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口出狂言(一)
太學府天字班的課堂上,卿千璣坐的位置正好在窗邊,她趴在雕花窗柩上看著窗外楓葉林形成的紅霞,就像那一日浮屠塔上燃燒的火光。
太學府按照學生的年歲和資質將學生分為天、地、玄、黃四個班,教授的課程有書數之文,進退之節,禮樂,騎御,歷史等,天字班的學生皆是天資過人,除了一兩個走後門的,比如獨孤九,又比如新來的卿千璣。
平日里太學府的老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但學院每逢十五都會請朝中重臣或是當代大儒來講學,今日來的是年事已高退出朝堂多年的孟閣老,還有他的學生六殿下司風也隨侍在一旁。
孟閣老是兩朝元老,他從政時,兩袖清風,力求廉政,大梁也曾浮現過一段清明盛世。他名下門生眾多,現在大多身居高位,都是皇帝的得力之臣。
卿千璣壓根沒聽他講了些什麼,滿腦子都是早上墨重華躲著她的畫面。她將手中的血玉攥緊,這玉佩就跟他的人一樣,怎麼也捂不熱。
煩惱了一會兒,她又開始拆桌子底下堆積的禮物。因為昨日在馬場上放了一番狠話,今日送禮的小蘿蔔們一個接一個,把卿千璣的檀木課桌堆成了一座小山。
卿千璣來者不拒,照收不誤,現在無聊時也拆得不亦樂乎。她把玩著手中的琉璃五綵球,看了兩眼又擱到了一邊,不是什麼稀罕物件。
小手往禮物堆里探了探,摸到了一個冰涼的小瓶,取出來一看,原來是治療肌膚挫傷的玉肌膏。卿千璣攤開自己的手心看了看,昨日騎馬時太過用勁,手掌心被韁繩擦傷了些許,但因為受傷的地方隱蔽,所以連貼身伺候的暗香和疏影都沒有發現。
卿千璣將青色的瓷瓶捧在手心裡聞了聞,鼻尖被淡淡蘭草清香包圍,這是墨重華自己調的。他的母親身份特殊,是東海浮花宮的傳人,生前留在府中的醫書不少,墨重華經常自己翻看研究。
所有的禮物中,卿千璣最喜歡這一件。她突然傻傻地笑了,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心道他還是在乎我的,不然為什麼這樣觀察入微,連我手心的擦傷都發現了?
但她轉念一想,這可不是件好事,她早就下定決心,這輩子要在墨重華情根深種之前就掐斷這個萌芽,她要做的事太危險,他不能牽扯進來。
下一秒,卿千璣又想,現在我們都還小,連男女有別都還分不太清,對情啊愛啊就更是懵懂無知的狀態了。再說了,血玉我總得還給他,不然他身體更差了怎麼辦?
卿千璣打定了主意,把血玉親自還給墨重華后就不再跟他聯繫,她想,要磨滅一個人的喜歡之情總差不了這麼幾天的。
她用小手托著桃花似的粉腮冥想著,想的開心了還忍不住吹了一個口哨,這口哨一吹完她就後悔了。因為孟閣老極為嚴厲地喊了她的名字。
「昭陽公主,老夫剛才的問題,你是有自己的看法嗎?」孟閣老冷哼了一聲,鬍子都氣飛了。
卿千璣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台上的司風求助。
「時至夏末秋初,渭河水流大盛,沿途城郡皆受洪澇之苦。」司風搖了搖頭,無奈道:「老師方才問的是,若處於水流交界處的岐州遇上洪澇,該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