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十七
冬天到了,北方的氣溫也漸漸寒冷起來,人們穿上雍腫的棉服。今冬的雪來得早。小雪節氣剛過,便下了第一場。外面白茫茫的一片。趙劍波又佇立在窗前遙望遠方的愛人。光禿禿的樹枝上,鳥兒依戀著巢兒,啁啾著捨不得飛遠。她何時才能回家,像鳥兒一樣歸巢,不再漂泊?她怎麼知道,他有多麼地想念她!
傍晚,趙劍波約幾個好朋友聚在喧鬧的大廳里,吃火鍋聊天。大家天南海北地閑扯著。酒至半酣,方惟敬問:「劍波,嫣然打算就這樣下去嗎?」趙劍波無奈地笑笑說:「我也不知道。她的事情她自己決定吧。」說完沉默地低下頭,只是一味地把玩手機。以往這個時候,該是打電話發信息的時候,今天怎麼這麼安靜?趙劍波忍耐著沒有主動聯繫嫣然。方惟敬不明白趙劍波的婚姻怎麼會發展到如今這種情況。馬登峰斜視方惟敬問:「你現在怎麼樣了?」方惟敬用一根手指頭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說:「你是在問我,對嗎?」馬登峰打一勺兒青菜給他,說:「當然是問你了。我看你一提起家庭就不願意再說什麼。」方惟敬無言以對,默默地點頭承認。趙劍波羨慕地瞟一眼馬登峰說:「咱們幾個就你最幸福了。你必須喝一個。」在場的人都笑。馬登峰舉起杯子喝一口,說:「你的理由還真特別。」趙劍波陪一個,沉重地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一臉的落寞和不知所措。方惟敬思量著這些年的婚姻生活,不知道該怎麼來形容內心的感受,酸甜苦辣一樣都沒有少。他冷冷地一笑道:「馬登峰的甜多於苦,而我的苦卻多於甜。真讓人羨慕甚至嫉妒。」馬登峰立刻阻止他說:「停,停!你別生在福中不知福。夏玉潔多賢惠的媳婦,對你是唯命是從。你怎麼還這麼說?」方惟敬猛然灌一大杯,臉頰馬上通紅了。馬登峰拿過他的杯子放在一邊,說:「不能喝就別逞能。」方惟敬對他淺淺一笑,手扶著桌子。強子耐不住急性子說:「你們這些知識分子說個話那個墨跡。有什麼不愉快說出來,心裡也好受點……」陳康暗地裡拉拉強子。強子馬上收住下面要說的話,繃住嘴巴。方惟敬倒一杯酒送到強子面前說:「你也是個真性情的人,喜怒哀樂從不是掩飾,活得很真實。我敬你一杯!」強子接過來一飲而盡,「方工,有什麼說出來,別悶在心裡,這樣太累了。」方惟敬點點頭說:「好!今天我就告訴你們,我的愛情故事。以前把什麼事都悶在心裡,生怕別人笑話。真的快憋瘋了!」大家都不再言語,安靜地聽他的故事。方惟敬有如鯁在喉不吐不快的感覺,「我和錢菲的地下戀情從高一就開始。我們一直親密無間,而且相互鼓勵考上同一所大學。那時只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們一定會白頭到老。有時還會奇怪別人怎麼會鬧得離婚呢?好景不長,錢菲想出國留學。她說她這輩子就想過那種豪華的生活。她問我能給她嗎?我回答不出。我們就開始為這個事情吵鬧起來。她上飛機的時候,滿臉笑容地對我揮手。我們的婚姻也只維持一年就各奔東西了。那一陣子,我不再相信愛情,甚至記恨女人。後來,嫣然來到我家當家庭教師。小姑娘很清純,我不得不承認我是心動了。我驚訝於我的心還沒有死。」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趙劍波。趙劍波赧顏地低下頭,自己把日子過得如此不堪,小聲嘟囔道:「哎!誰又能告訴我,以後該怎麼辦?」沒有人能給他答案。方惟敬接著說:「至今我都沒有弄清楚,嫣然先前還挺熱情地和我說話,在一起玩耍。後來怎麼就疏遠我,搬走以後,乾脆拒絕我。那時,我想這一生只剩孤獨。夏玉潔出現了。說實在的,好長時間,我連她的名字都記不住。她不厭其煩地介紹,她是第二車間的夏玉潔。她一雙婆娑的淚眼看著我,突然我想有個家了。她挺勤快的,也不會無理取鬧。可是,我們之間無話可說,一天到晚不超過十句。我多想去離婚,怎麼也走不出婚姻的慣性。一下班,腳就不由地往家走。即使同在一個屋檐下,關在各自的房間里,也沒有勇氣和決心去打破這種別人看來挺幸福的生活。有時候我也檢討自己,是我做錯了什麼嗎?然後重修於好,維持不到一天,又是以前的老樣子。有時真想衝出這個籠子,卻又沒有勇氣和力量。我知道我很懦弱。日子就這樣遷就著過了一天又一天。我累了!」說完頹廢地坐下,趴在桌上。所有的人都沉默著。細細想想,在坐的人也都是這樣,沒有心思嘲笑別人。可憐的中國式婚姻。
