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紅柳舊道
數日前,一團土灰色的東西從地洞鐵柵之間的縫隙里悄無聲息的投擲進來,落在葉桻身上。
那是一隻裝著散碎鹽滷的布包,鹽滷中夾著一塊磨成八棱的石頭,葉桻一摸,知道這是凜軍送暗信用的螢石,攥在手裡捂熱之後會熒熒發光。
他用草席遮擋,借螢石的微光一照,包鹽滷的布初看別無異樣,將螢石貼近才顯出隱隱發綠的痕迹,是用馬奶混螢石粉塗畫的圖和字。
送信者是鮮於涸,籌謀者卻是迦陽。迦陽在臨行前揣測各種可能的狀況,留下條條對策,讓鮮於涸相機而動,助葉桻脫困。
葉桻眼前發糊,他在暗黑的地下灰冷衰弱,近乎枯屍,布上的字遙遠如異世。
已是被埋葬的渣骨,何須再掀沙塵。捏螢石的手慢慢鬆開,微光暗滅。
他想將布揉碎,掌心的窟窿還沒癒合,不小心按在鹽滷上,傷口觸鹽的劇痛如同野火,沿著手臂燎遍全身。
一瞬間,心跳激似擂鼓,麥田山血戰,黃河冰凌,兇殘的獒犬,還有那幾乎將他噬空的懊悔和遺憾,全都隨著劇痛回到腦海。
白衣娃娃丟了……血場上的雪劍之光彷彿伸手可及,又象天地永隔。
真的就此錯別?他身體發抖,象要拚命去夠雪劍之光似的,用力在地上摸索,終於撿回螢石。
重新攏光去看,布上的字變得清晰,幾番細讀,傷口之痛化作一股岩漿火流,熱涌全身。
他在絕境里斬斷了所有的牽挂,可惦念他的人一時一刻也不曾放棄。
月鶻主力離城,啟明軍會竭力救人,迦陽不願讓雙方拼殺,只能費盡苦心,為葉桻另闢蹊徑。
這條蹊徑,也許是死途,但他堅信,越艱險,越能將葉桻逼活,就如他堅信唯有葉桻才能在麥田山救盛軍於絕境。
葉桻也深知迦陽的處境,心潮翻攪,傷口的疼痛漸漸減弱,求生之念象蟄伏已久的螯蟹,頑強的伸出鉗足,一步一步,從死淵里爬出。
他抬起手臂,半廢的左手徐徐按向胸口,身體衰竭如此,試心箭的摧傷比以往更劇烈,一縷血從心口滲出掌心的窟窿。
和雪崚灞水相別時,他竭盡克制,沒有回頭,此刻就算千瘡百孔,也想再看她一眼。
「崚丫頭,生死易,相見難,只要你在,我怎會舍難取易!」
默默記牢信上的一切,右手一攥,把布扯碎,螢石冷卻光滅。
他按信而行,把鹽滷混在檢校官投送的剩湯里,一半浸泡鐐銬,一半塗在地洞鐵柵的鎖上,反反覆復。
用鹽滷增銹是迦陽的主意,神不知鬼不覺,沒兩天就把鎖銬銹得鬆動。
葉桻耐心等待,在黑暗中伸展肢軀,試探自己的狀況,雖然沒有真得瘋犬症,但傷重虛弱,搖搖欲墜。
他想象周圍旋轉著無窮無盡的獒犬,強迫自己倚壁站立,鬥志逼生。
他試著單拳出擊,提足而躍,每動一下,骨架都如散裂般痛苦,但他是黃河冰水裡踩不死的小九,是鎖屏道白虎刀劈不死的硬漢,恆心所至,四肢協力,竟然漸漸恢復平衡。
他仔細聆聽洞外,辨別聲音,記下地聽和檢校官來往的規律,一旦有人查探,立刻抑息僵卧,不露半分破綻。
與此同時,鮮於涸也在耐心等待,每天趕馬放牧,察雲觀象。
