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心動(下)
壽康宮。
若華站在宮門口，格外的恍惚，心情飄忽不定。她下意識的就朝著這邊來了，走到極快，以至於現在小腿一陣酸乏無力。
她看著眼前風采依舊的壽康宮，和原主記憶中的一樣。雪成片成片的積著，似乎完全沒有任何要消融的跡象。
若華看著那朱紅的宮牆，強行將心情平復下來，苦笑了一句，「你還是這樣沒用。」
她繼續朝前走去，一路進了壽康宮。
自是有一些宮婢太監等人上來迎接的，若華先前也讓一同跟來的暮棋暮琴進去通報了。
「奴才見過庄靜固倫公主。」又是整整齊齊的問禮聲，像是排演過無數次一樣，差點讓若華以為是不是有人早就知道她今天要進宮，讓這些人特別練過了。
若華看了一眼跪著的眾人，打量了跪在最前頭，服色看起來是等級較高的宮女的幾個人，后才笑道，「你們都起來罷，省的到時候有人說本宮閑話，說什麼本宮不待見你們。」
她這話來的莫名其妙，讓在場幾乎所有人都猛的一愣，都不大懂她的意思，只有最前面那幾個宮女突然神色一變。
此處來的人，除了她們幾個品級稍高一些的，剩下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若華好歹也是一個庄靜固倫公主，這樣的待遇著實是委屈她了。
若華笑著看著這些人，似乎早就看透了這些人的下馬威。她可不覺得是這宮裡頭的幾位主子這樣下命令的，更多的怕是那些沒見過世面，然後從中作梗的宮婢，這些手段在她面前，著實還是太嫩了些。
「謝公主。」雖然看起來仍然是整齊的，卻也還是感覺差了點什麼。
這話音落後，若華也不說話，也不走動，笑著看著眾人，所有人都頓時靜默了一般，沒了聲音。
若華的眼神是極冷的，看起來格外的嚇人，雖然是笑著，卻也讓人覺得那笑容之下，帶著一種刺骨的寒意，令人後背發涼。
她雖然是現在有些累著了，但是氣勢上她還是堅決不會佔了下風的。見眾人都服服帖帖低著頭，若華才收回了方才一瞬間放出來的威壓。
若華滿意的點了點頭。
「公主……」前面那個宮婢頓時鬆了口氣，然後上前一步道，「公主，裡面請，穎太貴妃，惇太妃，芳太妃都在裡頭了。」
「還真是……多謝你了。」若華的語氣顯得陰陽怪氣的，話里話外都顯得非常的奇怪。
她也不管這些人難看的臉色，自顧自的走了進去，一步一步走的非常緩和，皇家儀範在舉手投足之間，展現的淋漓盡致。
「切，不就是個固倫公主，有什麼好神氣的。」
「就是就是。」
……
若華才走出去十幾步，後頭就有不少宮女竊竊私語了起來，似乎對若華很是輕蔑。若華慢悠悠的轉過身，挑了挑眉，「呵，本宮算是知道壽康宮的宮女是怎麼教出來的了，背後亂嚼舌根，嘖嘖嘖，也不知道是不是遲早有一日要給自己的主子帶來禍患。」
所有人都齊刷刷的看著若華，若華笑著又拔高了幾個聲調，「看來本宮還真的是得和穎太貴妃提上兩句，實在不行，本宮去皇阿瑪那說兩句也行，誰叫本宮這點事情都喜歡計較呢？那就繼續計較得了，反正你們也沒意見。」
「呵，你以為你是誰，這可是壽康宮！」剛剛那幾個嚼舌根的，有一個年紀小的跑了出來。她平日里是穎太貴妃最喜歡的一個小宮女，仗著穎太貴妃的話，倒也越發的囂張跋扈。
「哦？本宮還治你不得了？」若來了興緻，「你倒是說誰你是幾品，可有封號，難不成還是哪個宮的小主？呸，皇阿瑪可不會看上你這種人的。本宮雖然年紀小，但是這點判斷力還是有的，你年紀看起來比本宮還小。
「嘖嘖嘖，尊老可懂，本宮可是長輩你們亂嚼舌根，污衊皇親國戚，本宮還沒說什麼，你們倒是來勁了，是真的嫌命不夠長就憑剛剛這一點，本宮就可以讓你杖斃身亡！
「暮棋，叫人過來，把這人拖下去，本宮今日不想見血，三十杖，也就算是恩赦了，你們剩下這些人好自為之。」
話音剛落，所有人面面相覷，那宮女頓時覺得沒臉面，直接叫了起來，「我可是穎太貴妃的人，你這樣做可是會被穎太貴妃懲罰的。」
「暮琴。」若華使了個眼色，暮琴頓時懂了，上前就是一巴掌，「公主，您可別髒了手，這種人，奴才動手就夠了。」
若華自然樂得其見，笑的格外的邪魅，足以讓不少人看晃了眼，「嘖嘖嘖，真的是急起來，連自己是誰都不認識了，看來本宮還真的得挫挫你們這些人的銳氣。」
