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養屍地
一九九七年三月三,農曆上巳節。
上巳,是指以干支曆法中的夏曆三月第一巳日為準,可追溯於春秋末期,但至宋代以後,理學盛行,這個節日逐漸在漢人文化中逐漸式微,時至今日,也就國內西南地區一些少數民族中還保留傳統。
另外,這日子還有個稱呼——鬼節!
陽間諸事皆不宜,陰事連綿卻恰逢。
天上下著濛濛細雨,午夜時分,一個身形佝僂的老漢抱著個封蓋的泥壇,爬上了林家村的墳山,陰風拂面,四下還閃爍著飄忽不定的磷火。
老漢到了墳山山頂,停下了腳步,如同抱著寶貝般細細的摩擦著泥壇,一道磷火閃過,恰好映射出他眼中的一抹陰毒。
「地勢環山,兩低一高,以西山最高,北、南二山為輔,下有水流,這天然的二童保屍的格局,只要我這屍水下地,不出多日,絕佳的養屍地就成了!」
老漢陰惻惻的話語,如果有旁人在場,必定會不寒而慄。
「爹啊!你怎麼就走了——」
林家村裡發出一聲尖利的哭嚎,與此同時,一道驚雷劃過夜空。
一時間,不少男女老少都從屋子裡出來,走向了聲音的源頭。
林家村不大,是個五十年代初期才成了一個小型村村,裡面一共也就百來戶人,村裡以林姓人較多,所以叫做林家村,到了如今,裡面的住戶也是沒有多少增長,更多的年輕人都選擇離鄉去城裡發展。
這突如其來的哭嚎讓墳場內的老漢眯起了眼睛,掐指一算,不禁自語:「屍地初成,正愁沒有點睛之筆,林家村那人倒是死得是時候。」
老漢沒再多話,手刀一揮,斬開了泥壇的封蓋,頓時一股惡臭從壇內散發了出來。
這陣陣惡臭,就連老漢這種常年和鬼物打交道的人都不免皺起了眉頭,捂住口鼻,將泥壇整個倒扣在了地上,屍水下地,墳場上陰風大作。
隨著墳場陰氣大盛,老漢挑起右手小指指甲,往左手掌心劃下,一道齊平的傷口湧出了鮮血,那屍水下地的泥土彷彿對老漢的鮮血有所感應,竟如同脈搏跳動般上下鼓動。
老漢雙手一張,按在了那跳動的泥土上。
「天黑地黑,冥河最黑,天門地門,絕屍化墳,明明人道,幽幽鬼門,上窮幽冥,碧落黃泉,大屍小鬼,尊吾敕令,急急如律令!」
隨著老漢咒語落下,泥土也停止了跳動。
一切做完,老漢從身上隨手掏出了一張白絹,包裹住傷口,趁著夜色,悄然下山。
林家老人新死,喪事持續了三天,按照村裡的習俗,三斤三兩落氣錢一燒,也就該上路了。
……
平靜的日子過了一月有餘,林奇一家從失去親人的悲痛中走了出來。
時間正直七月下旬,天氣正是炎熱的時候,一名七歲幼童蹲門口看著自己老爹劈柴火,突然口鼻一陣溫熱襲了上來,慘叫一聲,昏倒在地。
聽到這慘叫,林奇連忙回頭,只見自家兒子林蘇口鼻不斷冒著黑血,已經不醒人事的癱倒在了地上。
「蘇伢子?蘇伢子?」
林奇連忙抱起了兒子,入手的觸感差點讓他把孩子又丟回地上,還好眼疾手快。
這明明是三伏天,自家孩子竟然冷得跟冰丟兒似的,偏生額頭又不斷冒著豆大的汗珠。
「怎麼回事?蘇伢子怎麼了?」柳蘭拎著鍋鏟從廚房趕忙跑了出來,看到自家孩子這般模樣,登時臉色大變。
「你先做飯,我帶蘇伢子去劉秀才屋裡。」林奇搖了搖頭,朝妻子沉聲道。
劉秀才是不是秀才林家人不知道,唯一確定的是,他是這十里八村學問最好的人,對於醫術也懂得許多,尋常的毛病,林家人都不興跑醫院,找劉秀才就能解決。
林奇抱著林蘇跑出了村子,翻過一座山,來到一座木屋前,敲得房門砰砰作響。
「秀才叔,救命了!我家蘇伢子要不行了!」林奇大聲呼救,就這麼一小時不到的功夫,林奇明顯感覺到自己孩子出氣多,進氣少。
「哪個殺才,拆屋了不是?」一個老頭罵咧咧地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手裡假模假式的拎著本不知道什麼的書,書頁還是倒著的。
「秀才叔,你快看看我家蘇伢子,個把小時前還好好的,突然就這樣了。」林奇哭喪著臉把林蘇抱著湊到了劉秀才面前。
「慌什麼?子不語……算了,說了你也不懂,讓老夫看看。」劉秀才擺擺手不以為意,鄉下多數重男輕女,每回要是男孩生病,有個屁大點的事都能跟死了老娘一樣,他都習慣了。
湊近一看,林蘇煞白的的小臉印入眼帘,劉秀才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林奇不敢出聲詢問,怕叨擾劉秀才看病,實則心急如焚,只能眼巴巴的盯著對方。
「你是林家村的小崽子?上月死人可與你家有關係?」過了盞茶功夫,劉秀才才開口詢問。
這十里八村多數有些個毛病都會來找他,這使得劉秀才對很多人都只有點模糊印象,不過能叫他秀才叔的,應該是住這附近。
「是,我是林家村的,秀才叔,上月死的是我父親。」林奇連忙回答。
「生辰八字報我聽一下。」劉秀才一聽林奇報了個「己巳年冬月」,手上的書就朝他頭上打了下去:「己巳年?你爹是九一年生的?」
林奇露了個苦笑,我兒子生病誰知道你問的是我爹的?連忙改口。
聽完林奇給的生辰八字,劉秀才看了林蘇一眼,撂下一句「待著別動」,轉身就快步進了屋子。
不知道對方賣的什麼關子,林奇心裡也有些窩火,心一橫,就想提步找隔壁的二牛借油驢子,大不了跑一晚的夜路去省城,兒子的病要緊!
心思一起,林奇抬步就往外走。
「站著!誰叫你走的?」
就在這時,林奇身後傳來一聲呵斥,只見劉秀才捧著碗不知是什麼的白漿水走了出來。
「秀才叔,你這是?」林奇看著那白漿水,左右看著也不像是葯。
「這是糯米水,我懷疑你家小子是中毒了!」劉秀才也不管林奇那副懷疑的神色,抬手在林蘇的額頭上抹了幾顆汗珠,朝那糯米水中彈了下去。
一時間,水中滋滋作響,腥臭撲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