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酒席之上
居,觀其所安;達,觀其所舉;富,觀其所與;窮,觀其所為;貧,觀其所取。
――――《冰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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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方到了櫃檯前,問吧員厲書記定的包房在哪。
誰想那吧員漫不經心的抬起眼皮看了看他,一撇嘴道:「哪來的?找厲書記啥事兒?」小姑娘白眼仁直翻,看得時方好氣又好笑。心說你這也太以貌取人了吧?雖說我是相面的,也有以貌取人的嫌疑,但是你總得正眼看人家吧?
他自是不想與一個姑娘一般見識,又耐心的說了一遍:「我是厲書記的下屬,今天厲書記打過電話請我過來,我忘記問是哪個房間了。」
那吧員剛要再說什麼,眼睛忽然一瞥,便住了嘴,卻依舊給了時方倆衛生球,徑自走了。
時方尷尬的站在那,一時間犯了難,剛瞧准了大廳內的沙發想走過去坐坐,好等厲書記電話,卻聽一個溫潤的聲音道:「先生,請問您有什麼事么?」
這聲音真好聽!
時方下意識的想,便回頭看去,一個瓜子兒臉的女人正在他身後,見時方回頭,便有禮貌的朝後退了一小步,時方不禁打量起對方來。
一頭秀髮自然的散落在肩膀上,正經的瓜子兒臉,柳葉眉,鳳目藏神。時方不禁給她打了個高分,他再往下看去,目光一凝,雖然對方是瓜子臉,婚後可能喜歡外出,不善於持家。但是歸來部位(腮骨)卻長了一顆粉紅的痣,將所有的缺點都掩飾了下去。再看,懸膽鼻,仰月口,耳朵上有圓潤的耳垂。時方的眼睛亮了。
直到對方禮貌的招呼一句,他才笑道:「小姐真是好面相,我看走了神。」然後又道:「我找縣委厲書記的。」
時方又看了看對方的工作牌,大堂經理,莫小媛?也順便掃了她身材一眼,完美無缺!也怪不得剛才那吧員閃人了,原來遇著了頂頭上司。
莫小媛鳳目微彎,很得體的一笑,絲毫不在意時方的孟浪,便道:「請跟我來吧。」
二人正要朝樓上走,卻聽門口傳來聲音:「小時,這邊。」
是厲方。
這下,剛才那吧員有些傻。時方無意間看向她,卻依舊得了兩個衛生球。這小姑娘,太給力了。時方微微一笑也不在意,倒是他身旁的莫小媛看了他兩眼。
時方快走了幾步,便和厲方握了握手,二人在莫小媛的引導下聯袂朝樓上走去,顯得異常親熱。
時方同厲方進了包間,愣住了。順間,不覺中往事的那些辛酸和如今站起來將熱切的目光送給自己的眾人相互交錯,時方的心抽搐著。這一切,似乎都是恍如隔世。
包間里已經做了五個人,顯然剛剛正在熱烈的討論著什麼。時方整理思緒,很敏銳的察覺到,五人個人所有話題幾乎是圍著其中的一個長者,再看向長者時,他目光一凝,而那人看向他來。兩人都是一愣,隨即目光便分開。
厲方拉著時方,一一作了介紹,席間五個人分別是:東憑乳業董事長屠強,屠強秘書張女士,省台記者何郁,飛揚集團董事梁洛成,相士龍天人。
時方早想過陣勢不小,不過來的人都出乎自己的預料。他敏銳的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東憑乳業來人倒是意料之中,但是省台的何郁和相士龍天人為何而來?而梁洛成?他心裡驀地想起梁洛凝來。
時方一一與每個人握手,到龍天人時,對方不禁停了一下,看他的目光有些詫異。時方不以為意,便招呼起省台的何郁,時方不禁有些驚艷,今天還真是撞了桃花運,見著兩個美女。但是這何郁,為什麼,一些類似於淡忘的東西在時方的心裡升起?不過他也沒有多看對方,他一直對媒體的好感度很低。
