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熟悉

公主府比起其他地方，確實要稍稍暖上些，不但是因為選的位置，還有就是若華這個主子怕冷，所以到哪都會帶著手爐。

「怎的？不說話了？」此刻就若華和顯淳兩個人，公主府的下人基本上都去幹活了，暮琴也被若華給找個理由給支走了，顯淳倒是覺得很意外，卻又見若華一句話也不發，忍不住問道。

「沒怎麼。」若華本來低著頭走著，被他這話說的猛的抬頭，忍不住皺了皺眉，「本宮又不知道該跟你說些什麼……」

她突然想起來之前那件事，話鋒一轉道，「上回落水那事……多謝。」

「不必了，應該的。」顯淳感覺心跳快了些許，然後回答道。若華看見他的態度，不知道為什麼，又沒裡頭的問了一句，「如果那日不是本宮落水，你會救嗎？」

「也許吧。」顯淳不知道若華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也只好打算著敷衍完了。

「哦。」若華一愣，然後一點感激頓時都沒了，原來也不是為了自己，看來不管是那個人物掉下去了，與他有價值的，他都會去救？呵……

若華臉色霎時間就沉下去了。

顯淳見她臉色突然變了，也摸不著她的意思，只好沉默不語。若華見了，心裡隱隱有些失落，顯淳的回答顯然是讓她不滿意的。

兩個人又都不說話了，各自看了看周圍的風景。若華忍住看向顯淳的衝動，她其實特別想看一下顯淳臉色的變化，看一看他的意思。

但是顯淳始終沒有看向若華，若華也沒有感受到他的目光。

兩個人暫時僵持不下。

誰都沒有要讓步的意思，氣氛霎時間變得格外凝重，這一點連剛到的暮棋也感覺到了。

「公主，人都安排好了，用過午膳便進宮，車夫也都通知了，就等您的意思了。」暮棋有些為難，但還是出言打斷了話。

「好。」若華下意識的應了，回頭髮現是暮棋，便道，「原是你，本宮還想著暮琴那丫頭，什麼時候說話這麼有條理，不料是本宮猜錯了了。」

「公主說笑了，暮棋也只是盡所能罷了。」暮棋低了頭，不說話了。

若華正想回答，一道身影進入了她的視線裡頭，讓她心頭頓時一震，當下也忘了要回答暮棋，而是忍不住低聲驚呼，「柳允？」

顯淳和暮棋聽聞了她這一句驚呼，都看了過來，眼裡都帶了疑問，順著若華的視線看去，他們只能看見一個身影。

「暮棋，你可認識那個人？」若華回過神，指了指遠方的那個人，那個看起來格外令她心頭一窒的身影，說起來還真的有點久違的感覺，若華差點眼淚就要出來了。

「那個？看起來像是北黎苑的丫鬟，我們公主府的各處服色分明，公主若是要找，倒也方便的。」暮棋仔細的看了看，然後道。她說的確實是實話，每個地方的丫鬟小廝穿的服色都不一樣，這樣誰是哪個兒院子的，幹什麼工作的一目了然。

這也是若華進了著公主府後，才想出來的注意，這衣服也是前兩日才到的，現在其實彼此都還不是很熟絡，至於暮棋這樣一眼看出是那個院子的本領，還當真讓若華佩服。

「沒想到，你居然一眼就看出來了。」若華有點感嘆，這個記性著實不錯，至少比她好多了。她現在都還沒把這裡的服色記全，看來暮棋雖然之前給她的印象不是很好，但是她吃一塹長一智，現在也對自己服服帖帖，倒也顯現出了她的優勢。

「公主可是見著那人眼熟？」顯淳覺得自己幾乎已經沒了可以插的話，只好把自己的疑問問出來，他可能不太喜歡和若華這樣保持沉默吧。

若華也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來，就是看見那個背影就覺得是像柳允，和見到莫詡和顯淳一樣，莫名油然而生的熟悉。

老天爺到底是想和她開玩笑，還是想給她一個驚喜？實則這對她，算是驚嚇吧。

「眼熟罷了，也只是眼熟，本宮又不知道那人是何身份。」也許介於她剛剛想到的種種，她忍不住下意識里顯淳遠了些。

顯淳幾乎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若華的這個動作讓他頓時有些氣餒，他本來以為她不會躲著自己，但是現在還是那樣的生分。

若華見他不說話，自己不知道為何也不想說話起來。以前的人，真的是和之前所見的不一樣了，雖然怎麼看還是一個溫潤儒雅的少年，但是這樣的沉默，原本保持的笑容淺到幾乎沒有。

