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雲霞山上的織女
原來月老的紅線都被下凡前發神經的戰神給拿去一把火燒了,月老拚死搶救下來的那幾根早就用完了。
「沒有了紅線,人們的姻緣可如何是好?」我在凡間所見,好似並無異常。
「這個嘛,實不相瞞,我這個月老也就起個輔助作用,平日里要是有人去我廟府中相求,若是看著順眼了我便幫上一幫,看不順眼的便叫他順其自然,所以就是我不扯紅線也不代表人家就沒有個好姻緣,不然芸芸眾生甚多,我這個月老怎麼管的過來。」
月老的話還挺有道理的,所謂男女情愛姻緣嫁娶,本就是人之本性。
「我是個老頭子,紡不來什麼紅線,這紅線啊,都是平日里織女織就,我幾日前就託了她,現下估計是成了。織女就住在雲霞山,我腿腳兒不如你們年輕人利索,火童子一個小孩子我也不放心,要不就勞煩你和火童子走一趟吧。」
我心裡納悶,這織女怎麼住到了雲霞山,月老告訴我,原來是織女鍾情於一個凡人,仙凡相戀雖說也沒有什麼明文禁止,但總歸不是太好看,於是倆人就跑到了雲霞山這個地方隱居去了。
「幸虧凡人壽短,不然老朽一用紅線就得往山裡頭跑,到時候我非得撂挑子不幹了。」
月老如是說。
我心裡記掛著林小海和獵戶的女兒,經過那郡主一事,我可不敢確定人家姑娘非就得能看上他。只是這時間不好耽誤啊。
「從這兒到雲霞山,一個來回也就一盞茶的功夫。」火童子仰起小臉來對著我說,「我認得路,姐姐跟著我就行。」
火童子年紀雖小個兒也小(站起來也才到我大腿),但做事情一點兒也不含糊,他領著我一路騰雲駕霧,一會兒就到了雲霞山。
「姐姐,咱們到了。」
我從雲層中往下望去,只見雲霞山仙氣繚繞,分明是個修仙的好去處,想必這織女也是有心想讓自己的情郎浸淫仙氣,以期有所修為或益壽延年,可以長久地廝守。
整個山林人煙寥寥,唯有一側半山腰裡有一座白色石屋,想必那織女與她的情郎就在此處了。
我和火童子二人在石屋前停下,一個身材苗條的粉衣仙子正站在石屋門前,神情焦急面有憂慮,貌似是在等什麼人。
我連忙上去見禮,各自介紹一番,原來這粉衣仙子正是織女。
「紅線已備好,星君請隨我來。」
織女開口邀我進門,我牽著火童子跟隨織女進得堂內,只見室內收拾得乾淨整潔,布置素凈又不失典雅,叫人覺得舒坦。
織女奉上紅線,火童子將紅線接過收了,謝過之後,我見這織女依舊愁眉不展,先前只道她是在等待月老前來拿取紅線,許是等得有些久了心中不耐,如今看來像是另有原由。我本不欲問她,但幾番思來想去還是沒管住嘴:「仙子是否遇著了什麼事?說不定連月可以幫上一幫。」
織女仙子聽了我的話,像是遠嫁的姑娘受了婆家的欺負卻忽然間見到了娘家人一樣,仙子握住我的雙手,著急地說:「我家夫君以往外出,晌午必回,可今日天都這麼晚了卻還沒回來,叫我擔心。」
我心想這外面雖已過了晌午卻還是太陽高照,織女也未免太過擔心了。
「仙子先不必著急,如今時辰尚早,許是你家夫君遇到了什麼事情耽擱了。」
「那他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呢?他隨身帶著我送給他的環龍魚佩,上邊有我的一絲仙力,尋常的野獸是不敢碰他,但······」
「那他出門前可有告訴你他要去做什麼?」
「我愛吃杏子,偏巧今年家裡的杏子樹沒結幾個果子,他說曾在山北見過幾棵杏子樹,他平時在家裡也走不了幾步,悶的厲害,說是出去散散步,順便給我摘些杏果子,可能要晚些回家,叫我中午不必等他吃飯。」
我心想他都說中午不回來了,更何況還有你的仙力護身,你實在是無需太過擔心,再者說,這雲霞山一直都是仙界的地盤,數萬年來仙氣繚繞,未曾聽聞出過什麼妖魔,想來這織女與情郎整日里膩歪在一起,稍微分開一會兒便不習慣了。
織女只道自己心中莫名難安,雲霞山的仙氣又掩蓋了凡人的氣息,待要外出尋找,又怕夫君回來找不到自己。
織女面露憂色,看得我心中實在是不忍,況且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不幫一把實在是不合適,左右不過是尋個人,雲霞山又不是多大的地界兒,想來也不會費多大功夫。
於是我把火童子留下看門,和織女一起去找人。
飛身至山頂,往下望去,但見茫茫雲霧與青蔥樹木遮蔽一片,仙氣蘊澤難辨人獸,忽然之間福至心靈,我猛然想起自己還帶了個寶貝——相思果。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
想當年我在雲夢山修鍊時,曾經遇見過一個老頭兒(本文中的老頭兒出現的是有點多哈,多擔待),我記不太清老頭兒的模樣,不過想來大概和月老差不多。哦,不對不對,我想起來了,那個老頭是個貨真價實的老頭,不是那些個鶴髮但童顏的修道之人,這個老頭髮白如雪卻沒有鬍子,臉上的皺紋溝溝壑壑像個晒乾了的老棗兒似的,一身烏漆麻黑臟不拉幾的衣服掛在骨瘦如柴的身軀上,就像村婦掛在樹枝上晾曬的抹布。
是了,就是這樣的一個老頭,當年倒在我的洞府門前,我把他抬到我的霽月洞里,給他灌了幾碗草藥根子熬的水,他還是一動不動,就在我剛要準備刨個坑把他埋了的時候,他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咕嚕咕嚕轉了轉——嘿,醒了。
老頭子命大,臉皮也挺厚,我看他醒了之後就沒啥事兒了,結果他還是賴在我家白吃白喝著。我說這不行啊,想當年為了這一方霽月洞府,我還和一個窮凶極惡的山羊妖大戰了一場,如今這老頭子不聲不響地就霸佔了我唯一的一張床,憑啥啊,他腿腳兒看起來都比我利索!
於是某一天我就和他說,我說,老人家,您看您也好得差不多了,您啥時候走啊,我送你一程?
老頭兒把臉埋在碗里,連頭都沒抬。
我說這不是個事兒啊,是我救了你,又不是我害了你,你可不能賴上我,在我這白吃白住的,你瞅瞅你還像樣嘛!
老頭兒聽見我的語氣有點兒急了,終於從碗里抬起頭來,很認真地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貌似是這才意識到我的不滿,然後他低下頭想了想,把手腕上帶的一串紅豆鏈子摘下來給我。
「我身上也沒有別的東西了,只有這一串相思果,給你吧。」
唉,看來這老頭兒是又窮又沒處可去,身上就剩下這麼幾粒紅豆了,我心裡一軟,就把紅豆收下了,打算著就這麼給這個老頭子養老送終算了。
可是我沒能給他養老送終,幾天後他就不見了,我找遍雲夢山也沒找著他,我想來想去,覺得他大概不是一個老頭子那麼簡單。我彼時修行尚淺,雖然看不出他的真身,分不清他是人是鬼是妖還是什麼別的東西,但他那在飯桌上氣吞山河的氣質(何況還是我做的飯),讓我直覺他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所以他的這串手鏈,我一直都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