這時,張欣闖進來,坐在趙劍波旁邊的空位上,毫不客氣地拿起筷子就吃。大家尷尬地不知道說什麼。陳康勉強應付一聲:「張欣啊,再點些兒菜吧。」她不說話,猛灌一口酒,馬上就面紅耳赤了。趙劍波隨手把手機裝進大衣口袋裡,把外套搭在椅背上,厭煩地起身去衛生間。陳康立即跟出來。「趙總,這個女人咋這樣?簡直就是……」話沒說完咽下後半句。「陰魂不散。」趙劍波介面道。從衛生間里出來沒有馬上回去,站在走廊上透氣。方惟敬和馬登峰出來站在外面。馬登峰給子涵和女兒回電話。強子低頭玩手機。有一刻多鐘,大家都回到桌前。趙劍波拿起外套,掏出手機看看說:「咱們散了吧,該回家了。」
張欣站起來瞪著他說:「什麼意思?我剛來就要走!捨不得你這二兩白酒?任何人都不能走!」拿起酒瓶給大家斟滿酒杯,對趙劍波說:「趙劍波,咱倆一個村子里長大,不說是青梅竹馬吧,也算是發小。」趙劍波微微點點頭。「你以為我要巴結你嗎?憑什麼!我好歹也是正式單位的小領導。如果你還是個男人,把酒喝了。」開始灌趙劍波喝酒,她自己也不停地喝,雙眼微睜道:「武嫣然在你心裡就是女神嗎?她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哪兒比她差了?」大家都勸他們少喝點兒。趙劍波壓在心頭的苦惱,煩躁起來。張欣一飲而盡,憂傷地說:「你是借酒消愁,我也是借酒消愁。咱倆都是同病相憐之人,可我為什麼沒人愛憐。」
趙劍波通紅著臉堅定地回答她:「告訴你張欣,我趙劍波。」他拍拍自己的胸膛,「這輩子只稀罕武嫣然。我只愛她自己,這輩子只愛她一個人!不管她怎麼樣。」醉眼朦朧地端起杯子又喝光了。陳康焦急地阻止他。趙劍波把陳康的手划拉到一邊。「趙總,你……」趙劍波不讓陳康說話:「陳康,你別說話。」張欣醉醺醺地說:「我今天發一次瘋。明天起開始振作起來,好好地工作。」趙劍波跑到衛生間大吐起來,不小心吐到毛衣上。陳康扶著他回酒店。強子想去扶張欣,「別碰我,我自己能走。」說著搖搖晃晃地走了。
武嫣然坐在火車上很納悶。今天是什麼情況打電話不接,發信息不回。夜裡十一點多,下了火車,打車趕到家。敲敲門沒人回應。用鑰匙打開門,屋裡確實沒人。來到酒店的小卧室,一推門開了,小客廳的燈亮著。走進卧室,趙劍波赤裸著上身和張欣睡在一起。此幕猶如五雷轟頂,嫣然徹底發了瘋。奔上前拚命地捶打搖晃想弄醒他。他沉睡不醒。武嫣然接滿滿一桶水澆在他們的頭上和身上。趙劍波和張欣被涼水激醒。張欣殺豬一般地嚎叫著,穿上外套奪門而去。
趙劍波滿臉醉意,莫名其妙地問:「張欣怎麼在這兒?怎麼回事兒?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回事?你問誰?你做得好事。」嫣然竭嘶底里地捶打他。趙劍波清醒了大半。她惱怒的樣子,他感到事情的嚴重性,極力為自己辯解道:「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怎麼在這兒?一定是誤會了!」他一隻手鉗住她的手腕,一隻胳膊摟緊她,心慌地說:「嫣然,你聽我解釋。」武嫣然拼盡全力地掙扎著說:「事實擺在這兒,還有什麼好解釋的。」他慌神地說:「誤會了,真的誤會了!」她大吼起來:「誤會?你哄傻子呢?你放開我。」
「你能不這麼激動嗎?好好聽我解釋就放開你。」說著湊過去嘴巴想吻她,哄哄她,把事情不了了之。「臭流氓,別碰我,你放開!」她厲聲喝道。趙劍波也有些生氣地說:「你別胡亂罵人。」嫣然冷聲道:「鬆開。我覺得你渾身上下哪兒都臟,好噁心。我已不再愛你了,離婚吧!」忽然,她強烈地想從彷徨與掙扎的生活中逃離出來。太累了,厭倦這樣的生活。哪怕全部的後果由她獨自承擔!
