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恍若不系之舟
「老婆那麼狠心嗎?」零子鹿頭扭開了,零子鹿滿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放開我,不然我不客氣了!」
余尾生鬆開了手,但並不是放開零子鹿,而是把她轉了過來,兩人面對面,於是零子鹿便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那一雙漂亮的眼睛。他聲音啞了好多,「我們一道睡好不好?」
「不好!」零子鹿用力壓下心中的恐懼,「你答應過不逼我的!你答應過我的!」
「是,我答應過你!我也沒有要逼你!」余尾生安撫著零子鹿,此刻的她就像一隻遭遇到威脅全身毛都豎起來的貓咪,又可愛又可恨,他又笑又咬牙,「我並不是要做什麼,只是單純的,單——純——的ok?」
「那、那你剛才……」如果不是驚魂未定,零子鹿簡直想破口大罵,你沒事把氣氛營造的那麼詭異幹嘛?
「好啦好啦,看你嚇的那個樣子!今晚就讓你一個人睡床算了,我來打地鋪。行了吧?別怕了啊!我是你老公,不是大灰狼,不會吃了你的。乖!啊!」余尾生把零子鹿抱到懷裡,安撫的拍著她,嘴裡喃喃的念叨著,「乖啊,乖哦!不怕不怕!乖乖!」
零子鹿不作聲,只要他守信約,抱抱就抱抱吧!不過,話又說回來,他能這麼守信約,她挺意外的,畢竟他們在一起快四年了,結婚也有一年多了,他說不逼她,果真就沒有逼她。原本她以為她需要付出很昂貴的代價,她也做好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心理準備。結果她只是傷了眼睛,而且根本是無心的,卻收到了意外的效果。她始終都覺得,傷的很值得!所以,只要她是余尾生妻子的一天,她都不會去治眼睛。
「老婆,不上網了啊?小心眼睛痛!」余尾生小聲哄著她,把她的眼鏡摘掉了,輕輕揉著她的太陽穴。零子鹿靠在他懷裡,半晌道,「好了!我想睡覺了!」
「那你睡吧!」余尾生抱起零子鹿,輕輕放到床上,幫她蓋好被子,關掉大燈,只留了一盞幽黃的壁燈。自己抱了幾床被子,鋪在零子鹿床邊的地板上,笑著調侃,「如果你自己滾下來睡到我旁邊,那可不是我的錯哦!」
零子鹿不搭腔,好半天才從被子里傳來一聲悶悶的「晚安」,余尾生「嗯」了一聲,「老婆晚安!」也躺了下來。他一點睡意也沒有,但不想開燈吵到零子鹿,便閉上眼睛,就當是養養神,心裡也覺得好笑。要是給原來那些被他甩掉的女人們知道,一定會笑到流淚,大呼他報應到了!報應?也許吧!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他會這麼的去愛一個人,愛到即便只是睡在她身邊的地板上,心裡也覺得平安喜樂。也許他是受虐狂?呵呵!沒關係,他有足夠的耐心,絕對能夠等到她真正的愛上他、接受他的那一天。反正他們有的是時間,這輩子,他是跟她耗上了!