這晚黃昏變色,大風將至,鮮於涸提上自製的酒,帶著幾個馬夫來瓮井與地聽們聚飲。
月鶻主力出征,地道守衛比之前鬆懈,眾人喝得半酣,鮮於涸大碗連灌,佯作嗆酒,扶著井壁劇烈咳嗽。
葉桻在地洞里貼耳凝聽,三咳一頓,連續三番,這是給他的暗號:可。
後半夜風勢漸猛,瓮井裡都能聽到飛沙走石的呼呼聲。
鮮於涸和馬夫們搖搖晃晃的離去,出地道時推搡擁堵,一陣狂風裹著沙塵撲竄而入,刮滅了地道里的燈火。
漆黑混亂,罵聲四起,葉桻擰斷鐐銬和鐵柵上銹松的鎖,攀出地洞。
他不如平時輕靈,扯動傷口時呼吸急促,所幸時機恰好,無人察覺。
出洞向右,貼壁摸索,拐入一條岔道,這條岔道很快變窄,而且是很陡的下坡,只能側身而行,走著走著,兩腳已蹚在水裡。
地道里仍然穿梭著呼呼風聲和地聽們的叫罵聲,葉桻小心翼翼,時停時進,摸黑蹚水,又走了四五十步,周圍陡然一寬,耳中似有迴音,這是另一座瓮井,井中積水至腰,已經廢棄。
他摸索井壁,在貼近水面的地方摸到一塊疙疙瘩瘩形似熊頭的石頭,用力把石頭挪開,石頭背後的洞里藏著一隻扁圓的錫罐,手捏螢石一照,錫罐兩尺長,罐上連著錫管和錫做的面罩,一切都如信上所言。
他把石頭推回原處,錫罐背在背上,面罩遮鼻,含管入口,低頭潛沒入水。
螢石在水下微光更弱,近在眼前的東西也只看個勉強,他半撞半摸,在瓮井底部找到一個魚嘴般的孔道。
這就是馬四福陰差陽錯掘進瓮井的地道,當時馬四福和地聽們撞個臉對臉,雙方全都嚇怔,瓮井原為防範敵軍掘道偷城,誰知被捅到屁股底下都沒察覺,地聽們驚慌失措,手忙腳亂的熏煙驅趕,馬四福順著原路鼠竄而逃。
地道里熏煙致命,馬四福早有防備,他挖掘時每隔一段就會上鑿通氣孔,下挖汲水眼,必要時地道會先向下拐,再向上抬,形成一個垂直馬蹄般的地下彎道。
地聽們一熏煙,馬四福飛快調頭,鑽過了馬蹄彎道,跟著他的雞壟寨眾匪火速從汲水眼裡引水灌進馬蹄,用水淹法封鎖地道,阻住了濃煙和追擊。
那幾天冰雪融化,地水上升,汲水眼水位很高,後來水眼裡的水持續上冒,不僅馬蹄盡沒,連與之相通的地道和瓮井也一起淹了。
地聽們廢棄此井,挖了另一口地勢高些的瓮井,加緊防守,增設陷阱機關,查堵了所有的暗道,唯獨這個被水淹的,因為再也無法進出,就沒理會。
這條被淹的暗道伸向西南,與地下的紅柳河舊道相連。紅柳河舊道繼續延伸,然後分作兩叉,一支向西,出口在長野泊,是通往鹽池戍的必經之途,另一支向南,出口在白于山以北的丘陵,入丘陵后不遠就是盧子關。
月鶻就算主力出征,烏石城內外仍有不少余兵留守,營陣如迷宮,上有獵鷹,下有獒犬,西北還駐紮著精銳的燕然軍,與烏石城犄角互守。迦陽反覆琢磨,猜測葉桻顯露瘋犬症后十有八九會被隔絕於地下,與其冒險求快,不如隱秘求穩。
他暗中摸清瓮井和地道的連通布局,唯一沒堵的暗道已經全淹,紅柳河舊道也大段被淹,憑常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活著游出來,正因如此,才出其不意。
