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趕夜路者

晚上十一點左右，當舒怡結束訓練回到寢室時，她發現夏洱正坐在書桌前發獃。

「這麼晚了，還沒睡嗎？」舒怡問。

「晚嗎？才十一點而已。在過去，十一點我才剛剛開始夜自習呢。」夏洱說著，語氣輕飄飄的，顯得心不在焉。

「噢……」舒怡嘆了一聲。

「你看到學生會公眾號的推送了吧？」夏洱問。

「嗯……」

「嚴令軒和寧凝吃晚飯的時候來找我了。」

「什麼？這麼快就來找你？難道是他們跟學生會說的消息？」舒怡驚詫地說。

「不是，他們來就是和我說，班上芭蕾劇目表演的事情，班上同學一致同意換寧凝跳主角了。」

「為什麼要她跳？她跳得一點也不好！」

「舒怡，你不用安慰我了，寧凝跳得挺好的。」夏洱低著頭說，手裡不停地揉一塊橡皮。

「她絕對沒你好！」舒怡繼續說。

「她絕對比現在的我好。」夏洱平靜地說。

舒怡一時語塞，夏洱這樣平靜，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客觀的談論這件事，讓舒怡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要知道，這可是自己擔任的主角被換掉，而且是先斬後奏式的替換，讓人一點準備都沒有。

夏洱顧自說道：「他們挺顧及我感受的，一直吞吞吐吐，其實沒必要。你也沒必要。後來，我讓他們把換人的事跟學生會說了。」

「是你說的？！你讓他們說的！夏洱，你在幹嘛呀？你這樣直接公布換主角，現在學生會又推送了這個消息，等到明天，你不僅要被自己班上的同學說，還要被整個學校議論了！」

「現在不說，遲早也要把主角名單報上去的。」

「但那樣至少還有一個月呀，說不定一個月之內，你可以恢復的？」

夏洱抬頭看了舒怡一眼，嘴角象徵性地抽了一下，說：「今天早上我去醫院，醫生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

「怎麼說的？你永遠你不能跳舞了嗎？」

「不知道，但是現在，真的不能再跳了。」

「可是，你這麼有天賦，你…...我覺得太可惜了……」舒怡難過地說。

夏洱走過去，扯扯她的毛衣，說道：「沒關係的，相比這個，還有別的事情更難過呢。」

接著，夏洱向舒怡述說了自己打電話給各個工作室的經過，聽完之後，舒怡感慨不已。

「真沒想到啊，」舒怡說，「他們竟然是這副嘴臉，想想『夏至之夜』那次，他們有多喜歡你，就那個王易，我還記得他說得各種優厚條件呢，想把你從梁老師這兒挖走，現在怎麼翻臉不認人了？」

「大概是因為我沒有利用價值了吧。」夏洱說。

「可是……」舒怡猶豫起來，她至今仍然記得「夏至之夜」后，那些著名的老師和投資人對夏洱讚不絕口，在她十六歲的認知範圍中，喜歡一個人就應該是無條件的喜歡，現在你喜歡的人遇到困難了，更需要幫助，怎麼能在這個時候雪上加霜呢？

夏洱說：「我也不知道，也許，因為他們是大人吧，大人和我們學生是不一樣的。」

「那趙邛老師呢？他怎麼說？」舒怡問。

「趙老師說，我什麼時候把歌唱好了，什麼時候再去找他。」

「把歌唱好再找他？你都唱好了，還要他幹嘛？你就是唱不好，才需要他的呀！」舒怡大怒，捶著書桌說道。

「我唱歌真的很不好嗎？」夏洱突然問。

「唔，這個，我不知道呀，你從來沒和我一起唱過歌。」舒怡說。

「唉，我總是走調。」

「誰說的？」

「我以前唱給初中同學聽，她們都這麼說。」

「你初中同學，是學音樂的？」舒怡問。

「不是，就是普通同學。」

「那不行，你得唱給專業的人聽！普通人聽唱歌，都覺得別人難聽，自己最好聽。」舒怡說。

舒怡說得一本正經，夏洱倒是笑了。

「怎麼了，你真的決定轉聲樂了？」舒怡問道。

「不是，我也不知道。唉，我現在什麼也不知道。今天寧凝他們問我要不要轉班級，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我再也不能跳舞了，我還留在芭蕾一班幹嘛呢？」夏洱說道，語氣中是巨大的無奈和愁苦。

舒怡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的事兒，突然，她想起什麼，問道：「夏洱，這件事你爸媽怎麼說呢？」

「他們倒是沒太緊張，說大不了走文化課唄，或者出國，怎樣都行，只要我健康快樂就行了。唉，他們總這麼說。我現在一點也不快樂。」

「那怎樣才快樂？」

「再上舞台。能再上舞台，我就幸福死了。」夏洱說。

「好！那就做能上舞台的事情吧！夏洱，能上舞台的，除了跳舞，那可太多了！樂器，唱歌，話劇，甚至美術，都能上舞台，關鍵就是你選擇什麼，短時間能有成效。剩下的什麼轉班級，那都不著急。」舒怡說道。

「那我選擇什麼呢？」夏洱問舒怡，又像是在問自己。

舒怡想了想，認為自己也不知道。從小到大，舒怡只學過跳舞，她又很幸運地發現舞蹈就是她最喜歡的東西，所以也就沒有其它的嘗試了。「不過，」舒怡又說，「你可以先等等，邊康復邊考慮，再多問問別的同學。你現在架著拐杖，就是有想法，也不能一蹦一跳地去實施吧。」

夏洱點點頭，覺得她說得有道理，說道：「你真厲害，我一直以為你是乖乖女呢，沒想到這麼有想法。」

舒怡笑著說：「每個會跳舞的女生，都不是乖乖女，否則，誰給我們爆發力呢？」

夏洱也笑了，這次不是無奈的笑。

「再說了，」舒怡眨眨眼睛，「你不要轉校或者轉班了，就永遠和我做室友最好了！」

霜降之時，夜晚寒氣透骨。十一點的校園裡，有人正從圖書館轉戰通宵自習室，開始他們夜間的學習；有人還在練功房，用不同的舞姿詮釋青春倔強；有人在操場上奔跑，讓冷風吹醒自己的腦袋；還有人回到了寢室，梳理今日的功課……相似的場景在不同的學校、不同的城市裡依次上演，這是屬於有夢一代的追夢之路。這條路上，走得慢的人會落後，不堅定的人會迷失，還有人在中途搗亂，但你終將看到一縷光芒，穿透迷霧，指引前方。

趕夜路者，披星戴月。光輝讚歌，自雲深處響起，激蕩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