第二天的汽車博覽會,霍岩原本以為會看到零子鹿的,然而這一次他猜錯了,零子鹿並沒有來,只有餘尾生跟他手下的兩個助理參加了展會。霍岩焰倒是鬆了一口氣,他實在是不願意在公事的場合下處理這麼尷尬的私人關係。至於霍岩,他還是沒什麼表情,只是原本就對展會沒多大興趣,這下子就更無心去挑什麼生日禮物了。霍岩焰只能在心底長嘆,老婆啊老婆,不是我不疼兒子,是他不要啊!由於展會上面眾商雲集,各有各的關係人物要應付,所以霍岩父子跟余尾生一行人沒有再接觸,點過頭就算。
此刻的零子鹿,正戴著耳機在酒店健身房裡的跑步機上跑步,嘴裡念念有詞,很是專心,連余星進來都不知道。余星站在旁邊看了她半天,伸手拍拍跑步機前端,零子鹿這才揚起睫毛抬眼看他。
什麼事?零子鹿挑挑眉,伸手拿下了耳機。余星笑了笑,「看在你昨晚那杯酒的份上,我自告奮勇當你的免費司機,載你去看胡佛水壩和米德湖水庫,如何?」
零子鹿搖了搖頭,「謝謝!我剛開始運動,還沒流汗呢!」
余星雙手抱前,笑的一臉深意,「是嗎?你確定?」
零子鹿一怔,心念疾轉,登時明白了余星的意思,她當機立斷的按下停止按鈕,跳下跑步機,「走!現在就走!」
「慢些,小心摔著了。她剛起床,梳妝還有好一陣子才能結束呢!」余星含笑揶揄著零子鹿,在後面慢慢的走。
兩人從酒店後門溜出來,坐上了余星的跑車,往郊外駛去。余星卡上太陽眼鏡,開始充當導遊,「其實這個季節可以去死亡谷看看,但是路程有點遠,開車需要三個小時。回頭大哥回來找不到人,以為我把你拐跑了那可就慘了。大峽谷公園也不錯,可以坐小飛機在空中遊覽,只是這麼浪漫的事情不適合我帶你去,還是等大哥忙完了再說吧!所以,選來選去,還是胡佛水壩和米德湖水庫好,風景優美,路程也不遠。咱們就去那裡吧!」
零子鹿看了他一眼,「你話很多!」
余星笑出聲來,「小姐,我現在充當的是導遊的角色。你見過默不作聲的導遊嗎?」
零子鹿不說話了,只是看著他,他戴上了眼鏡,遮去了那雙藍色的眼睛,看起來跟星宿更加相像。零子鹿看著看著,不由的嘆息了一聲。
「我帥到讓你嘆息嗎?」余星打趣。零子鹿沒興趣跟他抬杠,只是搖搖頭。余星也不再說話,安靜的開著車。零子鹿倚在車窗邊,將手探出窗外,感受著風的觸感。
「你——那麼想念他嗎?」良久良久,余星忽然冒出來一句。零子鹿不說話,只是「嗯」了一聲。
「我見過他一面。」余星聲音不大的一句話,卻讓零子鹿差點彈了起來,「你見過他?你見過星宿?」
余星瞟了她一眼,輕輕一笑,「看來你真的很重視他,難怪他那麼喜歡你,喜歡的連命都不要了。我有點好奇,到底大哥跟星宿哪個更喜歡你呢?這是個很有趣的謎啊!」
零子鹿只聽到「喜歡的連命都不要了」那一句就什麼話也聽不下去了,「你什麼時候見到的星宿?在哪裡見到的?他怎麼樣?什麼叫『連命都不要了』?有人虐待他嗎?是夏雪嗎?他到底怎麼樣了?你告訴我好不好?拜託你!」
余星鎮定的開著他的車,嘴角邊掛著一抹柔和的笑意,「如果不是他太小,我真的以為他是你的心上人!」
「星宿到底怎麼樣了?」零子鹿簡直要尖叫了,她從沒這麼大聲說過話。
余星看了她一會,「真不像你了!還記得你那篇《桎梏》嗎?我認為那才是真正的你。」
零子鹿死瞪著他,臉色煞白煞白的,這會子她哪有心情跟他討論什麼真正不真正的問題?可他就是吊胃口一樣的不肯說她也沒法子,只能瞪著他!
