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掌舵者

「親愛的侄子，這個時候還有必要虛張聲勢嗎？這種小花招不管用。」

安東尼信心滿滿，儘管他在心底竭力掩蓋著那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慌張。

其實自己不是很了解這個侄子，儘管同在一個家族，可是彼此關係並不親密，或者換句話來說，除了父親和老管家，李奧跟誰都不大熱切。

一如外界對於懷特家族唯一繼承人的固有印象，安東尼很少看到李奧出席宴會，他向來深居簡出，像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子，後來去往大都會完成學業，唯一的愛好是收藏和旅行。

李奧一點兒都不像其他的同齡人，會受到荷爾蒙的作祟驅使，瘋狂追逐身材火辣的漂亮姑娘，或者去夜店跟一幫狐朋狗友放縱享樂，喝得酩酊大醉飆車鬧事……

以上這些事，那位消失五年的奧利弗-奎恩，曾經的星城驕子全部都做過。

對方登上花邊小報，進警察局，幾乎是家常便飯，每次都能引起星城居民的一陣熱議。

「盒子里有什麼？一顆子彈，還是定時炸彈……」

安東尼粗魯地扯開包裝，譏笑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捏住脖子，驟然間失聲。

「你個小混蛋！你怎麼敢這樣做？你怎麼敢這樣做！」

下一刻，安東尼如同火山爆發，直接掀翻了擺滿佳肴的白色餐桌。

除了那隻碩大的阿拉斯加帝王蟹，澳大利亞黑松露甜玉米配乾酪，白蘆筍魚子醬，以及來自法國五大酒庄的一支高檔紅酒，這些價格昂貴的珍饈美食像垃圾一樣，統統傾灑在地上。

擺在桌上的禮品盒也掉落翻倒，滑出一條帶血的鉑金項鏈和一張合照，汩汩流出的猩紅液體，浸濕了那張溫馨的家庭合照。

上面是年輕漂亮的單身母親，跟天真可愛的小男孩幸福依偎在一起。

「別這麼激動，安東尼叔叔。」

李奧仍然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他平靜地說道：「斬下馬頭，放在主人家的床頭，這是上個世紀的黑手黨才會做的事情。」

「我不喜歡這種野蠻暴力的做事方式，這是皮爾龐特的手筆，在他知道我今天要來見你之後。你顯然低估了這位服務了懷特家族兩代主人的忠誠管家的能量。」

「那個老傢伙！」

安東尼咬牙切齒，臉色漲得通紅，絡腮鬍像是鋼針一樣。

他氣急敗壞摸出腰后的手槍，打開保險，似乎隨時都會射殺自己的親侄子。

既然事情走到這一步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這個傻乎乎到孤身赴宴的侄子幹掉！

反正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

安東尼腦海里不斷地閃過那些大人物發家崛起路上的黑暗血腥，就像三合會蠱惑自己時說的那樣，成大事者必定要有所犧牲！

比起權利財富，家人親情又算得了什麼！

「你真的很愚蠢，叔叔。」

李奧從容地說道，語氣里甚至帶著一絲失望。

「首先，我的父親執掌懷特家族近二十年，你躲在他的陰影里，可以說是毫無功績，除了一幫趨炎附勢的狐朋狗友，幾乎沒有半點人脈。」

「從我父親遭遇槍殺到現在，有幾個議員跟你聯繫過？奎恩家族，梅林家族，這些同樣紮根在星城，有著深厚實力的大人物，他們理會過你嗎？一幫不入流的黑幫混混，就讓你紅了眼睛……安東尼叔叔，你真是懷特家族的恥辱。」

李奧手指敲打在座椅上，在安東尼的眼中，這張年輕的臉龐漸漸與手腕強硬、威嚴苛刻的哥哥重合起來。

「這種情況下，你竟然認為，只要聯合外人殺死我的父親，然後以年齡太小的理由把我踢出局，就能取得家族的掌控權。你難道沒有想過，馬丁-薩默斯和三合會為什麼會盯上你？」

「因為你足夠蠢。」

李奧自問自答。

「其次，懷特家族用盡一個世紀，才洗去身上的暴發戶標籤，讓上流社會都對獅子徽章心存敬意，而你卻因為一時利益，想去和黑幫合作？這是星城，不是哥譚，司法系統即使再腐敗，市長和國會議員他們也不會多瞧黑幫一眼，你也只能賄賂那些腐敗的警察和地方檢察官。正因如此，馬丁-薩默斯和三合會才會找上懷特家族。」

