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以命償命
腰線拉高,一條同色雲錦緞面腰帶,上面同樣鑲嵌了和纖塵一樣的紅色寶石。與歸兮眉間那一抹殷紅相互輝映,手臂挽了綉滿銀絲的罌粟花的圖案,花蕾之處用細碎的白色、紅色寶石綴上,走路之時,細碎的寶石折射的光彩更趁肌膚似雪,頭髮全部在發頂挽成一個大髻,一支金步搖略帶流蘇,別無任何裝飾。
十四五歲略顯稚氣的臉在生命的起伏中,已漸漸成熟。高傲的看著周遭男人貪婪的目光和婦道人家挑剔的顏色以及還有不少羨慕不成便鄙夷的神色。歸兮便像一隻高傲的待宰的羔羊一樣被呈現在各路人馬的眼前。今夜,因為歸兮的出現,不知道有多少個人度過難眠之夜了。
「臣弟,參見聖上。」
「民女,參見聖上。」
兩個稱呼,攪亂了一池春水。一個自稱臣弟,一個自稱民女。擺明了此女未嫁與皇弟,卻與天子的兄弟攜手參加宴會。更是讓躲在暗處的人心生猜忌。
回首間,但見星耀紫月,顧盼生姿的一張絕世容顏。與纖塵不相上下,卻又不是一個類型。歸兮心中恨恨道,令女人都嫉妒的容顏,你這乞丐頭頭,竟也是有後台的,這個世界,好似人人都有另一重身份,處處都有陷阱,就等你自己,往下跳,跳好了一身富貴,跳不好,粉身碎骨。
就這樣,歸兮又一次見到了以南國質子出現的流瀲紫月。此時,歸兮的心中再不做他想,因為,自己總有想不到地方,想破腦子,亦不知道真相。鴕鳥的心態,自顧自說而已。回王府的路上,自己被劫了,纖塵緊張的葯奪回我,卻怕他人傷及我性命,硬生生的放走了這妖孽的歹徒。
歸兮又一次換了鳥籠子,但是這院子的巧妙之處就是,在院內看不見院子以外的任何庭院,只是綠茵一片,在其他庭院也看不到這裡還有一個單獨的院落,也不知用了什麼奇門遁甲之術,就好了這個院落在不知道的人看來不存在一樣。
紫月興緻勃勃呲了一口大白牙向歸兮講述這些奧妙,去絕口不提為何把自己扔下,還留一隻燒雞。過了一些時日,他把歸兮領進一間屋子裡,他說這是他的書房,可在我看來這隱秘的像一個密室。他翻出很多醫書,都是爹爹讓自己學時我卻不看研究毒品的書,手中的摩擦感好似就在昨日,瞬間淚眼婆娑一發不可收拾,好似把這輩子的淚水全部哭完方可罷休。歸兮不曉得他從哪裡得到的爹爹的醫書,也不知道他為何給我這些,可是我知道他待我好,不會害我,所以我什麼也沒有問只是哭,哭完了,也不帶著妖孽說別的,日日都來鑽研著醫書,但是自那天開始,自己好像活過來了,從新有了生命一番。
一個午後,歸兮午睡醒來,獨自一人去了紫月的書房。正在翻看醫書間,一隻鳥兒忽的落在我的肩頭,抬眼便看天人之顏近在眼前,纖塵的出現打破了午後的寧靜,他向自己伸出手,歸兒,還回家了。歸兮一時間愣住,腦中嗡的一響。但看他的手下在翻看些什麼,然後不知在牆壁上敲敲打打一陣,摸出一個暗閣,把裡面一塊黑色玉塊交予纖塵手中。
歸兮已大徹大悟,原來自己這枚棋子,再局中已久,纖塵日日為自己沐浴擦拭身體,卻不做他想。只為在我身上沐浴香料,以便這鳥兒尋著味道好為他帶路吧,想必帶自己去赴宴,回程的劫持都在他的算計之中,那他肯定也知道自己與紫月相熟,紫月待我必定真誠,所以讓我引著他拿到他想要的東西。這樣看來,就連自己做乞丐風餐露宿他也一定知曉。
