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動心(上)

「皇上。」還沒待若華反應，顯淳早已急著出了聲，「微臣以為，此事待議即可。」

「嗯。」皇帝只是應了一聲，用饒有趣味的眼神仔細打量了一番三公主，讓三公主頓時看的後背發麻，似乎有種像是砧板上的魚，任人擺布。

皇帝的眼神很冷，就像是在看一個沒有任何關係的人，彷彿三公主完全不是他的女兒。

若華心裡頭也很無奈，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三公主看顯淳的樣子，就心裡難受，於是冷眼旁觀著。

「皇阿瑪……」三公主頭皮發麻，她也是不是頭一回見過皇帝這樣的表情了，每次自己要是搶了若華的東西，都是這幅神色，讓她深感難受。

若華自然都看到了，況且她也覺得皇帝和誠妃的一舉一動，都不像是一對夫妻。她也看得出來，其實誠妃和三公主在這深宮裡頭都不不好過。

「晞兒……」誠妃看著這樣的場景，頓時也有些發急，連忙上前道，「皇上，晞兒應當是仰慕貝子的風采，才想和您說的……」

「皇阿瑪，額娘，是兒臣莽撞了。」三公主自然是看出來了誠妃的意思，也連忙跪了下來，低著頭認錯。

若華在一旁淺笑看著，沒有半點要出言相勸的意味，卻發現顯淳好像也饒有趣味的看著自己，倒也沒了看熱鬧的興趣，「三姐姐若是喜歡貝子爺，倒也是一樁美事。皇阿瑪，兒臣近日身子不大好，怕是不能陪皇阿瑪太久了……」

「無礙，早些回去罷。」

皇帝話音剛落，若華就起身行禮，然後就告辭回去了。剩下的幾個人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都沒反應過來，唯有顯淳反應過來，猛的起身。

