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小孫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年輕人，普通到將之放入到人群中便根本認不出來的程度。沒有上過大學的他缺乏一技之長，家庭條件又實在是很一般，因而能夠選擇的工作自然是少之又少。

誰知天有不測風雨，恰在此時，她的母親突遭重病，急需一筆手術費用，他只好借遍了親戚朋友。

為了賺取更多的金錢，小孫只能安心工作，別無其他出路。為了還債，他幾乎從不休息，全部的時間都用來工作賺錢，不過沒有學歷與技能傍身，也只能靠出苦力來換取一點微薄的收入。

四年前，小孫借著親戚的關係來到新宇小區的售樓中心工作，這個工作倒比較適合他。不需要專業技能，只需要察言觀色就可以賺取不小的傭金，也沒有快遞員早起貪黑那般辛苦。

那時候新宇小區剛剛開盤，他發現有不少同事只做了沒幾天就陸續辭職，銷售業人員流動較大也並不罕見，他也就沒多在意。

這天傍晚，其他的同事早已經離開售樓處，小孫獨自一人在公司加班處理業務。這時他突然聽到窗外傳來陣陣爭吵聲。

「你還我定金，不還我定金就打死你！」

小孫忙於工作而沒有過分在意，外面是越吵越厲害，他順著玻璃望向窗外，令他驚訝的是，他看到白天剛剛辦過離職手續的同事阿良正在和一對夫婦爭吵著。

只見那對夫婦指著阿良的鼻子不停地咒罵：「你們這幫黑心開發商，這裡過去是墳地，你們把房子建造在墳地上，賺取黑心錢難道良心就這麼舒服？」

阿良就像是一隻斗敗了的公雞般垂頭喪氣地任由他們辱罵也不還口。

小孫看在眼裡，氣不打一處來，心裡想道：「阿良你怎麼這麼窩囊？要是有人敢這樣指著我鼻子罵，哪根指頭指著我，哪根給你掰折了！」

「不關我的事啊」窗外的阿良也是連連揮手道：「我已經辭職了，剩下的事情已經交給其他的職員負責了。」

如此低三下四的姿態更是助長了這對不講理的夫婦蠻橫而又囂張的氣焰，他們依舊是不依不饒：「趕緊把我們的定金還回來！把錢還給我們這事兒就結束！」

阿良汗如雨下，語帶哭腔：「定金錢又沒進到我的腰包里！是財務收的，我只負責接待顧客。」

「去你媽的，錢明明是交到你手裡的！你當我倆是白痴啊！」他們居然對著阿良一頓拳打腳踢，任憑阿良如何求饒也不停止施暴。

阿良本就十分瘦弱，沒能支撐多久，就被打得癱倒在地。這一幕小孫全都盡收眼底，他本就是一個正義感極強的青年，加上他對憨厚老實的阿良印象一直不錯，見狀趕忙跑過去將這對不講理的夫婦拉開。

望著在冰涼的地面上不住哀求的阿良，小孫憤怒地瞪大了眼睛：「你們怎麼能這麼不講道理呢！在交定金之前應該簽過合同的，上面寫的清清楚楚，但凡在交過定金后，如若反悔，由買方承擔全部責任。」

「少和我們說這些有的沒的！你們是黑心開發商，我們本來買房就是用來自住的，同樣擁有獲得真相的權利。可你們不但不告知我們真相，反而故意把價格抬高，要不是有這邊的老朋友告訴我們實情，我們還繼續被你們蒙在鼓裡呢。」

