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知州太守升為吏部尚書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端凰七年,康王慕容趙忱貪污軍餉,通敵叛國,造謠生事,意圖不軌。幸得太守許莫護不懼奸佞威勢,上奏稟明,弗然,恐如今國難危已。
其爾,端重循良,教忠勵資,敬之忱聿,褆躬淳厚,垂訓端嚴。茲以覃恩擢升爾為「吏部尚書」。克承衷正之道,嘉茲報政,用慰顯揚之志,畀以殊榮。欽此!」
劉瑜尖細的嗓音在許府大廳久久盤旋,廳下跪著的眾人似乎都沒有聽見那快要劃破耳膜的孽音,一個個的面上竟都帶著十分的喜色。
畢竟主家升遷,於他們這些伺候的人總歸是好的,若是有出挑的說不準還可以隨著主家一同上京也未可知呢。
「微臣接旨,謝主隆恩。」
聖旨宣讀完畢,劉瑜趕忙上前一步,將跪地接旨的許莫護扶起,一臉歡笑,卻全然不覺自己這副尖嘴猴腮的模樣有多惹人嫌。
「雜家在此恭賀許大人高升,早就看出來許大人並非池中之物,果然,果然呀!」
劉瑜是什麼人,許莫護怎會不清楚,不就是仗著自己從小伺候皇上,在宮裡外庭作威作福。
為人尖酸刻薄,心思逼仄。明裡暗裡不知打壓了多少好官,半年前他彈劾慕容趙忱的那道奏章若非由護國公親自遞交聖上,指不定會被這奸人壓了下來。
許莫護心裡本是厭極了他的,怎會知道這回升遷的聖旨竟然是由他宣讀的。
雖然他內心不喜,可到底也是個在官場混跡多年的明白人,劉瑜現在是聖上面前的紅人。就算他如今已經擢升為吏部尚書也是不好輕易得罪。
當下做了張歡喜的臉子,對劉瑜道:「多謝劉公公了,您也趕了有些日子的路了,莫不如好好在舍下歇歇腳,容我好生招待一番。」
劉瑜瞧許莫護這麼上道給面,內心自然歡喜。只是想著另一件事,便搖了搖頭,道:「宋將軍就要回京了,雜家也趕著回宮向皇上討喜,不便叨擾了。」
去歲魏國進軍侵犯大周邊境,因慕容趙忱通敵,加之貪污糧餉,奉命押送糧餉全是污糟爛米,竟一勢衰弱,被魏賊連拔邊境十六城。
聖上大怒下旨派鎮守南境的宋如玉,護國公宋文長子前去禦敵,果然不出半年就將原先被魏國奪去的邊境十六城搶回來了,如今宋如玉也要回京復命了,聖上自然歡喜,大周朝上下無一人不悅。
許莫護是知州太守,自然曉得,加上他本就不喜劉瑜的為人,便順勢道:「那本官也不多耽擱劉公公的賞了,還請劉公公趕路時小心些。」
劉瑜笑而不語,頓了半晌,見許莫護還沒什麼表示,不禁有些惱了。他伺候聖上二十年,在京城那些大官哪個不給他臉子,誰不是上趕著送金銀珠寶給自己,好讓自己在聖上面前替他們講話。
原想這許莫護是個上道的人,卻不想是個鐵公雞竟然一毛不拔。
許莫護哪會不知劉瑜這等小人打的如意算盤,只是他本就不喜劉瑜,再加上他為官清廉,私下裡從不接受外人送禮。
家裡的開支大多都是他為官的俸祿,一家幾十口人,本就沒什麼閑錢。若是給劉瑜的錢少了,又不防被他揣測是小看他,給的多了,自己又的的確確沒有那閑錢,莫不如不給,省的讓自己不舒服還做的不妥帖。只是將頭撇的略低些,假裝看不見劉瑜的神情罷了。
劉瑜自認為哪裡受過這樣的怠慢,不願兀自吞下這口腌臢氣,想著必是要刺他許莫護一刺。這許莫護為官清廉,素有作為,又是個鰥夫,對上老敬重有加,對下頭三個弟弟又十分恩惠,上上下下無一處不是。
但偏巧他有一個不成器的姑娘,這也是他唯一的軟肋。劉瑜是個機靈人,雖不聰明,但卻耐心,皇帝歡喜誰,他是要比皇帝更清楚那人的脾性的,是以早前就將許莫護這個人摸得清清楚楚了。
於是陰笑道:「那雜家也就不多耽擱了,只是想著務必還是要提醒大人一句。」
「請講。」