「微臣也先行告辭。」顯淳匆匆行禮，看了一旁臉上掩飾不住的慌張的誠妃，然後連忙追了出去。

御花園。

「公主……」

「你別跟著了，行嗎？」若華不耐煩的扭過頭，卻一頭撞進顯淳的懷裡，額頭是一陣疼痛，讓她頓時反應了過來。

顯淳深呼吸，強壓下心裡的怒氣。這個女人究竟是不是遲鈍？自己明明那麼心悅她，她卻毫無反應，這讓她頗有些挫敗感。

若華見他不回話了，掙脫了就要走，卻又被顯淳猛的拉入懷中。她可以感受到他熾熱的體溫，還有噴到她臉上暖洋洋的氣息，臉上霎時間浮起了紅暈

「你……」若華想要掙脫，卻發現顯淳把自己禁錮在他的懷中，根本無非掙脫，卻只是徒勞，顯淳抱的反而越來越緊。

她有些慌。兩世為人她還頭一回碰到一個男子，在自己面前如此失態，如此直接。若華不知道為何，又不忍心推開了，似乎是因為顯淳抱的格外專註，她也無法掙扎。

「若華。」顯淳很意外她居然沒有什麼大的反抗，忍不住低低的喚了一句她的名字。

「能不能放開我？」若華感覺快呼吸不過來了，被顯淳如此抱著，幾乎都要失去了直覺，她差一點就要窒息了。

心口狠狠的作痛，不知道是因為看到顯淳那張臉的緣故，還是自己已經快要把他當做墨緒了。她下意識的放棄了掙扎，眼角卻微微泛了淚花。

「嗯。」顯淳低沉的應了一句稍稍鬆開了一些，卻還是緊緊摟著。

若華莫名的有種罪惡感，卻又覺得這個懷抱莫名的溫暖，不知道該不該推開了。她突然腦子裡一閃而過一張面具，她下意識猛的一掙扎，顯淳正好失神，倒是讓她掙脫出來了。

自己難道是……同時喜歡上了兩個人？

若華突然有點亂，自己居然喜歡上了兩種完全不一樣的人，而且自己之前對墨緒是那樣深的執念，如今竟全都化為烏有。

她只覺得心臟猛的跳動。

一個溫潤儒雅的穆爾貝子，一個性情薄涼的墨邪尊者，兩者都各有所長，若華忽然覺得，自己像是曾經所看過的那些文章裡頭的角色一樣，竟是一時半會不知道該如何抉擇了。

可能只是有好感吧。

若華低了頭，不敢看顯淳一眼。她承認自己是動心了，但是她真的不知道該選擇誰。

兩邊不斷的拉扯，就像是上回夢境一樣，只不過把墨緒和纖迢換成了顯淳和莫詡，讓她不斷猶豫。

她只好做了一個最中肯的決定:順其自然，且觀望。

「若華，你知道，我心悅與你，從多年前的回眸一瞥，那堪稱驚鴻一瞥……」顯淳在她耳邊低聲細語，可她卻聽的不真切了。

她現在想做的，就是立刻逃跑，越遠越好，幾乎沒了理智，沒了分寸。這種感覺一旦濃烈，若華就真的這麼做了。她看了他一眼，然後快步走開，像是逃也似的逃跑了。

顯淳看的啞然失笑，心裡頭多少有了點安慰。她心裡，終歸還是有自己的位置的吧。

出乎他意料的是，若華突然又折了回來。

「怎麼了？」顯淳有些奇怪，看著若華臉色不是很好看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就是覺得你說的話不可信，待本宮多問兩句。」若華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後突然笑了，「你可知道，本宮可不清楚你的底細，本宮怎麼可能會信你的話。」

她是動心了不錯，但她堅決不會因此喪失了理智，而是極為認真的打量著顯淳的表情，眼裡卻帶了幾分輕佻和不屑。

她可不認為顯淳所說就一定是真心的。

若華不覺得自己會一下子就遇到和墨緒一樣，真心對自己的人，如果這輩子可以，她也只想找一個人，簡簡單單過一輩子，白頭偕老，倒也是夢寐以求的事情。

可惜了，這終歸只是她想想都罷了，想要真的實現，也只是空想罷了。

「你說呢？如果可以，我現在可以就把心給你掏出來。」顯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從簡簡單單的喜歡，對這個女孩成了愛。

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似乎都會發光，讓他格外著迷。他這才知道什麼叫做「情人眼裡出西施」，他甚至覺得若華有些時候的倔強也可愛的打緊。

「呵，也許吧。」看著顯淳一臉認真的樣子，若華真的是感覺特別好笑。

這樣的一個誓言，她才不會信。

顯淳看著她似乎笑的很蒼白，不禁開始疑惑，她到底是經歷了些什麼，是一個什麼樣的故事，最後竟然會讓人變成這樣？

若華是真的有些茫然，她是動心了不錯，但她真的不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

周圍凈是樹木，倒是令人覺得分外的清凈。這個地方是御花園較偏的一處，四周空無一人，兩個人的對話倒也沒有什麼人能聽到。

若華抬頭，看了看天空，莫名有些感嘆。

「你說這天空中的鳥兒多好，不受任何束縛。」若華感嘆了一句，對天空中剛剛飛過的幾鳥兒莫名的羨慕。

她其實沒看清是什麼鳥，只看見了幾抹影子。說真的，她喜歡自由，不然她也不會拒絕繼承家族產業而是去學語言。

在她心目里，語言是最美妙的東西，是讓她著迷的東西。從任何人都一言一行，她都能捕捉到蛛絲馬跡，尤其是話語之中，她會更加敏感。

顯淳回答的非常認真，讓她頓時不知道該找什麼理由搪塞自己才好。她無奈的看了看顯淳，嘆了口氣，終究還是扭過身，走了。

顯淳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嘆道，「你……究竟怎麼想，給個答案可好？」

「貝子爺，本宮想著你與其有空在本宮這兒鬧騰，還不如去多看幾本書，多為皇阿瑪分憂解難。」若華不敢回頭看一眼，她怕看了，就又迷失在他溫柔的表現之下。

「微臣只是想要一個答案，若是公主不樂意，那微臣就告辭了。」顯淳訕訕的吧手放開，然後道。

若華看著他半日，說不出話來，然後還是忍不住道，「答案，本宮也不知道答案，誰知道未來的事呢。」

「所以？」顯淳猛的看向她。

「本宮可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本宮還要去穎太妃宮裡頭坐坐，還請貝子爺自重。」若華不想繼續糾纏了，她現在心裡頭已經是亂的很，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她糾結的發慌，她完全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做才是對的。

「呵……那你就繼續自欺欺人吧。」顯淳笑了笑，不再說話了。

「那你也繼續你的狂妄自大吧。」若華挑眉，這話就是他就那麼相信，自己會喜歡他？若華下意識的回了一句。

顯淳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若華看都沒看顯淳一眼，扭頭就自顧自離開了。顯淳站在原地，頗有些後悔，自己……終歸還是沒忍住。

還是唐突了，看來之後若華只會越發不待見自己了。想到這，顯淳苦笑幾聲，然後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自嘲的笑笑。

以後的日子，怕是也難過了。這種求之不得的感覺，讓他還真的有些難受。

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也許是若華抬頭看天的動作，也猛的抬頭看了看天。仔細看了看天空，他頓時覺得有些好笑。

他緩緩低了頭，忍不住笑著喃喃自語道，

「傻子，這個時候，天空裡頭只有烏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