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黛綠
啪嗒一聲!樹葉如小雨般簌簌落了下來,封成謙掉在地上,御星砸到他懷裡,又讓他跌了回去。
「哎呦!」
這次輪到沈霽月大笑了,那笑聲不比封成謙小。她跑了過去,笑眼盈盈,別提多過癮。
那眼中仿若藏了滿天星。
「讓你欺負人,看,遭報應了吧!」
封成謙揉了揉屁股,可是摔得不輕,他坐在地上,瞧著沈霽月大笑的模樣,不知不覺看的著了迷。
沈霽月一愣,被他盯得有些毛,「你看什麼?」
封成謙轉過頭移開視線,站起身子拍了拍衣上塵土,彎腰撿起摔成兩半的御星,上下擺弄,「沒什麼,看來得再改改啊,羽翼兩側太過死板,重心不穩極容易掉下來,鷹頭處似乎也有些瑕疵,如果想達到長時間載人的效果,恐怕還有許多地方需要重造……」
沈霽月全然聽不懂,就聽他低頭喃喃。
封成謙總結御星的不足,待自己一個人念叨完了才發現沈霽月一直盯著他看。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拍了下沈霽月的頭,把沈霽月嚇了一跳。
「封成謙!」
待沈霽月想要追過去的時候,封成謙已經拿著御星跑出了院子,邊跑還邊笑,那朗朗笑聲彷彿要穿過偌大的皇宮,直到宮外去。
……
香囊中飄來裊裊炊煙,彎彎繞繞直至消失,清淡的香氣中隱隱透出幾分藥草味。
「皇後娘娘。」太監總管踱步上前,對燃香爐邊佇立的纖瘦女子道,「皇上已睡下了,皇後娘娘請回吧。」
一隻乾淨細膩,從未受過苦累的手提著金鉤將香囊掛上,舉止間儘是雍容華貴。
「數來,我已有半月不曾見陛下了吧?」黛綠鳳眸瞥了眼林公公,「自陛下早朝歸來后便閉門不出,何故?」
林公公棲身,「朝廷的事,老奴不得知。」
聞聲,黛綠輕哼,不知因何而笑,但語氣中儘是嘲諷。
她徑直越過林公公向內殿走去,林公公一驚:「皇後娘娘,皇上已睡下了,不可擅自闖入啊!」
他跟在黛綠後面,卻沒有叫住尊貴的皇後娘娘。
撩開帘子,看到站在窗邊擺弄香燭的九五之尊,她沒有絲毫意外,「陛下果然沒睡。」
林公公止於於此,驚慌地看向裴雲舒,「皇上恕罪,皇後娘娘執意要闖,老奴實在攔不住啊!」
裴雲舒看到黛綠,並無怒意,似乎早料到她會闖進來。只長袖一揮,示意心驚膽戰的林公公退下。
「陛下。」
她話還沒說出口,便被裴雲舒打斷,「朕知道你要說什麼。」
他的聲音中儘是疲憊,一剪將香燭芯剪去半分,快要熄滅的火苗又蹭地竄了上去,生生不息。
看著明晃晃的燈影,他丟了小巧燭剪,略有煩躁,「如果你是來看朕笑話的,如你所見,你得意嗎?」
沈霽月西行一去,形同痛失臂膀。
他本就是有名無實的皇帝,還經歷著內憂外患的形勢,他雖享受著至高無上的榮耀,但一雙肩膀能承受多少重量,又受得住多少這樣哀痛的消息。
「是,看到陛下如此憂心,臣妾便安心了。」
作為黛家追求權利的棋子,自她嫁給七皇子裴雲舒至今日,哪怕登上鳳位,她心中依舊只有不甘心。
「若陛下擔憂西塘局勢,大可不必,臣妾相信不日之後,家弟定會傳來大捷消息,沈將軍未完成的大業,由家弟繼承,再合適不過。」
她仔細打量裴雲舒的每一個細微動作,果真見到提起「沈將軍」三個字的時候,裴雲舒身體一僵。
宮中皆知沈霽月與裴雲舒不止君臣,更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情意。當今雅帝對沈霽月究竟有沒有男女之情從未有人敢問,但自他上任以來對沈霽月的關懷總要超出他人。
反觀她這個名正言順的皇後娘娘,倒形同擺設。
其實她今日來就是想看看,當裴雲舒得知沈霽月命隕虹河後作何反應,得願,黛綠心中倒並非想象中的暢快,反而有種同病相憐的憫然。
「生在宮闈之中除了錦衣玉食,我們究竟還剩什麼?」黛綠走上前,替裴雲舒更衣,「陛下莫要怪我,我只是想擺脫這樣的日子。」
裴雲舒任她擺布,半晌,他睜開雙眼,又是一番清明,「投靠玄機形同自損。」
將長衫掛於衣架上的動作一頓。
黛綠道:「未必。」
裴雲舒一掌將她推開,胸口剛解開的紐扣被他親手扣上,「鬼迷心竅,無葯可醫。」
他眼底的嫌厭盡收眼底,黛綠自嘲一笑,不知怎麼就冒出一句,「是,臣妾自然比不上沈將軍一片丹心,安之若固。陛下娶了臣妾這些年,難道還不明白臣妾是個怎樣的人嗎?」
「滾出去。」
「臣妾告退。」
黛綠走後,裴雲舒枕於床上久不能寐,合上眼便閃出年少時與沈霽月在宮中的日子。
林公公見黛綠走時臉色不好,斗膽進內殿,見皇上還沒睡,便上前勸道:「皇上別擔心,沈將軍吉人自有天相,定不會出事的。」
虹河如此湍急,落入其中只會凶多吉少,此番話不過是勸慰皇上稍稍放寬心罷了,作用不大。
裴雲舒睜開眼,一下子坐了起來。
「林維。」
「老奴在。」
他一手揉太陽穴,皺眉道:「去把衛徽安給朕叫來。」
林公公不解,此時已是深更,皇上突然傳喚衛中卿所為何事?
「是。」
聖意不敢揣測,他躬身離去,行至門前,裴雲舒又將他叫住:「等等,不要驚動他人,秘密行事。」
「老奴知道。」
看來是要吩咐什麼重要的事吧。走出大殿,林維想到皇上方才的神情,此事還是他親自前去比較妥當,免得泄露出去自己的人頭就要落地。
坐在轎中,林維想到皇上皇后那般相處,不由嘆了口氣。
若說當年皇後娘娘尚為王妃時便是如此也就罷了,可他猶記得黛綠初嫁之時,眼中尚存幾分情意,似乎從沈將軍一去疆場后,一切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