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何小姐,你說的簡直……簡直是太荒唐了,我真的沒有辦法繼續記錄下去了。這是在記筆錄,不是設計電影橋段!」

一個年輕的穿著刑警制服的男子望著對面的女性沒好氣地發著牢騷,他望向坐在身邊的中年男子苦笑道:「肖隊長,你直接把她帶走吧,我覺得她還未清醒,到現在仍在睡夢之中。」

「小黃,冷靜點,何小姐太緊張了,以至於許多關鍵細節才沒有記清楚。」被稱為肖隊長的中年男子耐心地說道:「何小姐,我們只想知道關於受害者更多的信息。您現在百忙之中抽時間來我們這裡錄口供,我代表警局在這裡表示感謝。」

這句話說得很是很誠懇,肖隊長是一個成熟而又穩重的刑警,在之前的《玉靈》故事中曾經和馮洛德有過一些接觸。這起殺人案可以說是他這幾天最頭痛的事情了,並非案件本身,而是錄了多次的口供,結果始終是目擊證人反覆強調自己在天台上接到了已經死亡的小穎打過來電話,甚至還看到了小穎男友跳樓那一幕。

最離奇的就是,證人說自己在夢中得知了同事小穎銀行卡的密碼,也確實如其所言,警方按照她所提供的重要線索基本確認了嫌疑犯的具體身份。只不過口供中尚有太多矛盾的地方,哪怕是常年接觸重案要案的肖隊長也頓覺十分地離奇。

自從肖隊長參加工作以來就從未遭遇過類似事件,這種玄之又玄的封建迷信他也根本就不會相信,可到底該如何錄口供呢?這可真的讓我們的肖大隊長著實頭疼不已。

正端坐在他面前的何小姐是如此的美麗動人,尤其是她緊咬嘴唇的樣子更是惹人憐愛,從外貌上一點也看不出其年齡已經接近30歲。肖隊長看過她的個人履歷,何女士名叫何盈盈,是香港籍華人,父母死於一起交通事故,自小學就被親戚接到本市撫養,研究生學歷,品學兼優,工作踏實認真。

「照這樣看來,她應該沒有說謊的理由才對啊。像這種荒誕離奇的事情難道直接彙報給省公安廳?人家不笑掉大牙才怪!「

這可苦了耿直的肖隊長。

正當他煩惱之際,朋友圈有一位熟悉的朋友發布了一則消息:「請各位神通廣大的朋友告訴我怎樣才可以治療無可救藥的單相思。」

肖隊長看到這則消息時不禁有些莞爾,看來這位朋友是為情所困,他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點子。

「他是個很神奇的人,總會遇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加上他之前有過幾次不可思議的經歷。我身邊的朋友也就只有他有這方面的經驗,何不問問他的意見呢。」

肖隊長想到這裡,便對對面座位的何盈盈道:「何小姐,畢竟我們公安幹警都是唯物主義論者,不過請您稍等一會兒,我認識一個朋友,他有好多次奇遇,他應該會對這類超自然事件有一些經驗。」

何盈盈抿著嘴唇,她清楚地記得昨天發生的事情,雖然詭異得讓人難以置信,但那確確實實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自己錄了好多遍口供,可就是沒有人願意相信自己!她感覺自己就像是大家眼中的笑柄,臉氣地通紅,不情願地接過號碼打了過去,可是誰又能想到,手機上居然顯示的是一個不速之客——「馮洛德」。

而馮洛德也正是因為這起突發事件,與令他魂牽夢繞的女神再一次見了面。

第二次偶遇的場所在刑警大隊,這著實令兩人頗為尷尬,加之上次的不歡而散,也使得兩個人都不願意向對方低頭示弱。

何盈盈向馮洛德禮貌地微笑,無論到哪裡她都會將內心之中真實的想法隱藏起來,並展現出自己最有教養的一面。

馮洛德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她了,可是造化弄人,沒想到這麼快就又見面了,還是在警局裡,真是意想不到。

何盈盈估計和他想都差不多:「這麼快就見面了,洛德。」

這句話問得馮洛德更是覺得不好意思,他搖頭苦笑道:「上次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我喝多了,所以當時沒能體諒你的感受。」