迦陽駐守隴昆時,曾從過往商客手中得到過幾隻「水肺」,水肺是安息國漁人潛水采海綿時幫助呼吸的器具,以密封錫罐為肺,罐中包有鹼石灰,呼出的氣被濾過之後可以再吸入,循環自給,沒有銅管或蘆管的深度之限,也不會因為吐氣產生水泡,極為隱秘。
迦陽探清地下河道的走向,親自從白于山丘陵潛游進烏石城,無人察覺。他在被淹的瓮井裡藏了一隻水肺,然後利用落魄傳信雪崚,穩住啟明軍,讓她在盧子關接應。
鮮於涸將賽吉引出烏石城,奔往西北,正是故弄玄虛,調虎離山,好掩護葉桻從地下前往盧子關。
葉桻一下水,彷彿猛然墜回冰冷的黃河,那極劇的痛苦和恐懼從未真正遠離。
水下臟混一片,從井底進了魚嘴般的暗道之後,捏螢石的手已和水一樣冰冷,微光被黑暗吞噬。
反正也看不見什麼,只知道這裡比地洞更逼仄,更隔絕,除了緊張的心跳和吸氣聲,只有駭人的死寂。
葉桻畏水,大水奪走了他的親人,又差點被踩死在河灘上,只因幼時拉縴謀生,才不得不習泳,被浪沖走的時候可以勉強游回岸邊,成年後能避則避,泳技再沒長進。
現在目不視物,緊張之下,更覺水冷,好象到了萬劫不復的冥界。
慢慢習慣了水肺之後,發現呼吸還算順暢,恐懼稍減,凌亂划動的手腳開始協調配合,邊摸邊蹬的沿著暗道向前潛游。生存的希望象悄悄滋生的浮藻,忽遠忽近,漂在前方無盡的混沌里。
暗道狹窄,馬四福每隔一段就會搭個撐架,防止坍塌。葉桻在水中磕磕碰碰,手探腳撥,每次摸到撐架都在心裡記個數,以此估算遊程,也算給自己一個激勵。
有時撐架歪斷,擋住去路,必須摸黑鑽挪,有的地段變形不穩,稍稍一觸便有泥石塌落,馬蹄彎道的低拐處最艱險,必須把水肺從背上卸下來,拖在身後,小心翼翼的擠蹭,才能通過。
在冰冷的黑暗中潛游,數了幾百個撐架之後,累得再也記不清,恍恍惚惚,彷彿又在荒蕪人煙的莫賀延磧跋涉,黑風狂沙,無處可遁,每一步都似耗盡,只能摒著最後一口氣,拖動手腳逆風而行。
不知遊了多久,手腳忽然一下子觸不到周圍了,象從一根狹窄的魚腸里掙脫出來,墜進了更不可測的虛無。
這一驚,神志清醒了些,眼前還是一片漆黑,卻能感覺到水清了很多,他已離了暗道,進入紅柳河舊道。
紅柳河源出白于山,彙集地下水,在易於切割的土原上輾轉奔流,枯水期大風運沙,覆蓋舊道,次年河水也許另闢新徑,也許與舊道重疊。
被沙土填埋的舊道未必密實,下層的沙土若被抬升的地水搬走,就會形成中空的天然地道。有的天然地道最終變成了地下河,有的擠塌消失,年年變化,錯綜複雜。
這條舊道與如今的紅柳河主道偏離很遠,若不是雞壟寨那些鑽地鼠,誰能發現。
葉桻早已疲憊之極,進入河道是一個極大的鼓舞,他調整身姿,奮力凝神,順著紅柳舊道向前潛游。
這裡的水並非死寂,而是緩緩流動,不時碰到沉木和巨石。
水流助力,信心更增,誰知希望升燃的時候,胸中卻越來越憋悶,好象怎麼用力吸氣都不夠。
