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七章 兩情相悅

第五百八十七章 兩情相悅

小魚兒萬沒料到,這個小仙女膽子這麼小,他這麼小心翼翼,居然還是嚇她老大一跳。小魚兒為了安撫她的心,輕輕地又問:「小妹妹,你在讀《資治通鑒》?」

此時此刻,小仙女已經尋到聲源,抬眼細看,就見一雙黑黑大大、閃閃亮亮、溫和又俏皮的眼睛,展現眼前。

於是,她驚恐的臉,忽然變得和顏悅色,面帶微笑瞧著小魚兒,溫溫柔柔地說:「是啊,我很喜歡。此書綱舉目張,時索事敘,文采卓越,朗朗上口。」

於是,小魚兒就看見一張線條柔美、晶瑩如雪的臉,一雙碧波深潭、清澈迷人的眼,當真是:「灼灼秀色如虹,脈脈丹青不重;能使月閉當空,更令花羞忘榮;百鳥見之高飛,萬馬見之騰龍」。

小魚兒心神一動,說出的話卻讓自己飽受驚嚇:「我也喜歡,和你一樣。我娘還把此書編成連環畫,專門取悅小娃。」言畢,心道:「我怎言不由衷?幼時母親逼我熟讀此書,我可是推三阻四。」

小仙女溫柔一笑,就像羽毛初豐的小鳥,溫婉羞怯,嫵媚嬌麗,神采四溢:「是嗎?你母親當真了不起。你叫什麼名字?怎會身在此地?」

小魚兒難得一本正經:「我叫小魚兒,因惹怒你們的國君,才被關押於此。」

小仙女深感困惑,對他看了又看,輕輕說道:「怎麼會?你若惹惱君上,他會關你在大康府天牢,而不是我家的地窖。」

小魚兒微微一笑:「原來這裡是地下,我就說呢,一天到晚,不見天日。也不知誰閑著沒事,挖這個地窖,當真害人不淺。」

小仙女聞言吃吃一笑:「挖地窖的,是我。不是幫凶,而是主謀。」

小魚兒聞言大吃一驚,上上下下將她仔細打量,簡直難以置信,她那雙纖纖素手,能拿得動鎬和鍬:「你?怎麼可能?」

小仙女的聲音顫巍巍,飄飄然,讓人心緒不寧、聽了心疼:「是了,我挖地窖,只為了我母親。你知道么,家母生來命苦,飽受患難。當年家父為了娶她進門,便與祖父恩斷義絕。我父母本是恩愛比翼,兩不相疑。可惜,紅顏自古多薄命,蒼天從來是厚顏。我六歲那年,家母罹難。我日夜悲哭,無法排遣。耳聞祖父拒絕家母安葬祖墳,我又悲又痛又氣,暗下決心,為母親建造一座屬於她自己的地宮。」

小魚兒隔著小窗看著她,驚詫不已:「你可當真是大手筆!地宮固若金湯,易守難攻!我身臨其境,更能想象,地宮之中,必是無數曲曲折折的密道和暗室,當真是一項浩大的工程。」

小仙女自豪一笑:「地宮當真十分靈驗,我白日在此讀書,便如母親回到身邊。不僅如此,我在深夜,還常常夢到母親從地宮走出來,坐到我的床畔。」

小魚兒聞言只覺離奇,忽然想起九年前的蜀陵山,好似昔日重現。想到那時他也剛好六歲,不由得眉飛色舞,大眼睛連忽帶閃:「真是有緣,原來你我同年。小仙女,我還有一事相問,說錯了你可不要生氣。」

