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心悸

待若華跟著穎太貴妃到了殿內的時候，眾人都已經等候多時了。若華和穎太貴妃一進去，就有不少人都站了起來，紛紛行禮。

若華被穎太貴妃牽著，一路帶到了主位，讓若華坐在她的身邊。兩個人看起來竟是格外的和諧，穎太貴妃看向若華的眼神，就像是一位奶奶看著孫女。

「今日固倫公主進宮看我們姐妹幾個，本宮也沒什麼好款待的，大傢伙兒喝喝茶，談談天，到也算是一樁樂事。」眾人都沒說話，穎太貴妃獨自一人發話了。

「那可是要大力歡迎了。」芳太妃笑吟吟的，在穎太貴妃話音剛落之後，緊接著道。

若華看著下頭的人，大半都是自己見過的，壽康宮今日是格外熱鬧，「多謝。這幾日倒也閑著無事，便想著進宮看看幾位太妃，盡些微薄之力罷了。」

「你們這輩人裡頭，你是個孝順的。」穎太貴妃摸了摸若華的手背。雖然穎太貴妃上了年紀，但是手還是白皙的，只是瘦的嚇人。

「穎太貴妃謬讚了。」若華淡淡一笑，然後看向在座眾人。都是自己認識的居多，有些也許不大認識，倒也有些印象。

「倒也不是本宮謬讚，這些年來，都看在眼裡。」穎太貴妃不得不承認，原主的確是個孝順的，雖然性子不討喜，卻也實打實的乖巧。

若華自然不說什麼了，抬頭看著底下眾人，臉上帶著笑容，愣是讓人挑不出半點錯來。

若華也知道，一點錯都是最致命的。若華扭過頭，發現暮棋暮琴都站在若華邊上，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更別說低聲細語了。

的確，這樣的場面她們怕也是沒見過，但既然成了自己的人，那就少不得要見這些場面了。

「穎太貴妃說的不錯。」芳太妃笑了笑，然後也看向若華，「這些日子公主過得可還好？難得進宮，也權當是回家看看。」

「還不錯，有皇姑幫襯著，倒也省心不少。」若華看了一眼角落裡的惇太妃，嘴角揚起一抹微不可見的弧度。

「哦？固倫和孝公主？」穎太貴妃聽聞，臉色也紋絲未變，臉色里看不出任何端倪，似乎只是下意識的讀了一下，讓人不知該不該回答。

若華坐在穎太貴妃身旁，倒也不慌不忙，朝著穎太貴妃笑道，「若華頭回出宮，有些事是不懂的，好在皇姑在宮外，也能教教若華，若華倒也很是開心。」

「和孝公主她……在宮外，一切可好？」一直坐在角落裡不說話的惇太妃，聽聞固倫和孝公主，倒也發問起來，眼底帶著真切。

若華也知道，這也不過是為人母的反應罷了，倒也沒有多話，「皇姑這幾日身體不錯，和駙馬兩人前幾日還來若華府上看望，倒也格外齊眉舉案。」

「和孝公主和駙馬兩人感情和睦，倒是眾所周知的。」穎太貴妃笑著看著若華，對她這樣的答案似乎早就料到了。

「是啊，倒也是讓人羨慕。」芳太妃似乎很有感觸，笑著搖了搖頭。

在場的幾個女人，除去若華，都陷入了沉思。都是有經歷的女人，偏偏都嫁給帝王家，倒也是說來格外令人惋惜的，大好年華，卻都在宮中了。

不過在場的都是前朝的了，能活到今朝還有個位分的，已經是很有福氣了。不管怎麼說，若華對這些人，又是恭敬，有是警戒。

「不知道固倫公主怎麼以為？」惇太妃似乎也沒之前記憶中的囂張跋扈，現在的她，已經沒有那個可以囂張跋扈的資本了。

她看著若華，就像是看著自己的小輩，看的格外的認真，眼底帶著淡淡的哀傷。

就像是看到了別人，感嘆起自己的人生，竟悉數覺得不如。若華抬頭看了看身旁的穎太貴妃，卻發現對方也在看著自己。

穎太貴妃見她轉頭，只是笑了笑，沒說什麼。場面霎時間有些冷，氣氛倒也沉重了起來。

「今日的固倫公主回宮的大好日子，好歹說什麼也是來看我們這些老一輩人的，這樣子悶著做甚？」芳太妃見場面一度僵持不下，又做了一回和事佬，出言道。

「唉，人老了，總是看著小輩就想起自己當年犯的錯，做的傻事，倒也是宛如打開了，再也合不上了，宛如涓涓細流一般。」穎太貴妃看了一眼芳太妃，也知道她是不想讓在場人太尷尬，倒也只是感嘆了幾句。