余星放開霍向盤,高舉雙手,「ok!ok!我投降!別生氣了好不好?我載你出來是想讓你開心的,不是想惹你不高興。」
「那你告訴我啊!」零子鹿往椅背上一靠,不看他了。
「我是在你和大哥的婚禮上看到他的,就見過那一次面。他果然跟我很像,不知道的人一定會以為我才是他的父親。」余星放下手,一手握方向盤,一手往口袋裡摸,摸了半天又縮了回來,「你一定拒抽二手煙!我還是不自討沒趣的好。」
「婚禮上?那時候星宿有來嗎?」零子鹿疑惑,那天在婚禮快結束的時候夏雪來了,她以為星宿也跟了過來,很高興的往上迎,可是夏雪揚手就給她一記耳光,雖然她反應很快沒被打中,但也閃的很狼狽,差點被婚紗絆倒,還是余尾生在身後摟住了她。夏雪指著她瘋狂的喊叫著「小偷!騙子!背叛者!」,她明白夏雪的心情,什麼話都不反駁,只是問星宿在哪裡。然後夏雪大笑著說她永遠也別想見到星宿,說她已經搶了她的男人,別妄想再搶走她的兒子。當時的賓客都散的差不多了,留下來的都是一些至親好友,他們都知道余尾生的那些風流債,這個場面在他們眼中只是一個無關大雅的小插曲小鬧劇罷了,壓根就沒在意。後來夏雪就被余尾生的那些保鏢強行架走了,自那以後,零子鹿就再也沒見過她和星宿,零子鹿打過去的電話統統被掐掉,和星宿徹底失去了聯繫。
零子鹿接過紙巾,按在眼睛上,半晌,才啞聲問道,「你知道帶走他的是什麼人嗎?」
余星搖搖頭,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他看起來還好,不像受到虐待的孩子。」
「那為什麼要用鐵鏈鎖住他?他只是個小男孩兒啊!」零子鹿聲音斷斷續續的,她不再出聲,只是扭頭對著窗外,也許以前他沒有受到虐待,可是自婚禮后呢?夏雪那麼瘋狂偏激,她會善待星宿嗎?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如果不是鐵鏈,依他那麼激烈的掙扎,我想他一定能夠掙脫了去看你的。」余星又抽了幾張紙巾遞過去,他今天真是賺到了!大開眼界!料想大哥余尾生也沒有見過零子鹿這個樣子過吧?
「是啊!他拼了命的要去見我,我也拼了命的想要見他。為什麼我們就是見不到呢?為什麼余尾生不讓我見他?為什麼夏雪不讓他見我?為什麼?為什麼?」零子鹿喃喃自語著,眼中閃過一抹恨意。
余星沉默了,他的目的已經達到,無須再開口多言了。
「我們到了!先去看看火谷公園吧!然後出來正好去米德湖。」余星泊好車,付了門票,零子鹿戴上眼鏡跟著他進了公園。
公園的入口處,旅客服務中心正在放映介紹公園的多媒體短片,余星知道零子鹿不會喜歡跟別人擠,徑直領著她往裡面走,那些數百萬年遭受風雨侵蝕的砂岩,奇形怪狀滿布山谷之中,正如其名,火焰谷紅的真像是在燃燒一般。
「據考證,這裡曾被當地的原住民印地安人認為是聖地,所以在紅色的砂岩之上,還留有許多的壁畫,壁畫的內容包含當時的印地安人的生活及大自然的變化等,有些壁畫已經有8000年的歷史了。我想這個你應該感興趣吧!」余星含笑為她做著解說。
「8000年了!」零子鹿喃喃著,仰望著那些火紅的砂岩,「對他們來說,8000年不過一瞬吧!天長地久,海枯石爛,這才是吧!」
「你可以換一個角度來想:越有靈性的東西,越不長久。」余星接了她的話,她回頭看他一眼,「『巧者勞而智者憂,無能者無所求,飽食而遨遊,恍若不系之舟』。你是這個意思嗎?」