趙劍波驚嚇地鬆開道:「嫣然,你在開玩笑,對嗎?你別嚇唬我,聽我解釋好不好?」「還用解釋嗎?什麼都別說了。離婚,離婚,離婚!」她站在床邊,惡狠狠地瞪著他,一聲比一聲高。趙劍波穿上衣服看看她氣得紅番茄似的臉,「撲哧」笑出聲說:「幹什麼呢?氣成這樣,別生氣了,寶貝兒。怎麼罰我都行,跪搓衣板我認罰。」舉起雙手向她投降。
武嫣然怒視他那張痞子臉,冷哼道:「你居然還能笑得出來。現在說什麼有用嗎?我只要離婚。你以為輕描淡寫就可以算了嗎?你在挑戰我的底線。天亮就去辦離婚。」說完走出卧室,斜靠近沙發里閉上眼睛不再理他。
趙劍波抱來一床被子給她蓋上,又換好濕被褥,輕輕喚她:「嫣然,睡床上吧,沙發不舒服。」武嫣然睜開眼睛厭惡地白了他一眼。趙劍波無趣地幫她脫鞋。圍著她嘮嘮叨叨解釋了大半夜,她一句話也沒有回答。他沮喪地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他們僵持到天亮。
嫣然起來簡單地洗漱一下,丟下一句:「我在民政局門口等你。」甩門而去。她不依不饒的態度,趙劍波氣得直翻白眼不想理會她。心想:要去你去,我是不會離的。他發獃地望著天花板。中午時,趙劍波不情願地來到民政局門口,坐在車裡一直盯著站得直直的嫣然。夜幕降臨,工作人員陸陸續續地下班回家。嫣然既不東張西望也不離開,沉默地站在那兒。趙劍波憤怒地走過來說:「幹嘛呢!這是?不依不饒的!一天不吃不喝,打算凍死嗎?」她不說話,凍得發青而又倔強的臉,毫無表情的轉向一邊。他的心軟了,懇求道:「嫣然,就算我錯了,原諒我。只要不離婚,你說什麼我都依你。」「不,我現在只要離婚。」轉身離開他,走了幾步站在一棵樹旁。「現在天都黑了,下班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行嗎?」他真的怕她了。「不,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兒等,直到離婚。」她倚著樹冷冷地說。
「夜裡零下幾度呢。凍一天了,先回家吧,好嗎?」他領教到她的執拗。武嫣然無助地倚著樹榦,眼底泛出淚光。仰頭望天,上天在哪兒?為何如此待自己,命運到底是什麼?苦苦地掙扎,怎麼也掙不到好命嗎?他一點點兒地悄悄地靠過去,迅速地伸手牢牢地抓住她。嫣然掙扎著想逃掉。趙劍波發狠地拉著她走向車子:「先回家,有什麼事好好說。」把她塞進車裡,系好安全帶,鎖好門迅速回到駕駛座上,發動車子。嫣然不再反抗,老老實實地呆在那兒,疲倦地閉上眼睛。
眾目睽睽之下,趙劍波抱著嫣然穿過酒店大廳上樓。一路上,大家驚詫不已。陳康和強子肩並肩站在大廳里,目送他們上樓。強子又好奇又疑惑地問:「陳助理,這是什麼節奏?秀恩愛嗎?」陳康的目光追著趙劍波的背影,許久才說:「嫣然什麼時候回來的?秀恩愛?我看不像。趙總的臉陰得都要下冰雹。吵架了吧?」強子酸溜溜地說:「他們倆好得跟一個人似的,還會吵架?」陳康想說物極必反,嘴唇動了動沒有說出來。
趙劍波把嫣然放在床上,幫她脫掉鞋和外套,用棉被蓋好。鎖上門來到大廳對強子說:「下兩碗面來,多加牛肉。」「唉。」強子應聲去做面。陳康和趙劍波坐在大廳里等待。趙總陰沉著臉,陳康沒敢問發生了什麼事。趙劍波點燃一根煙,盯著煙圈發愣。十幾分鐘,強子把面端來問:「趙總,我送去吧?」趙劍波接過來道:「不用。」強子壯著膽子問一句:「和俺姐吵架了?」趙劍波瞪他一眼說:「少管!」端著面上樓。強子被搶白了一頓,尷尬地站在那兒。