招呼完后,眾人落座,只聽屠強道:「厲書記,時書記,你們來晚一步,可錯過了一出好戲呀。」說話聲嗡嗡的,時方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屠強那那屠剛是堂兄弟?還真是蛇鼠一窩。
「哦?」厲方道:「哪齣戲?」
屠強轟隆隆道:「袁天罡見武則天。」
時方一愣,隨即看了龍天人和何郁一眼。原來剛才幾個人在討論面相。
厲方不禁哈哈一笑,道:「咱們張大記者自然是貴不可言了。」龍天人在一旁不斷的點頭,顯然厲方猜中了結果。
一旁的時方卻皺起了眉頭,那龍天人與何郁,看兩者彼此間默契的交流,顯然是彼此非常熟識。而給熟識的人相面?時方一時也有些困惑。
又聽厲方道:「說到相術,今天咱們可要飽眼福嘍。咱們時書記可出自相術世家。今天可是李淳風遇著袁天罡,成了一樁美談。」
時方心道這厲方肚子還真是有點墨水,李淳風與袁天罡共創《推背圖》,可以預知幾千年,雖說有待考究,但是二人卻成為後代玄學師們得仰望者。而《推背圖》與西周姜子牙的《萬年歌》還有明朝劉伯溫的《燒餅歌》出言必應,在民間反響很大,並稱為「三大預言奇書」。早年的政府為避免引起輿論喧嘩,可是禁止出版的。可見這三本奇書的影響力之大和李淳風與袁天罡傳奇色彩之濃。
龍天人連稱不敢,時方也是隨之附和。
眾人談這不疼不癢的話,很快菜便上齊了,招呼一聲,便開始推杯問盞,好不熱鬧。
眾人只是按規矩行事,只是屠強聲旁那張女士不時與龍天人低語,顯然是問著什麼。時方掃了她一眼,連連搖頭。
忽然,何郁端著一杯酒款款而來,時方暗道還是逃不過。剛才他敬了一圈酒,沒想到對方很快還了回來。
何郁沒少喝,但是酒量確實不淺,臉上微微帶著酡紅,更加亮麗不可方物,她清亮的聲音響起:「時書記,改天,要給你坐個專訪,你不會將我拒之門外吧?」
時方連道不會。
這時,屠強也帶著酒過來了,撐著嗓子轟隆隆道:「時書記,等咱們去東阿開了分廠,我這身家性命可交給你了。」
分廠?
時方一愣,便笑道:「屠總,您不會來真的吧?我那小廟,可容不下您這大佛啊。」
卻聽厲方道:「屠總條子都批了,就等你點頭了。」
這話是當做玩笑說的,然而聽到時方的耳朵里卻是意味不同了。對方,怕是想穩住自己吧?莫非他們已經發現了什麼端倪不成?
若果自己一味堅持,那阻斷東阿經濟發展的帽子可就扣了下來,他可吃不消。如果同意了,那鶴城乳業事件若是徹底查清了,這東憑乳業的爛帳還是自己來收拾秋。申請是市裡批准,自己卻插不上手。而鶴城乳業出了問題,東憑乳業可謂是一路高歌猛進,對希望經濟發展的東憑縣來說,無疑會將他們擬為重點扶植的對象。誰想給他們穿小鞋,可就要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了。屠強和厲方這一步棋可真狠呢,直接越過了自己,又讓自己脫不了干係。
時方一邊與屠強打太極,一邊腦筋飛轉。
「時書記,到時候,您可要多多扶持啊。」卻是一旁的梁洛成也發話了。
時方最擔心的事兒,還是發生了。
這梁洛成,正是梁洛凝的堂兄。
不知不覺,時方身在酒席心在外,酒席過了大半。
何郁不知什麼時候坐在了他旁邊,托著香腮,不知想著什麼。
而他的右側則是龍天人。
厲方酒喝的有些過,正與屠強聊得起勁兒,二人顯然有些熟。忽然,厲方大聲道:「龍師傅,你給我看看相,看我能做多大的官。」顯然是有些失態了。
龍天人呵呵笑道:「厲書記三停均稱,顴骨有力,自是決斷非常之人。而眉深目遂,自是貴人之相。晚景無憂啊。」這話聽得有些斷斷續續,但時方卻聽出了其中意味。不禁看了龍天人一眼,這龍先生避重就輕,顯然是略過了重點。