若華知道，自己可能已經沒法心安理得的站在他面前，總覺得哪兒不大對。她也不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就是想逃避，開始在莫詡顯淳墨緒三個人之間，來回拉扯。

她也知道，自己並不能寄望於逃避，這種熟悉的做法，是她以前經常做的。為了躲墨緒，她甚至都到了國外，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呆了整整四年。

人啊，就是種奇怪的動物。

若華也不說話了，她現在也說不出來什麼，也許就是這種熟悉感惹的禍，讓她心慌意亂，現在沒有任何的主見了。

「暮棋，回頭幫本宮瞧瞧，那人是誰。」若華也只好不糾結於這個話題了，扭過頭朝著暮棋道。既然和柳允長得像，那就看看再說，按照她對柳允的記憶，這個背影還不至於認不出來。

暮棋雖然想要問一下，若華是不是認識那丫鬟，但是這問題也有些傻了，若華也剛到這府中沒幾日，怎麼可能認全這些人來？

她倒也不是很奇怪了，自從見了這公主開始，自己也沒少見著一些奇怪的事情在她身上發生，匪夷所思，讓人著實是摸不著頭腦。

真是令她格外疑惑。

「怎麼了？」若華見著暮棋突然遲鈍，忍不住問道，「怎麼了？有什麼問題？」

「沒什麼，奴才剛剛只是走神了，還請公主責罰。」暮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是走了神的。

其實眼前這個主子，讓她真的感覺沒底。

若華看了看她，沒說什麼了，扭過頭朝前走，順著那條路走去，也沒說為什麼，就是徑直走去，只是單純的想找找路途。

她快步走著，暮棋和顯淳也連忙跟上，似乎也在跟著找尋那個人究竟是誰。若華忽的腳步一頓，回過頭道，「你們倒是說說，這天氣什麼時候才是個頭，真冷不說，還沒有一點生機可見。」

「快了，再熬過把個月天氣就要好轉不少了。」顯淳自然是知道她有多怕冷的，便也接著話說下去了，似乎也沒有把自己當成外人看。

「哦？」若華有點意外於顯淳會給回答，但是轉念一想，似乎也理所應當的樣子，倒也點點頭應了。

「也許吧。」顯淳有些好笑，看著眼前的女子傻傻的反問他也不說什麼了，就隨口回了一句，心情似乎也隨之好了一些，他也忍不住笑了。

若華看著他臉上的笑意，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傻愣愣的站著，似乎在想什麼。

她倒也不是不知道顯淳在笑什麼，只是怕尷尬，也沒說什麼，只是看到顯淳那突然微笑的臉，一瞬間特別像墨緒，讓她晃了神。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一天到晚就滿腦子會把人影重合，她感覺自己就快瘋癲了。

感覺這種迷茫感也是她格外熟悉的，就好像是一種無法割捨的痛苦，也像是一顆不肯捨棄的寶石。她到底該做什麼呢？

若華總覺得，自己逐漸變得猶豫不決，她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她閉了眼，什麼都不想，就那樣直直站著，不說話了。

暮棋和顯淳見她突然止步，閉了眼不知道在想什麼，三個人又陷入了尷尬之中。

若華完全不管他兩人有多麼尷尬，自顧自的閉眼理著思緒。

「公主……」暮棋實在是受不了這樣的氣氛，就忍不住道，「您要是覺得可以，那暮棋就去傳午膳了。」

「午時了？」若華有些奇怪，她突然發覺時間過得竟然如此之快，忍不住蹙眉.。其實她也無所謂的，只是有些感慨。

「快了。」顯淳挑眉回答，「既然這樣，就去傳膳吧。不知，微臣可有與公主共進午膳的榮幸？」

「自然。」若華忍不住笑了，她看了看眼前一本正經的顯淳，不知道為什麼就開心了些許。若華點了點頭，暮棋就逃也似的跑走了。

「真的是……越沒了分寸。」顯淳無奈的搖了搖頭，與相視一眼若華，兩個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若華覺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從前，那個可以放肆笑的年華，轉眼間她都兩世為人了，但是這種事情還是會帶來一種實打實的熟悉感。

也許吧，世間就是如此有趣了。

至少對她來說，這種久違的感覺重新提起的感覺，像是一種回憶，也像是一種悼念，更像是幾句話語，貫穿著整個人生。

原來，在這樣的大清王朝，她也可以玩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