小仙女淡淡一笑,看了他半晌:「你若是好心好意,我怎會生氣?」

小魚兒喜上眉梢:「令尊可是天璣大人?」

小仙女連連點頭:「正是。是不是家父奉君上之命,將你關到此地?」

小魚兒卻避而不答,接踵又問:「令堂芳名可喚作奇秀?」

小仙女聞言一驚:「她的名字只有父親和我知道,你又如何知曉?」

小魚兒微微一笑:「我見過令堂,我母親與她非常交好,母親常常喚她秀姑姑。」

小仙女滿面詫異:「當真如此?我怎不知?請問,令堂又是誰?」

小魚兒繼續避而不答,臉上滿是得意和歡喜:「我先告訴你個好消息,不過你千萬不要說給外人聽。實際上,你的母親,尚在人世。」

小仙女大驚失色,面上狂喜:「此話當真?」

小魚兒狡黠一笑:「實不相瞞,我六歲那年,就在蜀陵山,令堂就在山上療傷。我母親還為令堂運功驅毒,便是上個月,令堂還現身吳蜀戰場。」

小仙女喜極而泣:「當真如此?只是,父母因何瞞著我?母親又怎會如此狠心,更不來見我?」

小魚兒燦然一笑:「她自是想要見你,只是此中隱情極深,她不便回吳。」

小仙女驚喜至極:「你能不能告訴我,母親現在哪裡?我要去見母親!」

小魚兒歪了歪頭:「依我之見,也許她在蜀陵山,也許在歸隱在田園。」

小仙女一陣狂喜:「她不能來蒹城,我卻可以去蜀陵!便是她在天涯海角,我也要去相見。」

小魚兒聞言喜極:「好啊,只要你不嫌棄,不如我帶你去。」

小仙女激動不已,伸出自己的小手:「說話算數,咱們拉鉤。」

小魚兒當即許諾:「好,拉鉤。」拉過小手,又盼著更上一層樓:「對了,我叫小魚兒,敢問妹妹芳名?」

小仙女嬌羞一笑:「我叫雁萳。」

地上一輪朝陽,灑滿金光;地下雙目相望,兩情歡暢。一個調皮任性詼諧,一個純情質樸溫良;一個動如脫兔極奔,一個嬌如弱柳扶風;一個遨遊過海闊天空,一個極少跨出深閨之門。兩娃性情迥然不同,喜好大相徑庭,居然隔著一扇小窗,交換嚮往。

於是,兩娃展開無限遐想,思維更是跳躍奔放,從蒹城宮室到山地建築,從吳越園林到巴蜀風光,從江南水鄉到茶山竹海,從雪山冰川到瀚海長江。截然不同,卻能滋生心意相通。

不過一個時辰,倆娃已是一見如故,期盼二見傾心。

突然,雁萳看看宮門,口中急道:「不行,我得走了,父親下朝歸來尋我不見,必要生疑。」她邊說話,邊將手中《資治通鑒》塞給他:「小魚兒,你若喜歡,就拿去看,晚上我再來尋你。」言畢,飛也似地不見蹤影。

