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史青的軟肋

「知道這十年，你最大的變化是什麼嗎？」

「可能耳濡目染，近墨者黑吧。我把你的臭不要臉精神繼承弘揚，你應該欣慰。」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我現在就為了自己的少年不矜持付出了慘重代價。

「你既然知道我的意思，難道沒有一點改過自新的想法嗎？你是怎麼做到年紀越長，臉皮越厚的？」

「我也沒辦法。我很怕不纏著你，你就消失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感覺，只有那麼一次就夠了。」

史青的眼睛很靈動，像黑暗之中的螢火。最難過的事，無謂是陰陽兩隔。生死不明，更加是救命稻草，明明知道它不頂任何用處，還是忍不住報以僥倖心理。抓住最後的一絲希冀，一次次期待以失望告終，十年之間，一次次從高處墜落，未曾間斷。我不知道這種狀態，史青經歷了多久，我只是從他的眼中看懂了某些難以言說的痛。我看著眼前的他，忽然很想抱抱他。但我最終沒有，前幾分鐘他講過，關心、安慰，這些只能以他女朋友的名義才可以給的，而我不是。

「不要哭。又不是你的錯。」史青輕輕擦拭著我劃過眼角的淚滴，「怪我沒有早點告訴你我喜歡你。」語氣輕輕地，柔柔地。

突然的告白還是會讓我不知所措，「你快點起來了，辛榮快醒了。」我不想讓辛榮一大早，就看到史青壓著我的香Yan場面。

難得的是，一直「耳濡目染、近墨者黑」的史青竟然立刻從我身上起來，打開了客廳的燈，向廚房走去。我從來沒想過辛榮這麼好使。

「發什麼呆呢？難道你在回味剛才我和你的親密無間？」史青又折身過來，眼角帶笑地看著我說。

「為什麼你家裡有鏡子，也還是不能正確的認識自己。」

史青不理會我的嘲諷，倒是有心解開我心中的迷惑，「辛榮雖然和我關係好，但在我沒確定她是否接受我是你男朋友的身份時，是不會在她面前顯山露水的。」

原來是這樣。想不到史青的軟肋是辛榮。怪不得辛榮那麼喜歡史青，他給了她尊重、理解和時間。只是辛榮對我未來的對象並不挑剔。只要我喜歡就行，連對她好都不強求，善解人意的她，總說有媽媽一個人愛她就足夠了。我跟著史青進了廚房，不用做早飯自己也樂得清閑。我看著忙前忙后的史青，想著他需要什麼材料的時候，可以呼喚我。

「吐司在哪？」

我打開櫥櫃的門，把吐司拿給他。「黑胡椒粉？」我打開另一側的櫥櫃，一不小心撞上了放吐司櫥櫃的門，不過我沒感覺到多少痛感。我抬頭，看到史青的手握住了吐司櫥櫃的門，我的頭就那麼撞在了他的手背上。

「辛艾。十年前、十年後，你的眼睛都是出氣兒的嗎？」我年紀雖然一把了，但還是會經常磕磕碰碰。笑的太厲害會狠狠撞到身後的牆上，走個路也會被茶几狠狠撞在小腿上。有時候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都不知道怎麼受的傷。和我相處久的人，都知道我這個毛病。史青如今訓孩子般的語氣和那個陪了我十二年學生生涯的史青如出一轍，我的所有青春，他都是一副誨人不倦的師者風範。

「出氣的眼睛可以給你找到黑胡椒粉嗎？」說著我把黑胡椒遞給了他。

史青沒有理我，把我推了出去。「你別添亂了，我大概知道你家食物的位置分佈了。」

坐在滿滿一桌豐盛的早餐面前，我還是有點不自在的。我和史青稀里糊塗地過了夜，現在居然一起吃早飯。這並不是我想的，只是我完全招架不住他...真是應了謝天的話，沒完沒了、陰魂不散。

史青用烤箱烤了玉米火腿吐司，煎了半熟蛋，泡了奶茶。還有一個亮點是草莓，草莓上面被史青逐個用瓶裝奶油噴上了花，紅白相間，很好看很浪漫。史青似乎是個浪漫的男人。史青很喜歡看科幻電影，每年都要把星球大戰前幾部看一遍。阿瑟克拉克1978年在《天堂之泉》中的天梯構想讓史青很著迷。他也喜歡阿西莫夫，並且對美國篡改歷史的常規操作很不齒。阿西莫夫是俄羅斯人，但美國人認為他是美國作家...喜歡科幻的人，我認為是浪漫的，科幻基於百分之二十的科學，百分之八十的幻想。浪漫的人，總離不開想象。它可以是近未來5G、電動汽車無人駕駛、量子通信，也可以是遠未來殖民外星球、人類毀滅、巨型空間站。大到銀河，小到矢量。他給自己的相冊起名Fuerteventura，也會用點小心思給早餐擺造型。榮耀也會擺盤，只是他更多的是基於對生活的認真。榮耀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理工男。他喜歡的要麼是平實的敘述電影，要麼是黑色幽默辛辣諷刺的書。一個人喜歡看的書喜歡看的電影是可以反映出他的某些特質的。我，似乎既現實又浪漫，因為這兩種電影我都喜歡看，他們倆喜歡的作家我也很喜歡。既欣賞天馬行空的想法，又喜歡平凡樸素的生活。

「哇，真的好好吃！謝謝史青叔叔！」辛榮從座位離開，想在史青臉上吧唧一口的動作突然停止，代替未遂的親吻，拿了一顆奶油草莓放在史青的盤子里。

我不太明白辛榮是什麼意思，可能她的吻只能給榮耀？不過我也沒多想，大家很愉快的結束了早餐。吐司真的很好吃，不知道史青都放了什麼材料。我能嘗出來的有玉米、火腿、芝士、沙拉醬、堅果，或者還有走牛奶，有點奶味，但再多的我就猜不出來了。可能美國生活的十年讓他如庖丁解牛般有了一套絕佳的烤吐司方案。但是奶茶好喝我就很不理解了。像這種中國特色，大城市才可以喝到。如果是大農村，他喝一次都要跑到中國城，怎麼懂得泡？或許史青是在紐約、LA？我一直特別愛喝奶茶，從小時候一家獨大的避風塘喝到百花齊放的一點點coco喜茶眷村等。史青的奶茶對比如今的連鎖店，稍差一點，但已經很不容易了。只是我印象中，史青不怎麼喜歡喝奶茶的。史青從小就老幹部，年紀輕輕，愛喝茶葉...所以他為什麼這麼會泡奶茶？

臨走前，史青提醒了我修電腦的事。本來以為陽關道獨木橋天各一方的...他不提醒我真的要把修電腦的事情忘了。

後來有天我問辛榮，「你為什麼那天早上不親史青叔叔啊？而是給他拿了草莓？」

「史青叔叔不讓我親他，他說如果是我爸爸親我沒問題，但他是叔叔。就像他會覺得我兩歲光著身子洗澡的照片很可愛，但他保存起來就是變態。」

「史青叔叔怎麼會看到你的洗澡照呢？」

「之前我拿我們家的相冊給他看，史青叔叔看到我的洗澡照一直誇我可愛，我就讓他拍下來保存。那個時候，史青叔叔就嚴肅地告訴我不可以。然後也不准我親他。」

我清楚史青的人品，不介意辛榮和他親近。只是看他這樣保護辛榮，不免心中湧起陣陣暖流。我感謝他給辛榮的保護和教育。不同於從小看著她長大的榮耀，史青對於辛榮還只是有好感、喜歡的叔叔而已。他這麼做，也是在告訴辛榮哪些是要避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