「嫣然,一天了,吃點兒東西吧?」趙劍波蹲在床頭,輕柔地喚她。嫣然翻個身面朝里,一言不語。「寶貝兒,別跟我慪氣,好嗎?東西總是要吃點兒的吧?我錯了,還不行嗎?原諒我吧。先吃點兒東西吧。」他苦苦哀求道。她既不說話也不理他,慢慢地被溫暖的被窩兒捂得沉沉睡著。趙劍波坐在沙發里,思前想後搞不明白張欣為什麼會在他的床上?怎麼才能讓嫣然原諒自己?抽了一夜的煙。猜不透,也不願預料下面會發生什麼事。
天亮了,嫣然睜開眼睛,猛然想起昨天的事情。起床洗漱完畢,穿好棉服。冷眼看看沙發上的趙劍波和滿缸的煙蒂,淡淡地說:「民政局門口,我等你。」趙劍波強睜著熬紅的眼睛怒視她道:「你有完沒完!」「離了婚,一切就結束了。」收拾好東西,拎起包,走出門。「嫣然,好歹吃了早飯吧。」他追到門口喊道。武嫣然沒有回頭地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趙劍波迅速抓起大衣,追出來。生拉硬拽著嫣然去吃早飯。陪她在寒風中站了一上午,凜冽的寒風吹得人瑟瑟發抖。他偷偷望望她比寒冬還冷的臉,意識到一切就要畫上句號。下午,他忍無可忍地說:「你堅決要離是嗎?」她點點頭,別開臉不看他。他賭氣而又無可耐何地說:「走,進去吧。」拿著離婚證,嫣然說:「不好意思,能載我回去嗎?去拿一下東西。對了,兩個孩子,我帶走。養到十八歲,再把他們還給你們趙家。」「孩子你也要帶走?可能嗎?」趙劍波氣惱地想把整個世界炸掉。「你想清楚,好嗎?孩子的爺爺奶奶歲數大了,哪有精力管他們。你的事情這麼忙,又顧不上。不要因為你的賭氣毀了孩子的前程。我說過了他們十八歲后,還給你們趙家。我是母親,兒子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只要孩子,什麼都不要。」她的口氣和心意都無比的堅定。趙劍波悲戚地說:「難道不是因為你的賭氣,咱們好好的一家人,就這樣離散了嗎?你怎麼可以這樣狠心地對我!」他頹廢地趴在方向盤上。
回到小區,停好車。趙劍波先下來,站在右邊車門處,冷淡地看著她。武嫣然無力地跨出車,步履蹣跚剛走兩步,腳下一絆身子往下墜去。趙劍波反應極快,從後面有力地抱住她。嫣然沒有摔倒,圈在他的懷裡。她急匆匆地看他一眼,愣了幾秒,掙扎出來,搖搖晃晃往家走。趙劍波難過地跟在她身後。
客廳里,武嫣然沉默無語地窩進沙發里。趙劍波心疼地看看她疲憊不堪而又頹廢的神色,撥通電話說:「陳康,你現在忙嗎?能送些吃的東西過來嗎?」「趙總,送到哪兒?」「我家。」「好的。」陳康拎著食盒推門進來,屋裡的氣氛好冰冷,事情哪兒不對?「嫣然,吃飯吧。無論怎麼樣,總得吃飯吧。」盛一碗米飯遞給她。他們索然無味地吃過飯。武嫣然一語不發地起身走進卧室。陳康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兒,忍不住問:「趙總,怎麼了?」趙劍波了無生氣地說:「離婚了。」「離婚了?怎麼可能?為什麼呀?」陳康瞪圓眼睛,「趙總,我怎麼能相信我的耳朵。」他狠狠地掐自己一下,很疼有知覺,不是做夢。「因為喝酒,因為張欣。」趙劍波無力地躺在沙發上,「陳康,你回酒店吧。」陳康擔心地說:「你這個樣子,我怎麼能放心?」「沒什麼,你回酒店吧,酒店不能沒有人。」趙劍波微微搖搖手,不想再說話。陳康從孩子的卧室里抱出一床被子給趙劍波蓋上,輕聲地說:「趙總,你休息一下吧。我走了。」他一步三回頭地思索,事情怎麼可能發展成這樣?!