「你拋棄獅子的驕傲，去和一群豺狗作伴，這是你犯下的第二個錯誤。家族不會認可你的主張。」

李奧抬頭迎著黑洞洞的槍口，繼續說道：「最後一個錯誤——你不應該用槍指著我。」

安東尼呼吸急促，情緒緊張，汗水從額頭滑落，滴入到了眼眶。

他的手腕抖動了一下，就是這一個短暫瞬間，槍口不到一秒鐘的輕微晃動。

緊接著，安東尼看到坐在椅子上李奧突然暴起！

動作極快，猶如驟然發力的兇悍獵豹。

整個人透出一股悍烈兇猛的氣勢來，驟然起身的爆發力之強，連身下的座椅都瞬間四分五裂！

安東尼遲疑了一下，他此時才驚愕發覺李奧平靜的臉龐滿是冷意，卻沒有一絲畏懼，凜冽的目光更是讓人心悸。

出於內心的危機示警，安東尼扣動了扳機，火光在槍口綻放，一顆子彈射出。

餐廳里響起爆豆般炸響的聲音，守在樓梯口的兩名保鏢一動不動，像是什麼也沒有聽見。

李奧似是早就猜到了安東尼的動作，提前向著側邊閃避，一個敏捷的翻滾，然後兩腿發力，驟然撲擊而上！

手臂如刀斬出，輕鬆奪過安東尼的手槍，反手用槍托砸在他的腦門上。

咚！

鮮血肆意橫流！

「說真的，如果你有注意過我的假期旅行，就應該知道我在泰國、日本都有過武術修行的經歷。而我人生中第一位老師，她是個中國人，被譽為『世界第一殺手』，全球最強的武術家之一。」

李奧一把拎起倒在地上的安東尼，貼在對方的耳邊輕聲說道。

那支手槍輕易被拆成零件，扔在地毯上。

這個直至此刻才露出獠牙的年輕人，低頭俯視著血流滿面的叔叔。

「順便說一句，你應該對你的保鏢慷慨大方一點，他們可是你安全的保障。」

李奧揮手，兩名守在門口的保鏢悄然離開，二樓的餐廳頓時又寂靜下來。

他鬆開扯住的衣領，一腳踩在安東尼的腦袋上，平靜如湖的眼睛里，終於流露出一絲戾氣。

「我叫了懷特先生二十四年的父親，從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起。他很嚴格，但是總會答應我的所有要求，請最好的私人教師，挑選最優秀的學校，學習禮儀和社交，花了大價錢聘世界各地的武術大師……他是一個好父親，雖然我未必是他想象中的那個兒子。」

李奧抬起腳，狠狠地的跺下，像是要把那顆腦袋踩進地獄里。

鮮血浸透了紅色的地毯，安東尼聲音嗚咽，嘴裡填滿了鮮血和牙齒，根本說不出話來。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裡，一個有著超級英雄、惡棍、瘋子、神明、外星生命的危險世界！我拚命學習更多的技能，甚至冒著生命危險，去追隨那位『西瓦女士』，努力成為了她的弟子。」

李奧平復著心情，不再折騰只剩最後一口氣的安東尼。

他本來擁有極強的情緒控制能力，但是今天不需要剋制。

作為心裡隱藏著巨大秘密的人，李奧偶爾也會進行適當的發泄，這樣才不會被內心的孤獨感逼瘋。

「你當然聽不懂我在說什麼。」

李奧深吸一口氣，抬腿在地毯上蹭了蹭，鋥亮的皮鞋上滿是血跡，「放心，我拒絕了皮爾龐特的建議，沒有讓你全家人整整齊齊。」

「你那個義大利情人，還有小安東尼，他們會去到普羅旺斯，平靜地生活一輩子。」

李奧看著腦袋血肉模糊的安東尼，又輕聲嘟噥了一句：「你應該慶幸自己沒生在哥譚，要知道在那座城市，壞無所謂，蠢是原罪。」

整理了一下西裝，臉上重新掛起溫和的笑容，他沒有再看倒在地上的叔叔一眼，踩著不緊不慢地步伐離開。

懷特家族只會有一個掌舵者，他叫李奧。

坦然走出餐廳，回望了一眼凱旋門餐廳的牌子，李奧沒有上車，反而沿著街道步行。

路過報亭的時候，他看到今天的頭條新聞——

「失蹤億萬富翁重現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