「穎姐姐，妹妹準備了幾樣糕點，也是常見的，拿出來獻醜了，讓大傢伙兒都嘗嘗。」芳太妃見穎太貴妃沒什麼意見，接著笑道。

「婉妹妹呢？」穎太貴妃倒也不介意，只是問道。

話音剛落，婉太妃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似乎極為匆忙，「唉，妹妹來遲了。」

「唉，這下說曹操曹操到了。」

這下子整個殿里氣氛頓時活躍了不少，但是若戶外的心情也沒因此改變，反而越發的沉重。

她雖說現在不在宮裡頭住著，但是宮裡頭的這些勾心鬥角，說不準吶日也會勾到她身上來。但她無法反抗，這是她打落了牙齒也得往裡吞，這就是這個時代無形的生存規則。

若華不止一次感覺這裡是多麼殘忍，但是卻又沒有任何的能力為自己改變。一種深深的心悸伴隨著無力，就這樣蔓延開來，纏繞在心頭。

若華看了看眼前的眾人，似乎看起來其樂融融的樣子，誰知道私底下有多少明爭暗鬥的，她也說不準。

若華忍不住抬頭苦笑，那抹苦澀的以為極為淺淡，怕是一直觀察著她的人也未必看得出來。

她不禁想起來，似乎這個世界能看透她的人也有，看不懂她的人更甚。她忽的又想起還沒被找到的纖迢，還有那似乎看起來已經消停了的案子，頓時心頭一陣接著一陣的心悸。

「固倫公主這是怎麼了？怎麼不說話？」婉太妃發現自己進來開始，若華就沒說過話，差點以為若華是對自己感受不大好，但是又想起自己和若華之間也不見得又什麼深仇大恨的，也不至於針對自己，於是忍不住問道。

「剛剛走神了，婉太妃叫若華可有事？」若華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走神了，走神走的徹底。這突然反應過來她一時半會也還不習慣，只好尷尬的笑道。

「沒什麼，只是見公主突然不說話，有些奇怪。」婉太妃見若華好像真的是走了神，也鬆了口氣，便也報之一笑。

若華也猜著了，這多半是婉太妃對自己態度的試探，也只好賠笑。

「說實話，這些日子，京師裡頭亂的很，你也小心為上。」穎太貴妃像是真的把若華當做了自己的孫女，突然囑咐道，「不少王公貴族的婢女丫鬟，被莫名其妙的殺害，小廝也有，你可注意點。」

「前幾日若華府上，也被擄走了一個丫鬟。」若華聽穎太貴妃所言，像是知道些什麼，連忙問道。

「哦？你府上也丟了一個？可有下落？」穎太貴妃有些奇怪，其他府上都是直接被殺害，倒是若華府上這個，卻只是被擄走，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更容易讓人懷疑。

「有了個大概，那個丫鬟跟了若華好些年頭，倒也託了不少人去找了，倒也沒什麼結果，只有幾個疑似的地方。」若華看著穎太貴妃關切的樣子，把原本隱瞞的話語咽了下去，然後道。

「這……」芳太妃也略有所耳聞，加上離穎太貴妃和若華坐的近，也湊過來聽到了這兩句，抬頭頗有些驚訝的看著若華，「竟有這種事？當真找不著？」

「沒找著。」若華和穎太貴妃的談話聲音不大，也僅夠芳太妃一人聽聞，若華也不意外，答道。

穎太貴妃嘆了口氣，「那就只能找那幾家了。」

「那幾家？是哪幾家？」若華忍不住問了出來，后發現自己語言的冒失，后又道，「若華冒失了，還請穎太貴妃恕罪。」

「你那丫鬟我也見過，是個好姑娘，陪了你這些年，感情深厚是難免的。」穎太貴妃見若華小心翼翼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其實也就是不外乎硯堂和絳閣罷了，這兩家，絳閣還算好一點，硯堂是出了名的難找。」穎太貴妃頗有些感嘆，沒想到有一日還是得和若華說說這些，「你還是去絳閣的好，會有人幫你的。」

若華猛的抬頭，本來她還有些淡定的，但是聽聞穎太貴妃這一句話，霎時間就有些慌了。穎太貴妃這話里，擺明了是知道她身世的，但是這樣一個深不可測的人，到底該不該信？

若華不知道該怎麼做抉擇。

她突然覺得自己之前接觸的那些，遠遠比不上眼前這幾個看起來和藹可親，而且看起來和和睦睦的女人，來的更有心計或是城府了。

「看來公主不知道吧，也難怪，你們這一輩是沒怎麼聽過的，這兩個名字，在我們這一輩人耳朵裡頭，可是真的如雷貫耳啊。」芳太妃笑了笑，但是若華總覺得本來看起來很端莊嫻靜的表情，霎時間變得格外駭人。

從心底湧出來的無力，布滿了心頭，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