武嫣然昏昏沉沉地躺了半晌。黃昏放學,趙陽和趙耀蹦跳著回到家。爸爸睡在沙發上,媽媽閉著眼睛一臉的病容躺在床上。趙陽趴在床邊上叫:「媽媽,你怎麼了?」她沒有動靜。趙耀搖晃著童言無忌地喊道:「媽媽,你怎麼了?你死了?媽媽死了!」害怕地大哭起來。她猛然清醒了,還有孩子呢,坐起來說:「媽媽沒怎麼,好好的呢。」趙耀恐懼地窩進媽媽的懷裡,趙陽也上床。嫣然把孩子們攔進懷裡,問:「爸爸呢?」趙陽疑惑地盯著媽媽說:「爸爸在客廳里呢。」趙劍波聽見他們的談話,起身來到卧室里,看見娘仨坐在床上,緩緩地坐進椅子里。嫣然環視他和這個家,都已不在屬於自己。他悻悻地說:「嫣然,你真的不相信我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你誤解了嗎?」他還在為自己辯解。「事實已擺在面前了,什麼都不要說了,讓我們冷靜一段時間,好嗎?」她已經被突如其來的事情擊垮,把頭埋在孩子的胸前。兩個孩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東瞧瞧西望望,老老實實地坐著。「嫣然,你就這麼不信任我。你現在是碩士,工作也穩定了,是不是嫌棄我這個沒文化的人。有本事的人在追求你了吧?」趙劍波突然想起什麼,坐正身體質問她。她抬起頭,一臉肅穆地說:「我鄭重地告訴你,根本沒有什麼有本事的人。現在只想這樣選擇,不要解釋了。已經於事無補。」他從鼻子里哼一聲,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信不信由你,我自然知道自己的心。」她覺得整個世界都黯然。「嫣然,我們現在是劃上了句號,還只是一個小豆號?我們還有未來嗎?」他想看到一點點的希望。
「不知道。我不敢要求你什麼。但是我會堅守我的信念。」她茫然地說。他不肯認命地問:「你的信念是什麼?告訴我!口口聲聲說信念,我要看看它是個什麼東西?」「它在我的心裡,不想和別人說。」她覺得像斷了線的風箏,不知道該飄向何處,「你媽媽不喜歡我,你再找一個她喜歡的吧,好好地過日子。咱倆有一個幸福的也好呀。」趙劍波聽到這番話覺得是極大的諷刺。終於惱怒了,往牆上重重地捶一拳,吼道:「這些事情,不勞你費心!」孩子被爸爸的舉動嚇呆了,往媽媽懷裡擠。嫣然緊緊地抱住孩子,可憐地說:「趙陽、趙耀不怕。」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無力地靠在椅子上說:「既然已經離婚,咱們也是天涯各一方了。我已經沒有回天之力,散了吧。」什麼山盟海誓騙人的謊言,越華麗褪色得越快。多年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武嫣然光著腳拿起筆,走過來,在他胸口的襯衣上寫下: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趙劍波疑慮地看著她的舉動,不解地問:「你這是什麼意思?」她沒有說話,開始整理東西。「嫣然,天已經黑了。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她停下手,雙眸痴痴地看了他幾秒說:「我在這兒很尷尬,我們去住賓館。」趙劍波不再說話,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閉著眼睛感覺他們進進出出,直到最後離開。
第二天,武嫣然領著兩個孩子,坐火車去她工作的地方,馬上要離開「家」。她傷感地回望:熟悉的街,魂牽夢繞的家,相親相愛的人,記錄著她歡喜和憂愁的小河畔。又要和它們說再見了,可怎麼也不願意說不見,好渴望再見。
火車站旁,武嫣然一隻手牽著趙耀,一隻手拉著箱子。趙陽緊握箱子的拉杆。「趙陽跟緊媽媽,手可不要鬆開。」她一路叮囑著孩子,視線一刻也不敢離開趙陽。趙陽眨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而又不解地問:「媽媽,咱們去哪兒?爸爸怎麼不去?爺爺奶奶怎麼不去?媽媽,我想讓爸爸也去。」趙耀看看哥哥,又望望媽媽也有許多的疑惑說:「媽媽,咱們回家找爸爸來,讓爸爸跟咱們一起去吧。」武嫣然淚水盈眶,停下來偷偷地擦掉眼淚。趕緊拉住趙陽,向四周張望。大廳里,人潮人海中想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環視一周,沒有,真的沒有!「大勇哥,你為什麼不來送送我們?」她在心裡反覆地說這句話。
