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力所為,蓄意謀之
沈霽月如今寄住在方家,聽說方家二老回府,依著禮數她也要前去拜訪。
結果方一踏入院落,便看見封成謙身子微欠。
他面前站了個精瘦老頭,發已花白,身體卻硬朗非常,看起來十分有精氣神,沉聲道:「把那沈姓姑娘叫來,我想見一見她。」
好巧不巧,沈霽月剛好聽得這句,想來那老頭便是方家家主,而他口中的沈姓姑娘約莫便是自己了。
沈霽月不假思索開口,「小女沈清,見過老爺、夫人。」
突然插進來的聲音讓眾人視線向沈霽月處看去,沈霽月走進大廳,頓時便感受到不同尋常的氣氛。
封成謙面色慘白,神情並不好。她久居沙場,對血腥味十分敏感,一下子便嗅到細微的鐵鏽味自封成謙身上傳了出來。
沈霽月微微蹙眉,他受傷了?
越過封成謙,沈霽月站定在大廳中央,「才聽得此訊,姍姍來遲,望二老見諒。」
方漠渾濁的老眼仔仔細細在她身上打量,右手盤著雕花檀木椅把。
「你盯著阿河看作甚?」
方凝雪看她剛才盯著方河看,心中結怨,一步上前擋住了她的視線。
「雪兒,來者是客,休要任性。」下人上前倒茶,方漠拾起瓷杯抿了口茶水,「都坐下吧。」
「爹!」方凝雪望著方漠,希望她爹能給她做主,隨便找個理由將沈清打發出去。
「多謝。」
沈霽月不屑與方凝雪計較,餘光瞥過對面的封成謙,注意到他坐下時有一瞬動作僵硬,且右肩至始至終未動。
她忽然想起來,似乎封成謙在與庄魚水賊一戰中右肩中箭,難道還沒好么?
「你還看!」
方凝雪佔有慾極強,自小她想要的東西,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她爹都會想辦法給她,她好不容易看上一個男人,卻被屢次三番的任他人覬覦,她爹反倒說她胡鬧,方凝雪心裡不平衡極了。
沈霽月不由覺得好笑,「方姑娘,我這雙眼睛雖生在我的身上,有時候卻也不受我的控制。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偶爾略過了什麼,好看的多看幾眼,不好看的便一閃而過,此為人之常情,並非有意,若哪裡冒犯了姑娘,還望諒解。」
她這話明顯是為了讓方凝雪吃癟。若方凝雪再為難,便是不通人情;而她心上人在身旁,又不能做的太過。方凝雪只得忍氣吞聲,惡狠狠瞪了沈霽月一眼。
夫人打圓場,「雪兒自小就是這個脾氣,有什麼說什麼,雖有時說話不討喜,但卻沒什麼壞心思,沈姑娘別與她計較,讓讓便是。」
沈霽月道:「遇到沒禮數的便讓讓,何苦計較來計較去讓自己沾了一身腥,頗為無趣。」
「你說誰沒禮數!」方凝雪被她氣的半死,蹭地一下站起來指著她吼。
聽沈霽月如此語氣,方夫人本還慈善的臉一下子拉了下去,不悅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好了。」方漠打斷兩人,「雪兒,坐下,成何體統!」
「爹,她罵我……」方凝雪一肚子委屈無處撒,忍不住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封成謙,封成謙卻理都不理她。
方漠道:「分明是你無禮在先,若再胡鬧便回你房中去!」
方凝雪一肚子委屈無處撒,忍不住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封成謙,封成謙卻理都不理她。
氣上心頭,方凝雪扭頭便沖了出去,邊跑邊哭。
「誒,雪兒!」
夫人見狀向方漠埋怨道:「你同她凶什麼,她什麼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拿她撒什麼氣!偏生要出去搞什麼亂七八糟的石頭,這下好,回來沒了碼頭,連女兒也不要了!」
方夫人邊說邊拿手帕抹淚,說完,她起身追了上去,途徑沈霽月和封成謙兩人時還十分厭惡地瞟了他們人各一眼。
亂七八糟的石頭?
這敏感的字眼竄進沈霽月耳中,她注意到,提到「石頭」二字時,方漠的臉頓時黑了下來。
有隱情。
沈霽月面不改色,意味深長地多打量了一圈室內陳設。
中規中矩,除了比尋常人家多了幾分富氣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
待兩人離開后,房中才安靜下來。
半晌,方漠的神情才恢復如常,道:「我老來得女,捨不得打罵,就把雪兒養成了這般驕縱的脾氣,老夫在這裡替小女給你賠不是了。」
這方家家主倒是十分進退有度,沈霽月哪裡會受他的道歉,「也是我口無遮攔,此事便讓它翻篇吧。」
空氣中的血腥味越發濃郁,沈霽月有些擔心地看向封成謙,他臉色十分不好,沒有一絲血氣,坐在椅上沉默不語。
「沈姑娘家是哪裡人?」
「東廷敖陵縣人。」
方漠愣了下,他不知道敖陵是何處,只認得東廷二字,「東廷?我這裡可是大炎境內了,你也是因為落水才到此地的?」
「虹河水患著實害慘了不少人。」沈霽月忽然想起什麼,問道:「方老爺,自銅臨水壩築起后,虹河便穩定下來,幾十年如一日。我聽聞那銅臨水壩是由東廷一位開國將軍傾覆巨大人力鑄成,從內到外由堅固無比的玄鐵組建,怎會突然塌了?」
她對這方面的記憶全然空白。
先前她問過陳建業等人,因為離得太遠,他們紛紛表示不知情。這方老爺非比尋常人家,見多識廣,說不定會有什麼線索。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只聽人傳來消息,說銅臨水壩不是自然而然坍塌的。」
沈霽月一怔,「什麼意思?」
封成謙突然道:「人力所為,蓄意謀之。」
兩人看向他,方漠問:「你怎麼如此確定?」
「這幾天我查閱資料,銅臨水壩的堅固程度遠超出我們的想象,虹河水患雖嚴重,卻也不過半月退去,證明水力不大,那麼導致水患的原因便只剩下一個了。」
沈霽月挑眉,沒想到封成謙這傢伙失憶了還不忘辦事。果然,人是聰明的,只可惜性格太差。
方漠看向他的目光中帶了幾分讚賞,「我搜集來的信息也差不多如方河所說。」
「如今雨季已過、虹河水退,方老爺打算何時開放碼頭?」沈霽月問。
方漠微微眯眼,沈霽月雖話沒說全,他卻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經此災患,我們損失慘重,至於何時開放碼頭供商船往複東廷,還需再議。」方漠起身,沒了再談下去的興緻,「兩位莫急,這段時間不若就在我家中住下。偌大方府,不缺兩位的床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