「不不不,你正好想反了!」余星微笑著搖頭,「為了那一絲珍貴的靈性,即便不長久又如何?做那些死石枯木,即便能存活的與天地般長久,那又有什麼趣兒?」
「是嗎?」零子鹿點點頭,不再發表評論,轉過頭繼續觀賞。
余星靜靜的站在一旁,間或為她解說幾句,看著零子鹿觀賞的差不多了,便領著她往回走。
出了公園不遠就是米德湖畔,這裡的風景又是另一番特色了,蔚藍的湖水,印著藍天白雲,美的令人感動。
「米德湖湖長110哩,湖岸有550哩,最深處大約是為500呎。這裡可以划艇﹑垂釣、游泳、潛水、滑水,也可以露營。密德湖訪客中心就在由抱德市到胡佛水壩的路邊,裡面有植物園及自然歷史解說。順著公路往湖邊走去,可以到達密德湖碼頭,沿著湖邊走會有沙灘﹑遊艇碼頭﹑禮品店及餐廳,在那裡可以租船到湖中心遊玩。怎麼樣,想試試嗎?」余星克盡職守,解說的非常詳細。
零子鹿搖搖頭,「不用了,就在這裡走走就好。」看著水,能讓她心情平復下來。跟余尾生相處,是極為耗費心神的,她需要恢復精神,不能被他攻擊到薄弱環節。
余星明白零子鹿的心思,他也不勉強,指指前霍,「那裡有個餐廳,去那兒歇歇吧!」零子鹿不反對。兩人慢慢走到餐廳,還好沒什麼人。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余星點了兩份牛排,吃完了以後,又要了兩杯愛爾蘭咖啡,一人一杯慢慢的啜飲。
輕柔的手機鈴聲響起,是甜蜜的「愛之夢」,余星原本輕鬆含笑的臉霎時變的有點兒僵硬,零子鹿看了他一眼,站起身來準備走開,但余星抬手制止了她,他把手機掐了,然後關機。
「如果我接了,我們現在就死。我關機,至少現在沒事,要倒霉也是回去時候的事情了!」余星聳聳,自我解嘲的說著。
零子鹿又坐了下來,「要死也是你死!我聽不懂法文,身手也應該比她敏捷很多。罵不著打不了,我有什麼好倒霉的?」
「被我看到了你的眼淚你很不甘心是嗎?所以要扳回一城?」只要不牽涉到那個人,余星就是萬年不動的儒雅俊逸模樣,「既然不擔心,幹嘛溜出來的時候那麼快?像只剛偷了油的小老鼠一樣。」
那是因為我不想看到你因為你母親而悲傷的臉!這句話零子鹿在心裡過了一下,她當然不會說出來,只是笑笑,吹了吹咖啡上漂著的一層奶油泡沫,喝了一口。
余星是這麼的聰明,怎麼可能不明白零子鹿那一笑的含意。他並不覺得難堪,相反,他感覺很好。深藏在心中快要腐爛的秘密,偶爾有機會出來透透氣見見陽岩,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尤其對手是她,一個與他有著相同思想的人,那就更加愉快。而最最愉快的是,他並不僅僅是弱勢的被她掌握了秘密的人,他腦中,也收藏了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她的事情,有的,連她本人都不知道,此刻,他不認為是告訴她的最好時機。這種棋逢對手互有底牌的感覺真的是好極了!余星滿意的笑著,端起咖啡一飲而盡。
「差不多該回去了。」余星看了看錶,站起身來。
零子鹿跟著他出了咖啡店往回走,「你——想好關機不接電話的理由了么?」
「沒電了!」余星給了一個俗爛到極點的借口。零子鹿連連搖頭,啊,沒創意至極!活像一個出軌的丈夫敷衍妻子的盤問似的。
「那麼,這樣呢?」余星掏出手機,一把扔到路邊的垃圾筒去了,他沖零子鹿皺了皺鼻子,「丟了!或者是被小偷偷了!怎麼樣?」
零子鹿吃了一驚,一次電話沒接而已,就把手機扔了?這到底算太在乎他母親,還是太不在乎自己的東西?
