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

微微

「呀——」

走出去的小丫鬟被身後突然冒出來的一隻手給嚇得驚呼出聲,不過這隻手的主人目的並不是要對她如何如何,而是擺在案几上的那一盤只被動了一點的小野菜,隨後等到小丫鬟雙雙轉身回頭時就見穿著一身天青色被桃花落滿肩頭與衣袖的祁溯,「翛王殿下?」

祁溯一手拿著筷子,一手端著盤子,划拉了兩下就把整盤的小野菜給咽下肚去了,嘴裡的苦味是真的跟吃了中藥一樣,苦的連眉頭都皺的不再自然,祁溯趕緊把空盤子和筷子放回了小丫鬟手裡的案几上,捂著嘴掉頭就往回跑,邊跑邊喊道:「不好意思,有勞漂亮小姐姐了!」

結果把兩個小丫鬟羞紅了臉,趕緊抱著案幾離去。

重進正蓮雅居的祁溯就開始一個勁兒的喝茶,硬是把一整壺清茶都喝光了才喘息未定的往地上一躺,姿勢實在是有些不太雅觀。

白遠貞起身直接從他身旁走過,邊道:「我並沒有強迫你吃,你可以不吃。」

祁溯動了動眼睛瞥了一眼白遠貞的背影:「這不想像你一樣,體會一下神木百姓的疾苦么……哎,對了,」祁溯翻了個身,趴在了地上,用手支撐著下巴,「神木在哪兒啊?怎麼會三年不下雨,那那裡既然那麼乾旱,人也應該都走光了吧?他們又不是傻子,留在那兒等死。」

白遠貞端坐好,道:「神木在境土北方,因有一棵兩千年之久古松而得名神木,神木原本也是青山綠水之地,可近幾年滴雨未降,河水乾涸,草木難以生長,可即使如此,大部分的百姓也並沒有選擇離開。」

祁溯問道:「所以說,為什麼啊?」

白遠貞垂眸道:「那裡的百姓,認為那棵兩千年的古松就是他們的神,是古松給了他們一切,離開了神木,就等於背叛了守護他們的神明,會遭到報應,所以,即使是等著渴死餓死,都不肯離開半步。」

祁溯一聽就啪得一拍地板猛然坐了起來:「不是,這也有些太可笑了吧?要說有佛祖菩薩這種神明我還不至於這麼大反應,可就一棵兩千年的古松而已,況且松樹本來就命長,人家那是自然長成的,怎麼可能離開了松樹他們就活不成了呢?這簡直就是愚昧無知的人才會有的想法!」

白遠貞沒再說話了,從一旁的書籍里抽出一本黃紙封皮的書來翻開,祁溯從地上站起來朝他走過去時,正巧見他夾在書里露了一點邊緣出來的白紙,便知道了它的用途,是被白遠貞用來當書籤使了。祁溯坐到了他的對面,見書案上的顏料盒子被收拾的整整齊齊,放在一旁,連同祁溯寫過的丑字一起,祁溯又問了一句:「做為丞相,你就不為神木百姓感到憂心么?」

白遠貞聞言看他一眼,緩緩開口道:「憂心有用嗎?與其有憂心的功夫,倒不如好好想想有何法子。」

祁溯:「……那你想到了嗎?」

白遠貞:「你覺得呢?」

「……」

也是,乾旱這種問題,在古代來說真的是個難題,要真能動動腦筋就能想出解決的辦法,也就不至於吃苦菜這種可怕又難吃的東西了。

「那也不會見死不救吧?」

「不會,糧庫每一季度都會到神木為百姓發放糧食,可這雖說解決了問題,但也只不過是暫時解決而已,絕非長久之計,因為儲備糧食對治國安邦尤為重要,不僅要靠它賑災神木飢荒,備戰應戰更為需要,況且,蠻疆覬覦大太這片土地已經很久了,幾乎已是箭在弦上的地步。」

祁溯愣了愣,趴在桌案上揉了揉自己的眉頭:「那就挖條河唄,把河一挖,神木不就有水了嗎?神木一有水那農作物不就也能養活了嗎?即使不再有糧倉發放糧食也能夠自給自足了吧?」

白遠貞回道:「你所說的法子不是不行,卻也是無法輕易實現的。」

「怎麼著?」

「能引水之處也唯有天江,但受神木地形限制,那裡石山連綿不絕,要挖過去不是三年五載就能夠完成的事情,且人力也是一種問題。」

「……沒想到,這事情還挺不簡單的。」

白遠貞就看著祁溯趴在書案上面朝一旁的窗欞,覺得連手裡才剛翻開的書也變得越來越無趣,便乾脆不再看了,開口問了一句:「你以往對於這等事情從來都是漠不關心的,更無半點出謀劃策的念頭,今日卻似上心。」

祁溯聞言轉過頭來,想了想,沖他嘿嘿一笑:「這不就是想幫你分憂分憂么,怎麼說也是兩個人動腦筋要比一個人強吧?更何況,咱倆不是約定好了嗎,我要是在半月之內做夠一百件好事,你就跟我拜把子,我這要是想出了解決神木旱災的辦法,那可就是大功一件哇,至少能抵得了我掃一百回君子四街了吧?」