馬上要上火車。武嫣然讓趙陽走在前面,拉著箱子的手緊緊地拽住趙陽的衣服,另一隻手牽著趙耀。抖抖肩上的背包,隨著人群往裡走。又戀戀不捨地回頭張望,心裡念叨著:「你在這兒嗎?」「趕緊走!」後面的人往前擁擠著不耐煩地說。嫣然只好正視前方,繼續往裡進。月台上,再次駐足張望四周。就在這一瞬間,嫣然後悔了,不想離開他。現在,如果他能說一句:「嫣然回家吧。」自己會領著孩子毫不猶豫地跟他回家,回到他的身邊。偌大的大廳里沒有他的身影,心裡呼喚著他:你怎麼不來?為什麼不說,回家吧?牽著孩子們的小手,用盡全身的力氣抬起沉重的腳邁進車廂里。「從此我們就天涯各一方了。」他的話在腦海里重複著。真的成為事實了嗎?她感到莫大的恐懼。床鋪上,兩個孩子忘記爸爸為什麼沒有來的事,脫掉鞋嬉笑打鬧著。武嫣然怔怔地望著窗外,送別的人依依不捨地道別,牽著的手不願意鬆開,珍重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觸景生情好想他,緊握著手機,背著熟悉的電話號碼,強忍著沒有給他打電話。
又是一個離別的冬季。車窗外蕭條的景色:枯萎的野草,落光葉子的樹木,寒風中發抖的小村莊。一切猶如她的心,沒有了生機。孩子們打鬧累了,終於安靜地睡著了。武嫣然一隻手撫摸著趙陽的頭,另一隻手緊緊地拉著趙耀的手,以後他們就是她的全部。
趙劍波遠遠地跟著他們來到火車站。嫣然環視四周,她在尋自己嗎?怎麼有勇氣上前。尋覓半生的人,就這樣遠離自己而去。火車啟動了,跑遠了。他無助地倚在石柱上。任火車、嫣然、孩子們,他的全部世界消失在天的盡頭。不知道怎麼回的家,拿出寫字的襯衣,把它捂在心口上。什麼都失去了,又回到原點。他躺在床上像一根毫無知覺的木頭。
陳康眼瞧著趙劍波消沉下去,焦急地沒有辦法。只好通知馬登峰和方惟敬來看望他。滿屋的零亂:沙發上,亂七八糟的扔滿東西;地上到處都是物品的碎片。陳康開始收拾屋子。
方惟敬和馬登峰直奔卧室。趙劍波失魂落魄地倚靠在床頭上。他的神情嚇壞了他倆,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三個人沉默地坐著。方惟敬先開口說:「劍波,嫣然真的狠下心和你離了婚嗎?」趙劍波閉上眼睛點點頭。馬登峰見他手裡拿的襯衣,疑惑不解地問:「你怎麼總拿著這件衣服呀?嫣然的嗎?」
趙劍波想著當時的情景,沒有從她平靜的眼睛里讀出她的心思。對自己對這個家還有留戀嗎?「是我的。她臨走時,在上面寫了一句話。」馬登峰拿過衣服展平,上面寫著: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方惟敬沉思一下說:「劍波,嫣然走的時候,說過什麼話嗎?」「她說她會堅守心中的信念。」趙劍波的心已隨她去了遠方。方惟敬又問:「她所說的信念是什麼?」趙劍波瞥一眼方惟敬道:「我不知道。」方惟敬繼續問:「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嗎?你的態度是什麼?」不相信嫣然對趙劍波會如此的絕情。趙劍波腦子裡一團亂麻,小聲說:「什麼打算?沒打算。態度是什麼意思?」方惟敬道:「具體點兒,你對嫣然是一望情深,還是過一段時間就打算找一個人結婚過日子?」想勸說趙劍波化解這個結,他們倆再重修於好。「我對她一往情深,只要她不結婚,我就不會再婚,我要等她回家。」趙劍波恨恨地說。馬登峰坐在一邊沉思不語,怎麼也捋不明白趙劍波的這本糊塗賬。明明是很相愛的人,卻為什麼要鬧成這樣。抬頭看看趙劍波,一個曾經何等囂張和得意的野小子,現在竟然垂頭喪氣了。生活到底是什麼?把人打磨得失去了稜角。輕輕地拍拍趙劍波的肩膀,誰有好辦法啊?心裡有無限的惆悵。
方惟敬沉默不語,雙手緊握著,思索許久說:「我想告訴你,嫣然所說的信念,應該是她這輩子只愛你一個人。以我的觀察和感受,嫣然不是一個隨波逐流的人。」方惟敬和嫣然是熟識的,趙劍波驚訝地問:「你怎麼知道?她告訴你呢?你們一直都是好朋友。」方惟敬腦海里閃過往事,不禁可憐起嫣然來。一個女孩子要擔負起這麼沉重的風雨。當初她要是愛了自己,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嘆息了一聲道:「她沒有跟我說過什麼,我們根本就沒有見過面,猜測的。我知道嫣然的為人。」