「看來你對這個方法很滿意。那我們可以矇混過關了!」余星笑著發動了車子,絕塵而去。
回到酒店,天已經微微的黑了,虎著臉等著他們的不只是瑪蒂,還有餘尾生。他急壞了,零子鹿的手機沒帶,余星的又一直關機,如果不是吃准了這個弟弟,他還真以為他們私奔了呢!看到他們回來,余尾生第一件事是把零子鹿拉到身邊,第二件事情就是瞪著余星沖他發飆了,「你帶零子鹿出去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手機怎麼也不通?」
余星目岩隱隱蘊含著笑意,他很柔順的回答,「對不起大哥,害你擔心了。我本來想給你打電話的,可我的手機丟了。」
「手機丟了?」余尾生怔了怔,顯然他沒想過這個可能性,「哦!那就算了。下次不許隨便帶零子鹿出去了,就算要出去一定要跟我說一聲。」
「嗯!知道了大哥!」余星垂下長長的睫毛。
瑪蒂冷哼一聲,冷冰冰的盯著零子鹿,「她的身體不是不舒服么?今天怎麼有力氣往外跑?」
零子鹿知道她在找她麻煩,但她裝做不知道,反正她是聽不懂法語。倒是余尾生心疼了,他盯了瑪蒂一眼,讓她閉上了嘴。
「我累了,晚飯我不吃了。你們吃吧!我失陪了!」零子鹿用英文說完,往電梯走。余尾生拉住她的手,「不吃飯哪行?少吃一點吧!我讓他們送上來可好?」零子鹿搖搖頭,掙脫開手,轉身離開。
「天!你的妻子非常非常的失禮!」瑪蒂重重的咬著「非常」這個音。
「瑪蒂!」余尾生臉上掛著漫不經心的微笑,用法語回她的話,「親愛的瑪蒂,你最好停止對我妻子的評頭論足。你知道,我——非常非常的護短!」他也重重的咬「非常」那個音。
瑪蒂氣的怔住了,她咬著牙,漂亮的藍眼睛狠狠的看著余尾生,但她還是捨不得拂袖而去,因為她知道他明天就要回洛山磯了,而下一次的見面,還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她不是有很多機會能夠常常見到他的,以前就是這樣,現在他娶了這個女人,更是如此了。那個女人,到底有哪裡好?就因為她年輕么?年輕,就真的那麼好么?
晚餐是余尾生、余星、瑪蒂三個人一道兒吃的,余尾生交待了一些事情給余星,跟瑪蒂倒沒有多說什麼。晚餐后他親自帶了份餐點上去,零子鹿捧著一本書窩在沙發里看,看到食物只是搖頭,余尾生左哄右哄,零子鹿被他吵的不耐煩,只好一口口的往裡塞,余尾生這才心滿意足的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余尾生和零子鹿飛回洛山磯。
而余星則負責護送瑪蒂轉機回法國,很巧的,他們在機場碰到了霍岩父子。霍岩焰對余星不是很熟悉,但跟瑪蒂這個余家的三夫人在社交場合上則是經常見面,自然少不了一番寒暄。作為小字輩的霍岩和余星兩個人只能乖乖的跟在身後聽著。霍岩對這個余老師可是印象深刻,他一直都不知道這個人就是余尾生的弟弟,直到前天聽父親跟余尾生的談話才明白過來。他曾詳細的調查過余尾生的家族,知道他有好幾個同父異母的弟妹,但他們在公開場合上用的都不是中文名,像這個余星,報告上他的名字是法文的「德萊澤·余」,霍岩自然不可能把他跟自己的高中語文老師聯想到一塊兒。
余星冷眼瞧著霍岩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心裡也大致明白他在想些什麼,抬頭對他微微一笑,這小子現在長的這麼高了,當年的他可是比自己矮了將近十公分呢!
出乎余星的意料,霍岩對他的微笑相向居然不是報之冷眼,而是微微的揚了揚唇角,那個雖然並不能稱之為「笑」,但根據霍岩一貫的面部表情來判斷,已經是相當的和藹可親了。他——在打什麼主意?呵呵!看來就算沒有自己在其中攪和,大哥的婚姻也是命運多舛,前途無亮啊!
余星他們的登機時間到了,先走一步。隔了老遠的距離,余星依然能感覺到霍岩的目岩盯在自己身上,他微微的笑著,笑意深遠悠長。瑪蒂冷冷的看著他,「你在高興什麼?」
「跟母親在一起,衷心喜悅!」余星垂下睫毛,唇角邊的笑意漸漸淡了。
「哼!好的不學,學余尾生那一套!你能學的像么?」瑪蒂余怒未消,這回真把她氣壞了!她從未見過余尾生對哪個女人那樣好,好的讓她刺眼極了!
「是的,母親!」余星淡淡的回答。整個飛行過程中,瑪蒂不再理他。
與此同時,在飛往中國的飛機上,霍岩焰再一次的詢問兒子,「真的不考慮任何禮物么?」霍岩只是搖頭,他已經回答到不想再回答了,低頭看著自己的pda,那巴掌大的液晶屏幕上,閃動著一串英文字元,那就是他最好的生日禮物了,不是嗎?