小魚兒慨嘆不已:「當真是福兮禍之所倚,不成想慘淡的地宮,還有如此驚天之遇,從未經歷,美妙至極。」

他打開《資治通鑒》,認真閱讀,更是忽發奇想:「從前翻閱無數,都是白讀,唯有這次才是正正經經讀書!」

自此,小魚兒吃不下,睡不著,無時無刻不期盼,只盼能再見雁萳相顧。

他給還雁萳起了個名字,叫做地宮小飛仙。

果然,到了晚間,小魚兒便行如願。那美麗而輕盈的小飛仙,裊裊娜娜,向他走來,輕聲細語,陪他說話;安安靜靜,陪他讀書。

小魚兒隔著小窗,看著心愛的小仙女,感受著祥和靜謐,從未有過的歡愉,充溢他的心扉,直到深夜別離。

自此之後,每當東方亮起第一縷晨曦,這對少男少女,便帶著純情,帶著甜蜜,帶著美麗,走到了一起。

每當月光如水,萬籟俱寂,這對不是情侶的情侶,帶著憧憬,帶著回憶,互道晚安,安然入眠,又重逢在夢裡。

小魚兒平生第一次貪得無厭,不滿於朝暮兩次相見,只想朝朝暮暮的永遠。

這日分手在際,雁萳望著窗內的小魚兒,忽生傷感,眼淚簌簌而落,晶瑩而剔透。

小魚兒看到她的淚珠,只覺血液瞬間凍成冰凌,逆流心扉,那顆凍結的心扉,跟著「咔嚓」一聲破碎:「雁萳,你怎麼哭了?」

雁萳強抑制半晌,依然淚如雨下:「小魚兒,我花了九年時間,親手挖了地宮,最後卻將你淪陷。我知道如何放你自由,卻不敢連累父親。」

小魚兒笑靨如花:「有你在側,有吃有喝,有安有樂,當真是天堂一樣的生活。就是你趕我,我還不願撤。」

雁萳聞言一臉微笑。她的笑美極了,就像春風脈脈,更像細雨蒙蒙,好似朝陽暖暖,更如晨曦飄飄。

笑著笑著,忽見小魚兒淚眼朦朧,雁萳又急又疼,隔著暗窗,柔聲問道,「小魚兒,我剛好,你怎麼又哭了?」

小魚兒嘴角抽搐,傷情至極,一言難盡:「我愛極了父親!可是天地不仁,害我至深!我的生父居然另有其人!只要念及於此,我便生不如死!」

雁萳伸出小手,穿過小窗,與他緊緊相握:「我知道,我明了。只要你心裡認龍將軍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小魚兒涕淚交加:「我無法原諒母親!父親待她那麼好!她卻……」

雁萳輕輕安危:「也許這並不怪她。家父曾經說過,世事無常,天道難測,只要心裡有愛,就能戰勝一切。」言畢,她輕輕遞過來一本書:「小魚兒,倘若你難過,不如多讀書,它會驅逐苦痛,撫平創傷。」

小魚兒忙不迭地接過,細看之後,此書卻是關於「三垣四象」、「太極八卦」、「奇門遁甲」之術,只覺甚感詫異:「雁萳,你表面是個弱質女流,實質離經叛道。不過,這也太過離譜。我當真不解,難道你那詩人之夢,又改弦易調?」

雁萳簡簡單單一笑置之:「小魚兒,人都會變!隨情而變,隨世耳邊,你何必刨根問底?依我之見,不必多問,只管多看!」

雁萳前腳一走,小魚兒便借著化石燈光細細研讀,書中內容果然龐雜繁複,好在他本有些基礎,加之記憶力驚人,只要肯用功,理解起來倒是不在話下:三垣是北天極周圍三大天區,即紫微垣、太微垣和天市垣。星象以北天極為中心,將恆星排列組合,形成星官。眾多星官,三垣二十八宿,最為關鍵。四象是將東、南、西、北四方,想象為四獸,青龍、白虎、朱雀、玄武。

看著看著,小魚兒突然聯想起地宮,登時恍然大悟:「雁萳無非是想讓我掌握三垣四象,逃出地宮!不錯,當年她年僅六歲,便經年累月地自學奇門異術,整整花費九年功夫,為他母親建下這錯綜複雜的地宮。我現下年方十五,倘若好好學習,難道就逃不出這地宮?」

思來想去,醍醐灌頂,卻是連連搖頭:「不,我可不想走出地宮,即使不怕連累天璣,也捨不得小仙女。事到如今,倘若遠離塵囂,遠離傷痛,不如一生一世關在此地,生生世世陪她讀書,那將是何等幸福?」

想到高興之時,更是浮想聯翩:「既然如此,我更要好生研習奇門遁甲之術,以便走出這邊暗室,走到她的身前。」

小魚兒決心已定,便滿懷暢想,如饑似渴,發奮苦讀。

他冥思苦想,反覆鑽研,豁然開朗:「地宮密室按三垣四象布局,所在房間位於紫微垣的白虎位,雁萳的房間為太微垣的玄武位。若從白虎位繞到紫微垣青龍位,再繞至太微垣朱雀位,與她同處一室,便能輕而易舉。」

小魚兒多番調試,又發現密室機關卻按太極八卦布設,於是滿懷狂喜,啟動房門右側的螺旋機關,順時針轉至天位,逆時針轉至雷位,最後反轉至山位。

果然,旋轉到位,忽覺眼前一亮,但聞「吱吱呀呀」數聲響,房門洞開!