可憐又可笑,歸兮摸著鳥兒的腦袋,它親昵的蹭著我的手指,鳥兒啊鳥兒,你也是被人哄騙在手心,被人利用啊,和自己一樣,無用,我突然站起身來,看著纖塵,他慢慢向我走來,向自己伸出一隻手,喚我,歸兒,我們該回家了。
「家,家…」歸兮冷笑道「何處是我家,你那充滿骯髒的地方么!」
歸兮突然不受控制,渾身都氣的痙攣,厲聲道:「我原以為你掠奪家財,謀財害命,害我家破人亡,滿手沾了自己親人的鮮血,我已經沒有什麼可在被你利用設計,沒想到你竟連這皮囊也不放過,榨乾我的每一寸利用價值,好…..好,真好。」說著我欲把袖間的金針步搖趁他不注意刺入他胸膛。
卻沒想到我剛剛抬起手,就被他旁邊的黑衣侍衛一個反手抓,然後一怔,肘腕硬生生的被折斷。看著以一個奇怪姿勢落下的手臂,一陣鑽心的疼。
「聖上有旨,此女必死。」黑衣人剛說罷,便從腕間滑落出以銀色暗器,歸兮一眼辨認出那是萬花弩弓,是我師兄阿諑的巔峰之作,此物狀似手環,整體是銀色,上面機關口徑如天上的星星一樣明亮,歸兮曾要求師兄在上面加些細小的銀鑽以增添美感,方便藏於袖中當做普通的裝飾手環,此物一觸機關,萬根細如牛毛的銀針蜂擁而至,江湖人人知曉卻萬金難求,世上只有兩個,一個在爹爹哪裡,一個阿諑送與我,讓我在銀針上喂毒以防身只用,我卻沒有在意只是放於房中,也未喂毒。
如今親眼看著,要死在師兄親手做的萬花弩弓之手,心中何其悲涼。耳邊一聲歇斯底里的「住手!」身子瞬間卻被紫袍圈在懷裡。
記得前世有一個閨蜜說,真正愛你的男人會直接用行動證明,不需要太多的言語修飾。此時此刻,我便深刻地感受到這句話的含義。抬頭看著白瓷如玉的弧形的尖下巴,卷翹的睫毛下充滿霧氣,一雙鳳目捕捉著我的臉,滿懷安心的看著我,如同手上捧著的薄冰,含在嘴裡怕化了,托在手裡怕碎了。嘴角蜿蜒的血已程黑色,這銀針,已是餵了毒。
那句,住手!,是纖塵喊出的,他離我那樣的近,近在咫尺,卻不及紫月自門外衝進來把我擁入懷裡來得實在,來的真真切切,往日的一切如鏡花水月,終是一場空,而我要的,也是這個幫我撐起生命的懷抱。
那日紫月幫我擋了那些銀針,府內暗人一擁而入,雖然纖塵也是早有防備,但紫月的暗人看主子受傷拼了性命迎了上去,只出攻勢而不做防備,纖塵也只是險險離去。而我也是最後才知道,他們拿走的是紫月的命根子,虎符,南國的一支精銳部隊,憑藉虎符,任意調遣。
沒有了這虎符,紫月質子的身份,便性命堪憂。不過,先下說這些也是無用的,紫月現在已經是在鬼門關流連忘返了。流雲看我的眼神越發陰狠了。
歸兮守在紫月床前,看著他越發微弱的氣息,慢慢探測他的脈象,這毒,可解,要是在山裡,憑我的醫術,幾位葯下去也就解了。可是現在,沒有這些草藥,讓我拿何物解毒,詢問了流雲之後得知要想尋得這幾味葯,也要三天以後。
三天……可看紫月的傷勢,就是一天,他也會離我而去,於是定了定神,準備以血換血,以命償命。想我這樣無知的人,一錯再錯的人,死去便是解脫。我也許看不到紫月的蘇醒,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會醒,於是我,沉沉的睡了下去。許多沒有說出口的話,也一併咽進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