今天是寒假的最後一天,齊小妹很興奮。當然她興奮並不是為了要開學了的關係,而是因為——今天是霍岩的生日!她可是跟學生會裡管檔案的學長套了很久的近乎才得到了這個寶貴的消息的,真不容易啊!李雲霄那傢伙嘴巴緊的跟蚌殼似的!哼!不過沒關係,她有的是辦法。這不是得到情報了么?剩下的,就是戰鬥了!為了今天,她可是準備了好久了!絕不允許失敗!
經過重重的排查,她斷定今天的霍岩應該是在家裡跟父母度過20歲的這個整生日,so,她作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殺上門去!換上美美的衣服,抱著鮮花,拿上親手織的圍巾和巧克力,打車去也!
此時的洛山磯,零子鹿正坐在山呼海嘯的湖人隊主場斯台普斯中心體育館的vip包廂裡面,觀看全明星賽后湖人的第一場比賽。其實她更願意坐到底下觀眾席裡面去的,那樣更有氣氛,可是余尾生不允許。平時如果兩人一起,他偶爾還願意讓她到觀眾席里去感受一下。可他今天有事,不能陪她一起來,所以就嚴令保鏢看好夫人,只許在包廂看,不能到底下觀眾席去。這種事是沒得商量的,零子鹿也懶得費那個事,在包廂看就是!
第一節剛結束,底下正表演的熱鬧著,零子鹿看的不時莞爾一笑,忠心耿耿的站在角落裡的兩個保鏢也影響不到她的愉悅心情,說真的,她已經有點兒習慣他們的存在了。
手機簡訊的鈴聲響了,零子鹿拿起來一看,是提示有新的郵件到了。想了想,還是把隨身攜帶的那個十寸大屏幕的筆記本打開了,開啟了手機的藍牙設備,上網一瞧,是個陌生的發件人名字。零子鹿心中一動,點開一看,上面只有寥寥五個字:我今天生日。
零子鹿咬了咬嘴唇,飛快的給他回了條郵件,也只有五個字:你是霍岩嗎?
迴音來的很快,這次是一串英文字元,一個msn的用戶名。
第二節比賽開始了,底下是暴風雨般的掌聲和吶喊聲,但零子鹿現在已經無心關注比賽了,她動作迅速的打開了msn,添加了這個用戶名。
是霍岩嗎?今天是你生日?她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幾乎是同時,對話框里也跳出一句話:我能要生日禮物嗎?
零子鹿皺皺眉頭,回了他一句話:如果你能證明你是霍岩,那就可以。
我這邊裝了攝像頭,你開啟一下就可以知道答案。
零子鹿點了幾下滑鼠,顯示器的右上霍便出現了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畫面很清楚,看來他的攝像頭象素一定很高。零子鹿的唇邊不知不覺堆滿了笑意,敲了一行字上去:你戴眼鏡不好看!
「我現在可以要禮物了嗎?」霍岩不再打字,而是用耳機說話了。
零子鹿手邊沒有設備,只能繼續乖乖敲鍵盤,「你說好了,我儘力而為。」
「太謙虛了。堂堂余氏總裁夫人,還會有辦不到的事情嗎?」霍岩這冷嘲熱諷的腔調零子鹿已經領教過一次了,她起身倒了杯水,沒有理睬這句挑釁。
「你現在在哪裡?」霍岩懂得什麼叫適可而止,他主動換了話題。
零子鹿拿起手機,對著下面拍了張照,傳到電腦里發了過去。
「哦,你在斯台普斯中心。」霍岩用遙控開了電視,「體育台正在現場直播,可惜鏡頭切不到vip包廂上面去,如果你在觀眾席,說不定能從電視里看到你。觀眾席不比包廂好嗎?」
是啊!零子鹿笑了笑,果然是要愛籃球的人才能了解呢!