「說的好。」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若華回頭，竟是穎太貴妃。
「若華見過穎太貴妃。」若華自然直得服服帖帖的行禮了，眼前這人自己沒見過幾回，還當真得防著。這種在宮裡頭存活下來的女人，絕對不是簡單貨色。
「起來吧，你做的沒錯，本宮這些日子乏了，倒也沒整頓整頓，沒想到這風氣竟是成了這樣。」穎太貴妃似笑非笑的看著若華，眼裡毫無半點責怪。
方才她聞言出來的時候是驚訝的，沒想到自己一直都不太看好的公主有朝一日也有這樣的一面，大感欣慰，便趕了過來。
「穎太貴妃……」那宮婢被暮棋和暮琴按在地上，見了穎太貴妃，頓時掙紮起來，低聲叫著。
穎太貴妃看都沒看她一眼，「今日固倫公主說的話你們都聽到了，你可全都悠著點，本宮這下子是沒那個精力和你們多廢話了，若華，你看著辦吧。」
「若華怎敢。」若華有點意外，但還是裝模作樣的推了回去。這些事情是說什麼也要做給別人看的，她也沒辦法了。
「不，你做的很好。」穎太貴妃依舊是那副神色看著她，讓若華捉摸不透，「或是你和本宮講講，該怎麼做才好？」
若華低了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沉吟片刻后復又抬起頭來，「好。天氣冷，太貴妃可別著涼了，趕緊和若華一同進去罷。」
「也好，也好。」穎太貴妃突然就格外有感觸。眼前這個少女，也算是自己名義上的孫女吧。她突然對這個女孩改變了先前的想法。
這個女孩不急不躁，做事大方，頗和她心意。她突然就動了一個念頭，要不之後自己也給這少女一份助力？做她靠山似乎也不錯。
當然，只是心動。
若華攙扶著穎太貴妃進去，突然又回頭看了一眼角落，然後繼續走去。壽康宮自然是大的，若華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跟著穎太貴妃在這壽康宮走著，倒也大開眼界。
她來過幾回，卻從未仔細打量過這兒的樣子。她來了這些日子，連半個紫禁城都沒走完，可能四分之一都不見得走完了，更何況這壽康宮，她可沒那個閒情逸緻逛個遍。
「剛剛那角落裡頭的，是穆爾貝子吧。」穎太貴妃笑著問了一句。她是上了年紀了，但是這樣的眼力還是有的。
「嗯。」若華也知道瞞不過穎太貴妃的，又想著穎太貴妃年紀大，怕是有些經驗的，就忍不住問道，「太貴妃，若華感覺動心了，該怎麼辦才好。」
「你啊，果然還是個沒長大的丫頭。你看上了哪家的公子？」穎太貴妃聽著若華把自己當長輩一樣傾訴，頓時感覺心下一暖，倒也笑了起來。
「若華也不知道，只是對兩個男子都蠻有感覺的，若華不知道怎麼做才好。」若華避開了穎太貴妃的問題，模稜兩可的說道。
她只是想讓穎太貴妃給個建議，畢竟她年紀大，好歹也能給點意見。
「哈哈哈，你啊，還真是眼睛毒，一看看中兩個。你先看著，哪個你感覺更好，值得託付一輩子，那就選那位吧。」穎太貴妃笑道。
「太貴妃，若華想問一個有些唐突的問題。」若華突然心生一念，忍不住問了出來。
「你問吧。」穎太貴妃也被挑起了興緻，回答道。
「您進宮來，可曾後悔。」若華盯著穎太貴妃，「都說這一入宮闈深似海，您說要是想要安穩的一生，皇室中人可靠得住？」
「自然後悔過。」穎太貴妃見她問的認真，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頂，然後語重心長的道，「無論是皇家，還是其他的平民百姓，你都要記住，男人的心，總是會變的。」
「嗯。」若華對穎太貴妃這話倒是有些同意的，眼前的穎太貴妃似乎很疼愛原主吧，雖然平日里沒什麼表示，到還是很好相處的一個人。
「丫頭，記住，現在也許男人甜言蜜語說的好聽，天花亂墜的，你也要記住，感情這種事情，不求一時，而是長長久久的。本宮不希望你會因此受傷。」穎太貴妃語氣嚴肅了幾分，然後回過頭，「走吧，還有人在裡頭等著呢。」
「嗯。」若華跟了上去，一老一少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