「……」白遠貞無言,不置可否。

「午膳也已留你用過,你還不走。」

祁溯愣了愣,隨即挑了挑眉,朝白遠貞翻了個白眼嘟囔道:「咱們不是聊的好好的嗎,怎麼又扯到這上邊來了,你就這麼不待見我,一心想趕我走啊?」

「……」

「我回去也是沒事可做,你一個人在這兒也是沒事可做,所以啊,咱們倆既然都沒事可做還不如就這樣喝喝茶,聊聊天,你說是不……」

白遠貞不等他嬉皮笑臉還沒將話說完便直接開口打斷他,面無表情對他道:「該面對的,總歸是要面對的。」

「……」

當白遠貞那低沉渾厚的聲音傳入耳朵的這一刻,似乎在耳道里徘徊了許久,才通過神經傳給了他的大腦,然後才一點一點去剖析這句話其中每一個字的意思,最終在自己都始料未及的情況下微微張唇,問道:「什……什麼?」

連聲音都似乎是顫抖的,不知道為什麼,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似乎只用一眼便能洞察他心裡的一切,被他全部看穿,無法再繼續掩飾下去。

白遠貞凝視著祁溯的雙眼,而祁溯卻在與他對視時極其不自然的與他刻意避開,白遠貞毫不介意,卻也難得對祁溯柔聲細語:「你若是害怕,我可以親自送你回去。」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能有什麼好怕的?又不是三歲小孩兒,連家都不敢回,你送我做什麼?」

「……」

「噗哈……你突然之間說這些話真的很是讓人覺得莫名其妙……」

「……」

祁溯坐直了身子抖了抖腿,與往常一樣,都是笑容滿面,仿若少年,在白遠貞的目光隨手拿起整整齊齊收在一旁的寫好的字,再次打開來看時,上邊白遠貞整整齊齊寫給他的評價卻比上一次看時要覺得刺眼,坐在對面的人再也一聲不吭,可越是如此,祁溯就越是感到心神不寧。

因為白遠貞說的對,他就是跟個三歲小孩兒一樣,不敢回家,他忘不掉昨天夜裡薛魏文對他說過的話,比拿刀子一下一下殺了他還要讓他感到痛苦,再去看向眾人時,那些人彷彿在看待從無間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一樣,敢怒而不敢言,在祁溯的周圍竊竊私語,他聽不到,什麼都聽不到,但越是聽不到就越是難受的要死,就會自我猜測,所有的人都想他快點去死,不論是在哪裡,是活在21世紀的他,還是活在這古代的他,好像全都沒有他的容身之處,只要出去拋頭露面,就要被人數落,正如薛魏文所說,他就是一個災星,一個不如死了才好的人……

不敢出去,害怕,真的好怕,那些人冷冰冰的眼神,如一根根鋒利無比的冰錐,穿心而過,好疼,真的好疼,難道自己真的又做錯了嗎?自己就應該老老實實站在一旁,看著安嫻嫁給薛魏文?這樣的話,自己也就不至於會受傷,如果,能重新回到昨天夜裡,再給自己一次選擇的機會,自己還會不會變得那麼衝動,義無反顧?不知道了,什麼都不知道了。

不過,好奇怪,真的好奇怪,明明白遠貞才是一個如冰雕鑿,連一言一語都冰冷非常之人,然而他的雙瞳總是會在這樣的時刻讓人覺得如兩潭最溫柔的水,把心沉浸在其中,便能驅逐一切黑暗與嚴寒,不想就此離去……

「再留我待一會兒吧。」

「……」

「求你了……」

……

雙眼是什麼時候合上的,已經不記得了,唯一記得的,就是糊著明紙的窗欞外明明艷陽高照,而不知從何時起卻變得陰沉下來,帶有隱隱的雷鳴傳入耳中,可能祁溯就是這樣被驚醒的吧。

在書案上似乎是趴得久了,把臉從上邊挪開的時候,連紙都被黏在了臉上,祁溯迷迷糊糊沒有睡醒,把紙從臉上扯下來的時候揉了揉眼睛,對面的白遠貞蹙眉扶額支著頭也正閉目養神,聽到紙張傳來的輕微響動也慢慢睜開了雙眼,見祁溯正抬手揉著自己的眼睛還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等到祁溯把雙手放下時,白遠貞在見到他面容的那一刻竟然不由自主微微睜大了雙眼,正巧祁溯也將視線落在了他的臉上,也不知道是天太黑夜盲症又犯了還是怎麼著,就覺得白遠貞的嘴角微微上翹了一下,實在是害他的心臟噗通噗通亂跳了幾下,祁溯覺得有些不太敢相信,是不是自己的眼睛看差了,便抬起手來又揉了揉眼睛,再去看他,卻發現果然是自己沒看清,白遠貞的臉上還是一臉冷淡,那嘴角根本就沒有翹起來,祁溯不禁覺得大失所望,睡眼惺忪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笑了,原來只是看錯了……」

白遠貞不回他話,就一動不動盯著他的臉看,把祁溯看的一臉懵逼,撓了撓頭說道:「我臉上是有字么,你怎麼一直盯著我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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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撩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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