「大家先冷靜一下好不好！」小孫也被他們夫婦這種小人行徑給激怒了，只是不好發作。

「去你媽的吧，看你這癟三樣也不是什麼善茬！還敢在老子面前多管閑事？」

他們咄咄逼人的態度讓小孫再也抑制不住內心壓抑已久的怒火，他握緊了拳頭，就在他一拳正要揮舞到男人的臉上時，卻感到自己的胳膊被硬生生地拉住了。

小孫回頭一望，阿良那哀求的眼神示意小孫不要反抗，小孫不得不停下了正要揮舞的拳頭:「你們出手打人，要麼馬上滾，要麼我現在就報警，等警察趕過來，賠償阿良的醫藥費都會比你們的首付錢更多，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這句話確實起到了極大的震懾作用，這對夫妻登時就收斂了許多，不過還在找嘴上便宜:」我們的定金就當做是給你們葬禮上買個花圈吧！自有老天爺收拾你，無良地產商，咱們走！」夫婦二人悻悻離去。

回到在辦公室，小孫用酒精為阿良擦拭著傷口，柔聲道：「這不會就是你辭職的理由吧。」

阿良語帶哭腔：「我不是沒有良知的人，不過新宇小區把居民樓建造在墳地上，我也是一周前才知道的。這幾天好多人嚷嚷著要退買房的定錢，甚至還有的首付款都已經交了，房貸也都批下來了，還準備找我們代賣出去。」

小孫這才明白了為什麼陸續有員工接連辭職，那是因為新宇小區的位置犯了忌諱，讓住戶覺得晦氣，所以紛紛選擇退款。但是公司的規矩卻是定金恕不退還，這才導致了住戶和售樓人員產生了一系列糾紛。

「這事兒你有確鑿的證據？我怎麼從來就沒有聽鄭經理說過呢？」

阿良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其停止提問：「這事兒根本就不是什麼好事兒，萬一傳出去這樓還賣不賣了？」

小孫面容上帶著狐疑的表情：「你究竟是聽誰說的？」

阿良道：「這裡過去是墳地，這塊地號批下來之後，墳地附近的村莊也一併拆遷，新宇小區有幾戶人家就是在那個村土生土長的村民。就是他們往外傳的……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好多願意斤斤計較的住戶都咽不下這口氣……我被這對夫婦纏得實在是受不了了，再不辭職，我這條命說不準都會被搭進去。」

他由於焦慮而語無倫次，還算是能夠表達自己的意思：「我勸你也別在這裡待太久了，憑你的業務能力，在哪個公司立不住？何必去趟這趟渾水呢。」還未等傷口完全包紮好，阿良就找個借口打車回家了。

小孫思索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將昨晚發生的事情彙報給鄭姐，他本希望平時那個平易近人的鄭姐能夠體諒住戶的難處，將定金全數退還給不願在這裡落戶的住戶，這樣也免去了員工和顧客一些不必要的矛盾。

可鄭姐的回答卻讓他大失所望：「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還這麼迷信。再說這些都是謠傳，公司明文規定，一旦交了定金就不可能如數退還。要怪只能怪那些離職的員工沒有把公司的精神傳達到，這是他們自己的責任，與咱們公司無關。」

小孫有過許多工作經歷，自然知道這幫所謂的領導都是踢皮球的高手，不過他還是沒想到鄭姐居然可以把話說得這麼決絕，這不禁讓他遍體生寒。

「阿良因為昨天被打，今天在醫院檢查，我覺得醫藥費是不是應該由公司報銷呢？」他知道多說無益，不過阿良因為工作而被打，理應算入工傷範圍內。

哪知道鄭姐一巴掌就拍在桌子上：「他們不懂規矩，你作為公司的明星員工，難道還不懂得規矩么？既然阿良已經離職，就與咱們公司沒有半點關係，自然不可能報銷醫藥費！」

小孫據理力爭道：「可是……他是因為咱們公司的事情才挨打的……」

誰知卻被鄭姐一口打斷：「出去，這事兒不用再提了！」

小孫只好就此作罷。

打那以後，小孫鬱悶了好久，一旦他不工作就賺不到錢，沒有錢又如何生存呢？他為了金錢，只能繼續在新宇小區工作，畢竟能爬到今天的位置著實不易，良心和利益相比，又值幾個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