這不是個好兆,他的耳鼓中迴響著自己急促的喘息,伴隨著陣陣眩暈和噁心,手腳開始虛軟,不聽使喚。
壓著驚懼,仍然拚命堅持,直到耳中的迴響變成驚鑼般的耳鳴,緊隨著炸裂般的頭痛和心悸。
水肺不能無盡使用,錫罐里的鹼石灰吸飽之後,失去了濾氣之效,再用水肺呼吸會中毒而死。
他已經不知不覺的陷於中毒,瀕臨窒息,撐著最後一點清醒,拔去嘴中的錫管,冷水猛灌,天旋地轉。
迦陽試潛的時候,鹼石灰足足夠用,但葉桻傷重遊得慢,呼吸遠不如迦陽均勻,何況地水還在漲,河道淹沒得更多更長。
胸肺劇痛,絕望狂躁,可無濟於事,漸漸喪失知覺,連掙扎也停止,象嗜睡的人一樣,綿軟又淡漠的緩緩而沉。
飄飄墜向地府,黑暗死寂。
短暫又漫長的死途上,忽有雪花般的一星白光。白光漸漸化開,變成一道光束,周圍隱隱發亮。
迷離看去,是陽光下棲滿鴿子般的白玉蘭樹嗎?每片花瓣都渲著白光,皎潔無暇,樹下白玉似的娃娃伸出小手:「小九哥!」
他眼中酸澀模糊,白光繽紛破碎,散作漫天桃花。
桃花落在碧紫的凝池水面,池邊兩個小孩用樹枝逗著蛄蝦。
「兩隻蛄蝦抬轎子,一隻蛄蝦新娘子。」
「小九哥,我也要做新娘子。」
「好啊,小崚嫁給狀元郎,小九給小崚抬轎子。」
他心碎搖頭,抬什麼轎子,小九要小崚做新娘子。
不知哪裡冒出一股力氣,他急切的要去糾正小九,拚命沖向那片白光。
嘩啦啦一陣水響,猛然浮出水面。
緩流將他推送到河道中一個隆起如廟堂的高大空洞里,這空洞只有一半淹在水中,洞頂有小孔,一道手腕粗細的雪白光柱從孔里泄下,利劍一般刺向水面。
他緩緩漂著,被一塊冒出水面的孤石擋住,仰身橫躺石上,大口呼吸,良久良久。
外面有轟轟激烈的風聲,細碎的沙土從高遠的孔洞簌簌墜落,白光刺眼,卻捨不得不看,這是他被隔絕在地下多日後見到的第一縷天光。
救了他的白光象懂得功成身退似的,見他復甦,便漸漸消散,只剩一道模模糊糊的灰黃和無窮無盡的風沙迴響。
垂死幸生,癱軟昏睡,直到臉上被什麼東西冰冰的一黏,才又睜眼。
黏他的是一條巴掌大的透明無眼的蝌蚪,已經長出後腿,扭動幾下,竄回水裡。
他看向蝌蚪入水的方向,才發現孤石上放著另一隻密封錫罐,是迦陽留給他的替換水肺,還有一個封得好好的小罐子,裡面存著乾糧和腌肉。
細心如此,葉桻眼眶一潮,迦陽在晢曄眼皮底下的種種險舉,終會招來噩運,自己無以為報,只能不負,不棄。
休整之後,繼續順流向下,這洞後面還接著一串大大小小的洞,水深不等,最淺的地方可以直接蹚過。
來到一個咽喉般低扁的岩洞,與其說是咽喉,其實形狀更象斜漂的葫蘆,出口左右雙孔,將河道分成兩股。
葉桻記得信上的描述,捏著螢石一照,左下的大孔幾乎全在水裡,是去往盧子關的通路,右上的小孔半淹於水,去往長野泊。
幾乎死過一次,還有何懼,他背著替換了的水肺,重潛入水,鑽進左下的孔道。
已是逃生險途的末段,恆心鐵念,別無二想,一刻不停的向前。
一片漆黑中,手臂每劃一下,都象撥開灞水岸邊一束紛亂的柳條,他邊撥邊進,渴盼能看到她被柳條遮擋的臉。