「不過,包廂才能彰現身價地位啊!看來你過的真是不錯。」霍岩自言自語般的說著,聲音很小。
零子鹿無心跟他解釋些什麼,只是突然玩心大起,拿起手機對著角落裡的兩個保鏢一通狂拍,那兩個天塌下來也是一張撲克臉的保鏢此刻臉上的表情堪稱「驚惶失措」四個字,第一個反應就是抬手遮臉,心裡鬧不明白這個一向淡漠的跟他們有的拼的老闆夫人今天怎麼性情大變起來。
零子鹿把拍下來的保鏢照片發給了霍岩:你認為看比賽的時候包廂裡面杵著這樣兩個人是什麼感覺?
她是想告訴我她處於被監視被軟禁的狀態嗎?不,不會的,不可能,我自作多情了!她是從來不屑於跟我解釋些什麼的,霍岩自嘲的想著,「我想你一定很有安全感。」
嗯,說的很有道理!你還沒說你想要什麼禮物呢!
「我現在沒有什麼想要的。你許我一個願望吧!等我哪天有了想法,隨時會跟你說。行嗎?」霍岩直勾勾的看著攝像頭,雖然他看不到零子鹿,但他知道此刻零子鹿一定在看著他的臉,他這樣子在零子鹿那邊看來,就像他在看著她的眼睛一樣。所以他看的極為專註。
零子鹿猶豫了一下,寫了一行字,她用詞很謹慎:只要在我能力範圍內,我必儘力而為。
霍岩唇邊掛著淡淡的微笑,緩緩地道:「只須你金口一諾,決不違約,那便成了。我不會要你去捉天上的月亮,不會叫你去做違背俠義之道的惡事,更不會叫你去死。自然也不會叫你去做豬做狗。」
零子鹿笑了出來,這些字句她是熟的不能再熟了,想當年她可是地道的金庸迷,「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她不敢說倒背如流,但字字句句都深刻於心倒是真的。一些網站的bbs上面出什麼「金庸迷等級考試」,她隨便寫寫都能拿個高級。霍岩跟她說這個,那不是自投羅網嗎?她十指飛舞,在鍵盤上敲打出長串的字:只要不違背俠義之道,那麼不論多大的難題,我也當竭力以赴。但教你有所命,我決不敢辭。赴湯蹈火,唯君所使。
霍岩將手掌貼向攝像頭,道:「好,咱們擊掌為誓。今日你許願於我,日後我求你做一件事,只須不違俠義之道,你務當竭力以赴,決不推辭。」
零子鹿敲出「謹如尊言」四字,將手指伸向屏幕他手掌所在位置,輕輕的敲擊了三下,再縮回來,寫道:已經擊掌完畢了!送過去一個大大的笑臉。
霍岩看著屏幕上那個大大的笑臉符號,臉上不知不覺也掛上了笑容,他幾乎可以相像出網路那端零子鹿的表情,她一定是撇撇嘴,笑的一臉傲氣,然後飛快的還給自己那些熟的不能再熟的對白。她對感興趣的事物那超人的記性,向來就是不容他人挑釁的。
看著屏幕上霍岩越來越柔和的笑臉,零子鹿也很開心,可是、不對勁!他身後的是什麼?零子鹿放下水杯,飛快的打出一行字:你身後有人!
霍岩一怔,扭頭一看,齊小妹赫然站在他身後!
他的臉色迅速的冷了下來,然而還沒等他開口,齊小妹已經一把推開他,沖著攝像頭大叫起來:「你是誰?為什麼你會跟他聊天?他是我的男朋友!不許你靠近他!」
霍岩打破了自己不碰外人的習慣,一手提住她的領子就把她扯了出去,低沉的喝道,「滾出去!」
齊小妹踉踉蹌蹌往後跌了幾步,勉強站穩身子,手中的鮮花散的一地都是,她語帶哭音的尖叫,「她到底是誰?」
零子鹿冷冷的看著屏幕上的一切,唇邊的笑意早已消失,任何時候,愛情都是這麼的煞風景,這麼的惹人厭!那個女孩的尖叫聲無比的刺耳,她不想再聽下去了,關閉了音量,打了一行字上去:再聯繫!88!不等霍岩的回應便下線關機了。底下的比賽依然如火如荼,罷罷!看比賽吧!
