑:「你在這裡多待一會兒,我去和他談談。」說完安撫性地拍拍我的頭,「放心,他會明白的。」
我茫然地點頭。
————————————聽有栖川叔叔講故事啊故事啊故事————————————
(直樹角度)
等了很久,朗還沒有回來,終於等到門鈴響了,開門,是那個總是讓我覺得不對勁的年輕教授。
他沖我頷首微笑,我獃滯片刻,立刻意識到失態把他讓進房門。順便張望一下他身後,她沒回來。
沖泡茶袋的時候,教授與我隨意攀談幾句學業,我笑著回答,其實心裡一直茫然,為什麼她沒回來?他要和我談什麼?談我不要妨礙她嗎?
沒說幾句,他開始切入正題。我看著舉手投足間擁有成熟男人味道的教授,心裡莫名不安。除了甜言蜜語,她和我談得最多的是自己的學業和工作,而與之相關最多的,就是面前這位年輕有為、外表看來溫文爾雅內心卻腹黑加毒舌的教授。我不太喜歡聽她提及太多別人,她和他的相處方式聽來太不像我認知里的師生,更像是同齡人,這一切,全叫我不安。可是,如果明說,是不是太不成熟?她這樣的年紀會不會嫌我太幼稚?
索性笑著聽她說,偶爾搭腔。
他對她大加讚美,提到她的思想,她的勤奮,她的追求,說她成熟得不像她的年紀。
我木然地聽著,面對他的溫和笑容,我沒有假裝笑容,我不想在除了她以外的人面前偽裝,因為別人與我無關。
我當然知道她的好,如果她只是一個與我年紀相當經歷相當的女人,我想我現在不會惶恐,偏偏自從上次她坦誠她的一切,我經不住越來越惶恐。深夜時候,甚至忍不住每每緊摟著已經睡熟的她。她和我太多不一樣,她會不會嫌棄我幼稚?她會不會覺得厭煩?這些念頭不住在我腦海盤旋。
教授話鋒一轉,開始提及她的決定,她的借口。
我不想她走,確切地說,我不想她先走。特別是了解她越多,我越堅定自己的觀點。她說不知道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因為寂寞或者是因為喜歡,因為只有我知道她是誰。如果我不在她身邊,會不會有另外的人讓她不寂寞?會不會有另外的人可以讓她信任到坦誠她的秘密?如果是這樣,我要怎麼辦?
她說她愛我,說實話,我不能確信。她太獨立,也太理智,甚至到洒脫的地步。就算分開,即便難過,以她性格,會難過多久?她總有辦法讓自己忙碌起來,忙到忘記難過吧。
我不能給她這種機會。所以當她斬釘截鐵地說要和我一起,要在日本國內等我,要放棄夢想,雖然口頭否決,可是我真的很安心,那一刻,只要她不自己做決定,我就絕對不會鬆口讓她走。反正當時我的態度已經表明,她也堅決要求留下來,她是願意的吧。
看我不接話,教授輕笑著說:「入江君,有沒有興趣聽我說說往事?」
我直視他,表面上雲淡風輕,心裡不停叫嚷,我不想聽,她沒有開口,我就不會提。
「在沃頓的時候,教授風險投資的是一位中年女教授,雖然不再年輕,但看上去確實儀態萬方,年輕時應該是美艷絕倫。學術上非常優秀。」他微笑著回憶,「不過40歲上下,已經是終身教授,時常出席高端的經濟論壇,是民主黨的經濟政策智囊團成員。在金融這一片男性天空中,她佔據著不可忽視的地位。當時的我們啊,非常崇拜她。」
他端起茶杯,喝口茶,繼續道:「偏偏她的丈夫,讓我們這些來自亞洲的學生感到奇怪,她的丈夫只是一個模特經紀公司的不入流的模特經紀。聽說年輕時,也不過是一個三流模特。這樣的人,配她未免有些不值。更奇怪的是,他仍然開開心心地從事著自己那份在我們看來有些低微的工作。教授每每出席論壇等公共場合必定帶上她的過氣模特丈夫,兩人非常坦然,恩愛至極。美國本土學生議論倒是很少,我們則提起這件事覺得簡直匪夷所思。」
他看我一眼,我心裡不屑,難道我會那麼弱嗎?
教授繼續說:「臨畢業前,大家開懷暢飲,私下裡,我們很失禮地向那位丈夫提及這件事,還好,大家已經半醉,否則就太不好意思了。事情已經過去多年,我還記得他說過的每一句話,甚至他的一舉一動。當時,他滿眼愛意地看著他的妻子,大笑說:『她很優秀,很美麗,每次當她面對眾人高談闊論時候,每次當她駁斥別人的觀點引來崇敬和讚賞時候,我異常驕傲和自豪。因為那是我的妻子,我的愛人,她愛我至深,儘管她在公眾場合專業、強勢、權威,但對我,她是溫柔的,她是一個好妻子,她願意為我打掃房間,願意為我在我家人面前收斂脾氣,願意為我做早餐,願意為我生兒育女。那個很強的女人是我的。這樣,怎麼可能不讓我覺得驕傲和滿足呢?」
我暗自震驚,他瞟我一眼,繼續道:「我們順口又提出為什麼他不放棄工作,乾脆在家裡陪伴她?畢竟她是很忙的。他當時甚至不屑與我們討論:『no,no你們亞洲人是不會懂得人生價值的。在她的領域她是強者,我不懂,但是她再強她對我這個行業而言也是門外漢,我對我的工作很滿足,也很快樂。拋棄自我,完全以他人為中心的生活不叫生活。孩子們都大了,為什麼我們不能各自享受自己的工作呢?要知道,生活必須有自己的部分。』聽完他的那一番話,我們沉默了,原來傳統導致了生活的不同。他們的概念裡面沒有徹底犧牲自我而成就婚姻。這樣的婚姻,是不是會更少一點抱怨?呵呵。」
我捂著唇,還在回味那位丈夫的話,他已經起身準備告辭。我近乎獃滯地送他出門,他忽然輕聲說:「如果愛情經不起短暫分別的考驗,那算什麼愛情?給自己一點信心,給愛人一點信心。一段愛情里不可能把兩個人永遠捆死在一起吧。」
他看出來了?怎麼會?我驚訝地看著他,他瞭然地沖我笑笑。
……
幾個小時后,她回來了,緊緊抱住她,她吃驚地笑問我怎麼了。我沒回答,心裡亂到極點,能做的想做的,只是抱著她,感覺她,我想我需要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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