而厲方卻不甘心,道:「還沒說我能做多大官呢。」
龍天人道:「現時為佳。」
這話可就有玄妙了,現時為佳?再進一步,是好事還是壞事?但無論結果如何,卻是厲方自己的事了。顯然,龍天人已經看出了什麼。時方不禁對他高看了一眼。
厲方聽到自己不能陞官,自是臉沉了下來,不過因為喝多了酒,也沒有往心裡去,反而又和屠強侃去了。
那張女士湊到龍天人旁邊,伸出手,道:「大師,看看我如何?」
龍天人眉頭一皺,心說這相面還能反反覆復的來?信不過我不成,於是他硬邦邦的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何郁忽然撲哧一笑,時方聽得清楚,看了對方一眼,這一笑,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時方心裡無端的冒出一句詩,便隨口說了出來。
何郁捋了捋鬢角的長發,又朝時方露齒一笑,便繼續托著香腮沉思去了。
時方臉有些熱,卻聽那張女士道:「大師,您這是什麼話?」
龍天人黑著臉,看也不看她,徑自抿著茶。
時方笑道:「可憐,在古代可是可愛的意思呢。大師是雅人,自是說你這可愛之人,自有可恨之處了。可愛之人,名花有主,誰能不恨呢?」
啪啪啪……
屠強拍起來了手,伸著大拇指道:「時書記,你這話可說到我心坎兒里去了。」時方微微一笑,心道可不是,可憐之人,可愛到你那去了。
張女士被時方說的眉開眼笑,朝龍天人鞠了個躬,歡天喜地的坐了回去。
龍天人有些尷尬,看了時方一眼,搖頭苦笑。
將喝的昏天暗地的厲方和屠強送上車,時方站在酒店門口透著風,這一頓酒下來,比跑了幾十里路還累。
梁洛成從他身邊走過,上了一輛奧迪車,只是那身影有些落寞。
梁家,已經妥協了么?梁家與屠強?還真是怪異的組合。
時方又想起梁洛凝來。
「時大書記,想什麼美事兒呢?」清脆的聲音傳來,時方笑道:「你這大記者,現在就要專訪了?」國人很多事都是在酒桌上辦的,兩人一起吃過飯,用古時的話來說,吃頓飯,共患難。此時,二人也算是知己良朋了。說起話自然熟絡不少。
哈哈哈哈……
朗笑傳來,那人正是龍天人,他道:「時家小子,咱們何大記者可是天天在報紙上找你。」
時家小子?
時方回頭詫異的看向龍天人,心說我和你還沒這麼熟把?不知道他葫蘆里買的什麼葯,卻聽何郁嬌嗔一聲,道:「天天找又怎麼了?不讓採訪,還不讓人看了?」
龍天人苦笑搖了搖頭,便從兜里掏出一個紙條,遞給時方,笑道:「這是我和大記者的電話號碼。你可要記好了。我可是受人所託。」說完有意無意的看了何郁一眼。
時方接過,無論如何,對方沒有惡意就是,只是他想不通這何郁與龍天人為何會與厲方湊到一起。在他看向何郁時,只見對方一雙妙目遙遙的望著他,俏臉上雖然帶著羞意,卻是擋不住其中的灼灼之情。
時方被看得尷尬,清咳了一聲,卻聽何郁誇張的笑了起來,才知自己上了當。
龍天人道:「時家小子,改日咱們再詳談。我這就要和大記者去拜訪你家老爺子呢,你有什麼東西要帶么?」
一句話,今天給時方的驚訝又多了一個。
他將目光投向何郁。這龍天人若是說慕名去他家拜訪倒是能說得通,那何郁又去做什麼?而從話里話外,他倒是能猜出二人的關係非同一般,但是讓何郁去一個鳥不拉屎的小山溝,怎麼能不讓他驚異?
卻見何郁打了個響指,攏了攏秀髮,挽起龍天人的胳膊走遠了。
一蹦一跳的,就像個歡快的蝴蝶兒。
時方的眼神有些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