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阿色是誰?(2)
這個澡泡得有些久了。
阿色從回憶里走出來。她起身,看著傭人擺在架子上為她準備的睡衣,心裡泛著暖意。
她最喜歡的料子,最喜歡的款式,最喜歡的顏色,淺藍。
她穿好睡衣走到卧室,床頭柜上靜靜放著一杯牛奶。阿色把杯子端了起來,還是溫熱的,溫度剛剛好。
秦修一直都記得,也一直這麼安排。
她抱著杯子,嘴角翹起一個弧度,一圈一圈往外蕩漾著笑意。
這個夜晚很安靜,她的夢也很甜。
只是突然之間,她醒了過來。
她聽見了門把轉動的聲音。她剛打算翻身拿槍,就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是我。」
阿色鬆了一口氣,打開壁燈,又坐回了床上。
門邊那道身影走到她床邊,一點也不顧忌地坐上床,然後躺了下去。
「怎麼了?」
阿色低頭看著秦修,問。
秦修穿的是深藍色絲質睡衣,也是他從小到大都喜歡的顏色和款式。
「你跟她談了?」秦修的手腕擱在額頭上,閉著眼。
「嗯。」她現在的心跳有些急,她已經很久沒有跟他這麼親近了。
「獎勵?」秦修隨口說。
他還沒有看見成果,但他相信阿色。她一向說到做到。她如果做不到,就不會接下這個任務。
雖然還沒有看見成果,但他已經知道了結果。
阿色輕輕瞥眉,但很快又舒展開,「你說話都不算數的。」
秦修將手放了下去,睜開他深邃迷人的眼,「那次是例外。」
她指的是幾個月前的那次「獎勵」。他本來答應了她,那次酒會不帶她去,結果他準備出發的前幾個小時就後悔了,生拉硬拽地把她帶到造型師面前,然後耐心地陪著她做完造型,最後帶著她去了酒會,讓她成為最亮眼的那個。
其實,那次經歷也不是很糟糕。
至少她安安靜靜跟秦修待了幾個小時。做造型的那幾個小時,什麼煩心的事都不談,他還很有見地的提了幾個關於造型的意見。挺好的。
她想要的其實很容易就能滿足。
「我不想要獎勵了。」她本來做這些事也不是為了獎勵,只是這麼多年的相處模式,都習慣了。
秦修輕笑,「嗯,我家阿色最體貼了。」
阿色白了他一眼,他總是說這些似是而非的話。
她以前還會心動,現在只剩下冷靜。他看重她,他跟她從小一起長大,他了解她,他甚至可能有些依賴她,他們可以一起經歷生死,但他不會喜歡她。她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她從來都知道。
他拍了拍床鋪上他和阿色之間的空位,「過來,睡覺。」
阿色還是忍不住微微紅了臉,「別鬧。」
秦修用手肘支撐著自己的上半身,轉頭看著她,正色道:「我沒鬧。」
他說完又躺了下去,還順便將手探到她身側的牆壁上,按下了壁燈的開關,「真的。睡覺了。」
燈滅了,又是黑暗。
但這黑暗跟之前的不一樣,這一次,她身邊有溫暖,有光。
秦修就是她在黑夜裡行走的光。
她很慶幸,她在這無邊的黑暗,血腥的地獄里,不是一人獨行。
她還有秦修。
雖然他不愛她,但她這段路一直有他陪著。
秦修對阿色有多重要,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恐怕這世上只有阿色知道。而她,永遠都不會說。
她其實無法想象,如果當年他和阮思思最後真的光明正大地走到了一起,讓人心生愉悅的阮小姐是不是從此會替代了她,他們兩人一起奔向陽光,而她一個人還在地獄,沒有人來渡她,她也找不到救贖。
秦修自顧自地蓋上被子,合上眼。
阿色知道他決定的事不會改變,便也跟著躺了下去。
不知道他今天又哪根弦不對了,來找她回憶從前。
是的,從前。
小時候,兩人倒是經常同床共眠。
耳朵被人捏了捏,阿色不敢出聲。
直到聽見秦修的聲音,「怎麼耳根子還是這麼軟。」
「因為我還是我。」她輕聲說。
秦修無聲地笑了,手摸著她的耳垂,緩緩入眠。
他睡了這幾年唯一的一次好覺,只是苦了阿色了,為了讓他輕輕捏著她耳垂好眠,整個晚上連翻身都不敢,第二天清醒的時候,身子都是僵的。他這個怪癖也不知道能不能改。
阿色發現秦修家的管家對她態度變得不一樣了,他竟然親自幫她拉開椅子,叫她「阿色小姐」的時候她竟然聽出幾分真情實意的尊敬。
其實管家的態度早就變了,在她揭穿他的那個晚上。只是阿色平常來這兒都是有事,很少有這麼悠閑的心情。
昨天晚上因為秦修的一系列安排和後來的夜訪,讓她一掃陰鬱,心情大好,所以第二天清晨才有閑心觀察這個跟她不對付的管家的動作和態度。
他本來是有些瞧不起阿色的,在他看來,阿色不過是寄人籬下又會幫主人咬人的一條狗,可那天的談話,除了展示她自己的能力外,還隱隱暗示了她在主宅那邊的地位。
她竟然敢當著他的面直呼那些少爺小姐們的名字,證明她根本不怕被他們知道。
阿色,這個連正式姓名都沒有的女人,到底在秦家是一個什麼樣的地位?
他不知道的是,秦家那些少爺小姐們,沒有一個不發自內心尊重並且喜愛這個女人的,某種程度上,還帶著些害怕。
他當晚就把阿色知道他是內線的事告訴了秦蹇,當然隱藏了他自作主張妄想讓秦修吃癟的那一部分。
電話那頭的秦蹇輕笑出聲,「好了。我知道了。本來也沒打算能瞞過他們。你就好好待在他們身邊,以後不用給我通報任何消息了。」
管家愣了愣,秦蹇已經掛了電話。
秦家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太奇怪了。
說不鬥就不鬥了么?
還有阿色,這個女人到底是誰?她不是在秦家寄人籬下么?
他沒有去過主宅,這一切對他而言都是謎團,但他從秦蹇無所謂的口氣和阿色剛才的示意中已經明白了過來,這個人他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