「雜家素知許大人為人嚴謹有道,可在京城,維繫己身重要,治家也必要嚴謹啊!在京城那個官家小姐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劉瑜說著,一雙倒三角的小眼睛便往許莫護身後的一眾女眷看去,一朵朵嬌花似的人兒無不是跪貼在自家父母跟前,而許莫護身邊卻是空空蕩蕩的。
於是他面上的笑容更深了,陰測測地在一旁說道:「因為子女忤逆連累,仕途受阻的官員可是不少。那前朝宰相獨孤恩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嘛!」
前朝獨孤恩出身世家,一入仕途便如徒登青雲,加官進爵無不落下。
可偏有一對極不成器的子女,而後有人因嫉妒獨孤恩,便在他子女身上做文章,誰知先帝竟將獨孤恩治了一個治家不嚴的罪名,這罪可大可小,端看上位者自身的心態,也是獨孤恩樹敵太多,久而久之便被先帝冷待了下來,奪其宰相之權,將其貶為庶人。
這些事情熟讀經史的許莫護又怎會不知,他曉得的可比劉瑜這小人知道的多。那獨孤恩被貶庶人,導火索雖是因為他那一對不成器的子女,旁因也不是沒有的,只是……他想了想,也覺得該對那孽女要更加好生管束一下了。
劉瑜將許莫護面上的神情看在眼中,瞧他臉上一時陰晴不定,也曉得他必然不快活了,逼仄的心思一下輕鬆了不少,奸笑道:「那雜家就先上路了,許大人也好生收整府上。」說罷,劉瑜便帶著一眾侍衛離開了許府,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大廳里的氣氛頓時沒了剛才那般壓抑,一個個的笑的似朵花兒一般。
「娘,日後我們也要去京城么?」說話的人正是二老爺許莫林的大女兒許若白,模樣生的嬌俏,一身鵝黃衣衫,好似三月春杏一般,美得十分嬌嫩溫柔。
她身旁一墨綠錦衫的美貌婦人輕拍了拍她的手掌,語調溫柔道:「端看你大伯和父親的意思,那京城雖然繁華,可規矩也是眾多的,有好也有不好。」說話的人便是許若白的母親,如今掌執著許府中饋的二夫人劉氏玉蘭,。
「二嫂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我們府上的姑娘都是讓人教導過規矩的,那怕是去了京城也不會被人笑話的。大哥這回擢升上京,我們闔府自然也要一同跟去的,沒得讓外人徒說些閑話。」聽這語調尖酸,也知道這人是許府三夫人許三爺的妻子王月了。
王月這麼說自然是怕許莫護搬家上京落戶不帶他們三房的人,畢竟大房二房都是嫡出,一個娘胎里跑出來的。
而他們三房只是庶出,關係本來就不太親熱,若是不帶他們三房的人上京也無可厚非,向外頭說道都是他們三房沒理的。
可在京城落戶,那又跟外頭的官眷是不一樣的地位了。京城那是什麼地方,天子腳下,最靠近皇城的地方,像王月這樣一心攀附追求榮華的人自然無比嚮往。
劉玉蘭本來就是官家小姐出身,又是工部侍郎的女兒,出嫁前都是在京城裡待過的,她對落戶京城到沒有什麼熱衷的想法,只是她不喜與王月爭嘴,道了一句:「我還是那句話,端看大哥和二郎的意思。」
王月曉得她的性子,也不與她多說,轉過臉十分熱忱的看著許莫護。
許莫護原本也沒想著撂下三房,便道:「行了,你們也回去好好收整一下各房,過幾日一同上京,宜早不宜遲。」
王月聽了,那一張本算不得十分美貌的臉更是起了不少的褶子,笑呵呵道:「是了是了,那我們現在就回去收拾收拾。」
說罷,王月挽起她親女許思白的手便要離開大廳,她們身後還跟著一身粉衣的女子,她也是三房的姑娘,名叫許悠白,只不過是個庶出,自不得王月的喜愛。
瞧著許三爺還杵在原地一動不動,王月轉頭瞪他一眼,他便是屁顛屁顛跟了過去。
三房的人盡數離開,這大廳上喧鬧的聲音自然也被帶走了。
只聽安靜下來的大廳里一道略沉的聲音:「先去把我那孽女尋回來再說!」
聽了許莫護的話,一眾的許府小廝便是魚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