霍岩看到那一行字跳出來,緊跟著零子鹿就是離線狀態了。他慢慢的保存了對話記錄,然後關閉對話框,也不抬頭,只是低沉著嗓音,「出去!不要讓我說第三次。」
齊小妹已經哭了出來,她邊哭邊喊,「你為什麼跟別的女孩聊天?她是誰?她是誰?」
霍岩霍然抬頭,眼睛亮的駭人,額頭上那根隱隱跳動的青筋顯示出他已經怒到了極點,但他還是努力的剋制著自己,總不能伸手打人吧?而且他根本不想再碰到她。他動作極快的按下對講機,「到書房來!」
一分鐘后,書房門被輕輕敲了兩下。霍岩就站在門邊,「唰」的拉開了門,把跑步過來的保安嚇了一跳,本能的敬了個禮,「少爺!」
霍岩冷冷的瞧著他,下巴往齊小妹那邊偏了偏,「要麼她走!要麼你走!」
保安怔了怔,看向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女孩子,哭的臉上的妝都糊了,還在哽咽著質問「她是誰?她到底是誰?」。保安迅速的理解了目前的狀況,或者說他自以為理解了。嘖,這樣子就不可愛了啊!對我們家少爺哪能用一哭二鬧三上吊那一招呢?他在心底嘆息著,走到齊小妹面前,「小姐,請吧!」
齊小妹哭著往外跑,霍岩指著地上那堆東西對保安道,「清理出去!」保安蹲下身子把那些花啊巧克力啊禮盒之類的東西撿了起來,抱了出去。家裡的兩個保姆都站在門邊,怯怯的看著霍岩,他掃了她們一眼,「她是怎麼進來的?」
兩個保姆對望一眼,嚇的臉都白了,其中一個膽子大點,小小聲的回答,「她、她說是您的同學,來給您慶祝生日的。我們看她穿的那麼漂亮,還拿著花和巧克力,就以為、就以為、以為她是您女朋友,想給您一個驚喜,所以,所以……」
霍岩揮手打斷了她們,「以後不許隨便讓陌生人進來。」
「是的!」兩人齊聲回答,趕緊溜了。
霍岩坐回電腦前,打開對話記錄細細的看,心裡反反覆復只思考著一件事情:她生氣了嗎?
第三節的比賽結束了,又開始了熱鬧的與觀眾互動的環節。零子鹿拿下眼鏡,輕輕按摩著眼瞼,心裡思考著等下要不要先離開算了,湖人隊現在已經大比分領先,對方的實力並不強,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第四節的後半段應該都是垃圾時間。正想的入神,突然一道強烈的光束照了過來,亮的人睜不開眼,零子鹿一下子把頭扭了過去,而身後那兩個盡職盡責的保鏢已經閃電般的擋在了零子鹿前面,緊張的四處張望。
零子鹿輕聲道,「沒事的,是我被抽中做幸運觀眾了。」果然,那特別擅長煽動觀眾情緒的串場dj用極為誇張的聲音向全場宣布了這個消息。兩位保鏢低聲請問,「您要參加嗎?」
零子鹿慢慢的戴上眼鏡,「當然!為什麼不?」她站了起來,走出包廂,腳步輕盈的往球場中心跑去。保鏢緊緊的跟在她身後,但他們並不能跟到球場上去,急的連忙致電余尾生,正在開會的余尾生叮囑他們好好保護夫人,但不要掃她的興,讓她好好玩。
這次被抽中的幸運觀眾有五位,除了零子鹿以外其他四位都是男士,其中還有一個小孩子,大概只有七八歲,穿著大大的黃色球衣,他的爸爸站在一邊自豪的笑著。
遊戲規則很簡單,只要這些被抽中的觀眾能夠在罰球線上連續投進三個球,就能獲得一件有湖人隊全體隊員簽名的球衣;如果能在三分線上連續投進三個三分球,那麼除了球衣以外還能免費獲得接下來的季後賽里湖人隊的全部主場比賽的入場券,這可是非常具有誘惑力的獎品。
因為零子鹿是位女士,而且是東方人,所以dj對她很感興趣,不停的追問她是哪國人,喜歡哪個明星,零子鹿只是淺淺的笑著,提醒他再追問下去第四節比賽就要開始了,他拍拍腦袋恍然大悟般的點頭,「對,你說的對!那麼就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