「我還以為是她變了心,故意找茬和我離婚。」趙劍波開始深思這件事。方惟敬依然堅持自己的看法說:「嫣然絕對不是那種人。我覺得你們雖然離了,她並沒有棄你而去。只要還沒有棄,聚也不會太遠。」趙劍波一下子坐正身體,精神一抖擻:「真的嗎?可我也曾問過她,還有未來嗎?她卻說不知道。」方惟敬有著許多對嫣然的敬佩:「劍波,現在她還沒有原諒你。是聚是散,還要看你的行動。如果你一直守候,她一定有歸來的那天。這要看你的定力如何。如果你不把這段感情看重,那你們的緣分已經在拿到離婚證的那天就結束了。」「真像你說的這樣嗎,惟敬?」趙劍波像是一個溺水的人,終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方惟敬起身給趙劍波倒來一杯水,遞過去說:「喝點兒水吧,你都上火了,急也沒有用。」趙劍波接過來,一口氣喝完,嗆得急促地咳嗽起來。馬登峰忙給他拍打後背說:「想開點兒,先照顧好自己吧。」方惟敬想起了那年冬天的事,從那以後對嫣然有了新的看法,繼續說:「你還記得嫣然拾到一包錢的那個晚上嗎?你找我興師問罪,我說我也愛她,不光你一個人。」趙劍波點點頭,馬上驚叫道:「你什麼意思?」方惟敬拍拍他的手說:「你別誤會,也別怕。像嫣然這麼溫柔的女人,不會缺少想娶她的人。只有你趙劍波在她的心頭,你明白嗎?」趙劍波搖搖頭說:「糊塗,沒有明白!」又馬上點點頭:「好像又有點兒明白了。」
方惟敬摸著膝蓋,憐惜著嫣然說:「嫣然就這樣領著兩個孩子走了。我都覺得好可憐,以後定會有說不盡的艱辛。她這次毅然決然地走,你是應該付很大責任的。你對她的容忍度有多大?不是到了怨的地步,她會這麼決絕嗎?」趙劍波細細思考著方惟敬的話,用力搓了搓臉,讓自己更清醒些說:「唉,你說的有道理,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樣。是我嫉妒她比我有本事。自從她工作后,我們就開始吵架。」馬登峰安慰道:「你也別太自責,是個男人的反應都會跟你一樣。」方惟敬繼續說:「好,你要明白兩件事。是你的誰也搶不走,嫣然這輩子只愛你一個人。怎麼才能歸來,就看你的本事了,怎麼才能打開她心中的那個結。」
陳康走進來,搬來把椅子坐在旁邊。沉默著聽他們三個說話,疑雲重重插話道:「趙總,我也想問幾個問題。」趙劍波點點頭。「嫣然以前回來,都會打電話或發簡訊讓你去接。即使步行回來,也要纏著你去背她。這次怎麼會不通知你,自己就回來了?還碰上了這事,這麼巧嗎?」「對。」馬登峰站起來叫道:「絕對不會這麼巧!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絕對的巧合!」方惟敬輕輕拉馬登峰坐下。馬登峰意識到自己的衝動,悄悄地向方惟敬點點頭。
趙劍波馬上感到問題的關鍵,起身坐在床沿上,眉頭緊皺著說:「是啊!後來我問過嫣然為什麼不通知回來的消息?她說又打電話又發信息告訴我了,晚上十一點多火車到站。這是有問題呀!當時我們在大廳里吃飯,特別吵,打電話發信息的聲音聽不見。陳康,好像你媳婦打了幾個電話,你才聽見對嗎?」「是的,是這樣的。」陳康思索著。
馬登峰已經猜到問題出在哪兒了:「你的手機是有來電顯示的。嫣然打的未接電話和信息,你的手機不會沒有顯示吧?這種情況怎麼解釋?有人故意做了手腳?是誰?」趙劍波回憶說:「中間的時候,我還特意地看看手機。沒有呀!」「趙總,你看手機的時候是在什麼時候?去洗手間前,還是洗手間后?」陳康也察覺出有問題。「去洗手間以後,我脫下的外套搭在椅背上。咱倆一起去的,陳康。」趙劍波努力回憶當時的情景。「登峰,你當時在哪兒?幹什麼呢?」陳康詢問馬登峰。「我和惟敬到外面。我打電話給子涵,我女兒接的,問我什麼時候回家?又和惟敬聊了會兒天,才進屋的。你和劍波已經坐在那兒。」馬登峰心裡已經有了數。方惟敬一直沉默著,聽他們說話。