水中似有翻攪,冒起團團泥沙,他以為只是偶然的激蕩,可翻攪越來越劇烈,整個河床竟象煮沸了一般。
葉桻常聽莛飛念叨,知道地下岩層敏感牽連,也許幾百裡外的小小震動傳到這並不結實的河道里,就是一場軒然大波。
他心中警惕,手腳放慢,一股泥濁的水波突襲而至,將他在河道中倒推了足足半里。
水下之震不象地上那樣驚天巨響,卻是無聲的猛烈,他被掀得不知翻了多少個滾,亂撞了多少下。
驚沙沉落,葉桻伏在水底,錫管和面罩中一股血腥。
四肢尚能活動,水肺撞得凹陷,萬幸沒漏。
掙扎而起,重遊向前,誰知處處泥沙阻塞,堵得無路可通,他反覆摸探,終於明白,剛才那一震,河道塌陷,此路已絕。
功敗垂成,懊喪無盡,別無選擇,只能咬牙回頭,試試另外那條去長野泊的河道。
白于山東北的荒草野上,帕伊黛的駱駝軍正在冒風而行。
駱駝載滿糧草箭簇,為攻打延州城寨的月鶻大軍補送後援,這次和上次麥田山會戰一樣,駱駝軍比主力緩發緩至。
帕伊黛被風颳得難以睜眼,她壓慢隊速,今日這風真是張狂又離奇,早上還是陣陣黃沙旋風,午後的天空變得黑中帶綠,詭怖無比,此刻天地交接處堆起說不清是沙還是雲的一道高牆,滾滾涌近,頃刻間象收妖傘一樣罩在頭頂,明明沒有一滴雨,卻噼噼啪啪掉下蛋大的雹子。
四面八方響起龍嘯般的轟鳴,漩渦般的怪風把駱駝軍所載之物颳得漫天都是。
帕伊黛在飛沙走石中隱隱看到前方有幾座殘斷的土城牆,正要駱駝軍前去避避,忽見黑綠的空中旋下一條巨龍般的風柱,通天及地,瘋旋狂扭,龍尾卷處,城牆摧倒,地皮掀裂。
駱駝軍緊圍成圈,抱頭縮伏,藏在駱駝身下,整塊土地都在瑟瑟發抖。
與此同時,與土城相背的方向也有龍風下旋,更遠處還有一條小龍,三道龍風同時肆虐,一截城垛被旋上半空,轟然砸下,數頭沉重的駱駝被颳得離了群,順坡翻滾。
駱駝軍念神頌咒,好象等了幾輩子,咆哮的龍風才終於越旋越細,抽回天上。
眾人驚魂未定,張望許久,帕伊黛吐出嘴裡的沙子,吆喝大家一道收揀被刮散的七零八落。
她拖動身邊翻倒的箭箱,發現雜亂之中跌著一隻被風刮墜而死的鷹,那鷹的品種、腳環與月鶻獵鷹不同,仔細一看,竟是燕然軍的鷹。
鷹爪上拴著皮袋,裡面有一封用渾朔語書寫的羊皮信。
葛祿部曾被渾朔奴役,帕伊黛認得渾朔語,看完之後,面色鐵青。
一語不發,找到自己攜帶的鷹籠,迦陽和她一起為葉桻治傷之後,沒有再與她見面,但差人給了她一隻他馴養的鷹,萬一有急事,可以彼此通傳。
她把信拴在迦陽那隻鷹的鷹足上,放鷹飛遠,然後傳令左右:「風一小就上路,不必等我!」躍上駱駝,獨自向西疾馳。
眾人大惑不解,這可怖的風天,她一個人迷路遇險怎麼辦?可無論怎麼呼喊,她都置若罔聞。
眾人只能瞠目結舌的看著那騎紫甲白駝任性而去,踏過被龍風犁出來的道道溝壑,消失在鋪張天地的灰沙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