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靜女其姝
第二天醒來，感覺頭還是昏昏漲漲的，身體還是疼得難以忍受，隱約記得我昨夜好像說了什麼胡話，什麼都記不清了。
我覺得大夫人該要找我了，果然不出我所料，剛用過早膳，東院就派劉媽媽傳話讓我過去。
「四小姐你這又是犯了什麼事，老太太和老爺都在，大夫人氣的臉都綠了，大小姐哭哭啼啼的，你說你惹什麼事了！」劉媽媽一邊跟著我往東院走，一邊詢問我。劉媽媽也是看著我長大的，雖說是大夫人院的管事媽媽，人卻心善。我與她女兒青萍交好。
「我也不知道，昨夜貪涼染了風寒，一直迷迷糊糊的，怕是做錯了事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當然不能把事情原委說出來，只能這麼敷衍著。
「唉，真是作孽啊！」劉媽媽緊趕慢趕地終於把我帶到了東院大廳里，我剛一進門，就聽到祖母厲聲道：「跪下！孽障！」
我一聽，嚇得哭了起來，立馬跪在了祖母面前。這時候，我那最在意體面的大姐姐突然像個潑婦一樣向我撲來，攥著我的下巴就賞了我兩個巴掌，大姐姐的丫鬟們立刻把大姐姐拉開了。
我瞅準時機，落了幾滴清淚，語氣懦弱地小聲詢問「大姐姐這是何意？父親，母親，女兒究竟做錯了什麼惹得姐姐和母親如此不痛快？」我抽噎著，小梨也跪在我旁邊哭泣著。
「你當真不知道么！狐媚子妖精！今天大早上昌平侯府的韓大公子來與你的父親商議，說要解除臨公子與你姐姐的婚約！還說什麼願意求娶趙家的四姑娘！」祖母一口氣說完，我還沒反應過來，「咚！「又拿起了她那檀木拐杖在我肩膀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母親，你這是做什麼，姝兒也是你的孫女啊！劉媽媽快將她扶起來！」父親坐不住了。
放到平時，我那嫻淑溫婉的母親定會扶我起來做做樣子。如今喉嚨里卡著我這一根刺，竟是連戲都不肯演了。真是笑話死人。
韓臨，真的說服了昌平侯和昌平侯夫人答應娶我過門了？他不是個遊戲花叢的花花公子么！
「我可沒有她這麼能耐的孫女，連嫡長女的夫君都敢搶！呸啊！」祖母還在罵我，我腦袋脹脹的，裡面想的全是那句話——願意求娶趙家四姑娘。
「祖母，我是真心喜歡臨哥哥的，我一定要嫁給他！」大姐姐跪在祖母的腳下，哭的梨花帶雨。
「採桑，快扶大小姐起來。哭哭啼啼，成何體統。」大夫人終於開口說話了，聲音里拉著哭腔。「母親，妍兒這孩子，自從去年去皇宮看望她姑姑，又恰巧碰上了臨公子，就對他深情不移，這不，年前安順長公主來我們府求親，正是圓了妍兒的一個心愿。」
大夫人又開始哭了起來，「結果，人家那韓二公子覺得我們妍兒配不上她，母親，我們妍兒這以後在這滿京城怎麼活的下去啊」
「熙兒，你莫要著急，我讓翠屏一早就去打聽了，說是韓二公子被長公主鎖在了府里，韓大公子又素來寵愛他這個小他十歲的弟弟，據我猜測，定是這狐媚子勾走了二公子的心思，回去便跟他母親鬧騰說要毀了約，怕是鬧死鬧活，韓大公子看不過去，便來了我們府上要毀約，只要昌平侯沒點頭，這事就有迴旋的餘地。」祖母分析的果然頭頭是道。
韓臨，真的不介意我是庶出么！他......
「狐媚子，我問你，你可曾單獨見過韓二公子！快說！」祖母正氣勢洶洶地逼問我。
我當然否認，「沒有，祖母，我昨日之前從未見過韓二公子。昨日午膳，幾個姐姐哥哥都在，我離他又遠，根本都沒有看到他。」
我當然是看到了韓臨，我特意裝作不輕易與他對視了幾眼。膳后，他借口入恭，我以身體不適向祖母辭安，再讓小梨傳話韓二公子在假山等我，之後與他幽會。他們根本不會懷疑到我頭上。
果然，「這韓二公子素來以風流多情聞名，傳出了多少風流秘史，他看上姝兒也不是不可能。」父親補充的正是大家所想的。
「你這說的什麼屁話！我們妍兒可是皇後娘娘都誇讚過的京城名女，身世相貌哪個不是一等一的好，除了前頭那幾個群主縣主，還有幾個敢排在我們妍兒頭上的！」祖母可真是愛極了我這大姐姐，別人的一點詆毀都能讓她老人家連儀態都不要了。
我心底冷笑不已，怪不得祖父看不上祖母。
我祖父雖說是也偏愛幾個嫡孫，但是他從不摻合大夫人和祖母的事。這也是他是我在這個家中最為尊敬的人的原因。
「妍兒莫哭，明天我親自去拜訪安順長公主和昌平侯，看看他們究竟是個什麼意思。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定是要讓聖上老爺都來評評理！」祖母安慰著大姐姐，我心中冷眼旁觀。
之後，我就被打發回屋了。小梨看著我微腫的臉和肩膀上的傷，哭的我頭都要更痛了。
「別哭了，傻小梨，回去拿些葯敷一下就好了，過些天三姐姐她們就回來了，萬萬不可將我挨打的事......還有我和韓臨的事告訴她們，記住了。」我叮囑小梨，我不想三姐姐她們擔心，也不想他們參與我的事。以後東窗事發，也連累不了她們娘倆。
「小姐，你快去躺著吧，我去給你拿葯。你還發著燒呢。」小梨扶著我躺在了床上，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小梨，那個葯買了么！」
「唔，早上四更天去買的，我這就去給你拿。」小梨說著就跑去了。
唉，韓臨啊，韓臨。你真喜歡我么？
小梨拿來了那個葯，我就著一碗溫水喝了下去。小梨將昨日純姨娘拿來的糕點遞給我。我與程千戶的婚事也算是板上釘釘了。純姨娘這些日子也漸漸地跟我恢復了往來，經常給我送些吃食。
我嚼著這些精緻糕點，想起了母親最喜歡的《詩經》，想起了《邶風?靜女》，想起了那句靜女其姝。
我猛地將咽在喉嚨里的糕點嘔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