「當時在大廳里只有強子和張欣對不對?馬上問強子他看到了什麼?」陳康立馬撥過去電話,「強子,出事的那天晚上,你看到了什麼?」「你是說趙總和張欣一起喝醉的那天嗎?」「是。」「我低頭看手機,沒有太在意。對了!張欣動了趙總的衣服,她拿什麼就不知道了,她低一會兒頭。趙總丟東西了?」「沒有。」陳康掛斷電話。趙劍波氣急敗壞地吼道:「問題就在這兒,一定是她聽到我的電話響了,趁我不在,翻看后全部刪掉。」馬登峰說:「就是她,還用猜嗎?可她是怎麼進劍波卧室的?」陳康自責地說:「都怪我!我扶趙總回卧室,又給他脫衣服又喂水喝,陪他好大會兒呢,門是敞著的。」
趙劍波暴跳如雷地大喊:「她有意害我!我要和她拚命!」迅速地跳下床。方惟敬一把抱住用力地按住掙扎的趙劍波說:「不要激動,一切都是我們猜測。就算是她乾的,你也已經離婚,嫣然也走了,事情已經這樣。嫣然會原諒你的解釋嗎?拚命也好,生氣也罷。一切都與事無補,反而把事鬧得更大。不如什麼也不說,不鬧,心裡清楚就行。走堅實以後你自己要選擇的路。」馬登峰也贊同方惟敬的看法說:「惟敬說得有道理。拚命能拼出來什麼?她死不認帳,你能拿她怎麼辦?唉,認命吧。」方惟敬深深地體會到趙劍波的痛苦:「劍波,堅強起來吧,日子還得過下去呀。」
趙劍波悲傷地說:「可我怎麼能接受得了這個事實。我什麼都沒有了,老婆、孩子、我的家。」陳康感慨道:「趙總,以前誰不羨慕你,雙胞胎兒子,嫣然那麼溫柔的女人。誰能想到,你能走到這一步?世事太無常了!有時候竟然無法抗拒。」這麼多年,唯有羨慕趙劍波的分兒,事業愛情雙豐收。可是如今成了這樣,感慨頗多,竟然好想哭泣。陳康心酸地垂下頭,眼淚很快地流出來,匆忙暗暗地擦掉。馬登峰按按陳康的肩頭。陳康難以抑制悲傷,慌忙起身出門,蹲在大樓外面哭泣起來。方惟敬繼續勸說道:「已成為事實,以後的日子還得過下去。別忘了,你還有兩個兒子等著你掙錢養活呢。」一提到孩子,趙劍波馬上紅了眼圈,把自己摔在床上,用胳膊擋住臉,不再說話。氣氛變得更加凝重起來,壓抑著每個人。大家在沉默中散去。
趙劍波關掉手機,蒙頭大睡了兩天。陳康和強子硬拉起來他,隨即又坐在沙發里發獃。陳康遞過來一杯水,他一口氣喝光。強子端來飯,他端起來就往嘴裡划。剛吃完飯,劉桂蘭推門進來,眼睛在屋裡亂找著問:「大勇,怎麼幾天都不回家?打電話也關機。趙陽、趙耀呢?」趙劍波膽怯地看看母親,不敢回答她的問題。沉默半晌,支支吾吾地說:「跟他們的媽媽走了。」兒子的表情,劉桂蘭預感到什麼,滿臉的不解地問:「跟他們的媽媽走了?去哪兒了?旅遊去了?你怎麼沒去?」趙劍波沉悶而又艱難地擠出一句話:「我……離婚了。」
「啊!」劉桂蘭大驚失色,跌坐在沙發上問:「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沒有回家商量一下?為什麼呀?你怎麼能把孩子都交給她?」說著難過地抹起眼淚。「三天前,嫣然堅持要帶走的。她說她是母親,孩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誰都不能和她搶孩子。她什麼都不要,只要孩子。把孩子拉扯到十八,再還給咱們趙家。媽,讓他們倆跟嫣然去吧。我沒有時間管他們,您和我爸年紀都大了。這幾年,您和我爸沒少操他哥倆的心。」趙劍波已經是個無心的人。
劉桂蘭拍著大腿,哭訴道:「你什麼事都依著嫣然。我的孫子呀!奶奶把你們拉扯這麼大,從來沒離開過我。突然不見了我的孩子,我該怎麼活呀!」趙劍波慌忙拿紙巾給母親幫忙擦淚水,「媽,咱想他們了,就去看他們。」劉桂蘭無法相信和接受這個事實:「怎麼讓我相信這是事實?去看他們?哪有那麼容易?」停下來直視兒子一會兒,又質問:「大勇,嫣然為什麼和你離婚?這幾天你們倆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我還以為你們只是吵架。怎麼會這樣,為什麼不告訴我?」
趙劍波不敢看媽媽那雙充滿怒火的眼,低低的聲音說:「媽,我怎麼和您說?說不清楚。」不想再提這件事。「怎麼說不清楚?不是你的錯,我和她沒完!」劉桂蘭簡直是在怒吼,這一輩子可沒有吃過這樣的啞巴虧。「就是我的錯。」趙劍波的頭垂得更低。「你說呀,你說是什麼錯?」媽媽不依不饒地追問。趙劍波難以啟齒地說:「我不想說。」劉桂蘭真的動怒了:「什麼事,你都瞞著你媽!」趙劍波的聲音小得快聽不到:「我跟別人,被嫣然碰到。」「啊!大勇,你怎麼能幹出這種事。」劉桂蘭朝兒子的後背重重打一巴掌,「好好的家讓你自己給拆散了!你糊塗呀!」她既不再哭也不再說話,陪兒子沉默地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