小魚兒依法炮製,分別轉開三門,眼前便是雁萳經常出入的書房。

根據猜想,頭頂便是雁萳家的後園。此時此刻,小魚兒走出地宮,已是易如反掌,他卻望而止步,回身走向另一側。

那個清新明媚的早晨,小魚兒滿懷純凈的快樂,坐在雁萳經常讀書的角落,心潮澎湃,思緒萬千。

從未有過的幸福,充斥著他年輕的心靈。小魚兒以前所未有的耐心,等候那熟悉又輕盈的腳步聲!

博贏卻著實煩惱,逐漸沒了耐性,自從見了青荷,一顆心如同著魔。他的思念,他的慾望,讓他食不甘味,寢不成眠。他只想做兩事,迎荷入宮,鏟奸除凶。

但他深知,做這兩件事,難過登天:青荷只愛自由,決不願常樂宮廝守;奸賊勢力龐大,牽一髮而動全身,一個不留神,朝綱不穩,社稷失衡。

博贏心思縝密,一番深思熟慮,制定了三步走戰略:披荊斬棘,先立儲君;父子聯手,伺機除凶;收服小魚,逼荷入宮。

主意已定,博贏便與天璣、孫太傅、文太師等人秘密協商,一番精心部署,終於成功地四立儲君,昭告天下。

博硯此次順利立儲,一是博贏善於未雨綢繆,基礎功課做得好;二是博贏兵貴神速,不容政敵喘息;三是博硯要德有德、要才有才,文韜武略、相得益彰,受盡磨難,苦盡甘來,甚得文武百官擁戴。

所以,博贏的第一步妙棋,非但沒有遭遇太多阻力,反而出人意料的順利。退朝之後,博贏頗感滿意,吳國政局又向期望之路,發展持續。

博贏滿心歡喜,甚而洋洋得意。

人逢喜事精神爽,人生得意須盡歡。博贏先是一喜一爽,后又一驕一歡,就想起最讓他爽心悅目、開心歡顏的之人。

一想起青荷,博贏就忍不住向和平方向發展,將苦心孤詣、穩紮穩打的三步走戰略計劃,忘得一乾二淨。

博贏真的特別想念她!可是,除了睡夢之中偶然相遇;清醒之時卻求之不得。想到青荷危機重重,生死難卜,他早已傷痛至極。

思來想去,博贏滿心失落,終於明了:「她被我重傷,再也不會主動找我。雖是如此,她定會苦尋魚兒。」想到兒子,博贏滿面微笑:「只要將魚兒拴到手上,荷兒自然在劫難逃。」

博贏正在思荷念魚,忽聞殿外回報:「啟稟君上,丞相求見。」

博贏聞言心中一驚:「他來做什麼?我並未傳召宣他覲見。」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宣!」

微風徐來,一個又高又瘦的人,亦步亦趨,在距離博贏一丈開外站定;一道瘦長的身影,投射在地板之上,擋住了半個大殿;一張金黃的臉,滿懷睿智,無限謙恭:「微臣金峰,叩見君上!」

博贏微微一笑:「丞相,你去北晉視察,這麼快便回來啦?」這段時日,博贏施展渾身解數,將金峰權勢架空。為避免立儲之時金峰陽奉陰違,壞他好事,博贏特意尋了個借口,將之遣出蒹城,派到北晉視察。

金峰笑的風輕雲淡:「國事繁重,微臣又心念君上,自是晝夜不歇,披星戴月,趕回蒹城。儘管如此,還是錯過了立儲大典,實乃大憾。」

博贏持續保持微笑:「丞相辛苦,有勞記掛。不過立儲之事,你我早已事先商定,我不過是奉天行事,安穩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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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悅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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