何盈盈笑而不語,笑容中充滿了狡黠之意。

肖隊長疑惑道:「怎麼?你倆認識?」

馮洛德苦笑道:「豈止是認識,十多年前還是初中同學呢。」

肖隊長的眉頭頓時舒緩起來,站起身拍著馮洛德的肩膀:「我還尋思給你倆好好介紹一番呢,沒成想你們居然會是老同學。那麼我就不打擾你們同學敘舊了。」他湊到馮洛德耳邊小聲嘀咕道:「她應該是撞邪了,你找靈媒給他看看,最好能讓她說實話,實在不成,就送她回單位吧。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忙。」肖隊長轉身離開。

雖然他說話的聲音比較小,可馮洛德卻聽得很清楚,估計旁邊的何盈盈就算聽不到他們的竊竊私語,也有很大幾率可以猜測到說話的內容。只見她雙手交叉地抱在自己胸前,這個姿勢顯示她目前處於防衛心較重的心理狀態。

「這裡比較吵,上次是你請的我,這次該我請回來了。要不我們到外面邊吃邊聊?」

誰知何盈盈非常不客氣地突然打斷道:「不用了,上次是我感覺到心中有愧,所以那頓飯是我欠你的。這次就不需要你破費了,我們公事公辦,我把遭遇的事情告訴你就好,別耽誤您的時間。」

她在「您」這個字眼上咬字很是用力,馮洛德知道,這是她「無聲的抗議」,目的就是要拉請雙方的距離。他沒想到一向溫柔的何盈盈居然會這麼不客氣。其實也可以理解,她下屬突遭變故,剛剛又遭遇不被他人惡言惡語的憤怒,幾種煩悶情緒的作用下,使得她就像是一枚隨時都有可能爆炸的手雷般觸不可及。

馮洛德駕駛著汽車仔細地聆聽那天發生的詭異事件。

「或許只有一種解釋可以說的通。」我用一種打趣的口吻調侃道:「你被哪個孤魂野鬼給纏上了。」

何盈盈不以為然地用鼻子冷哼了一聲,她指了指馬路的那一側:「這是我們的初中,你看,這麼多年過去了,居然還和原來我們讀書時一模一樣,甚至都未曾翻修過。」

馮洛德循聲望去,過去的校園依舊是那麼地簡樸,教學樓也始終是灰色的,看起來彷彿如使用了幾十年的古樓般滄桑老舊。

「停車,我想去裡邊看看。」她的聲音有些激動。

馮洛德有些哭笑不得,女人果然是情緒化的動物,剛剛還處於鬱悶低沉的狀態,突然間就好像一切都未曾發生過般,何盈盈望著教學樓時懷揣著少女對往事憧憬:「馮洛德,你快給我停車!」

習慣了她的驕橫跋扈,馮洛德踩下急剎車,哪曾想何盈盈未等到完全剎車就從車內魚躍而出。

望著何盈盈纖瘦的身影沒入在了校門內,馮洛德搖著頭只好將車停靠在馬路對側的空位上,並尾隨其進入空曠的校園內。

今天是周末,學校放假,操場上稀稀落落的學生在打著籃球,看著他們稚氣未脫的臉龐,馮洛德頗為感慨,假若當初能夠有效地利用好初中時光,說不定現在早已是名校的博士了。

俱往矣,往事不可追。在這裡,他更難以忘記的是赤裸裸的侮辱,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便是他朝思暮想的何盈盈。

他對何盈盈的感情何其複雜,因愛生恨,恨中又飽含無法割捨的愛,何等可悲!

校園在黃昏的籠罩下,顯得是嬌艷欲滴,如黃油般的夕陽映照著整棟教學樓,仿若三明治一般可口。為了躲避那耀眼的餘暉,馮洛德用手捂著眼睛,通過手中的縫隙可以看見樓頂上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凝神望去,不是何盈盈又會是誰?

「她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那麼危險的地方,不會是想做什麼傻事吧……」馮洛德用最快的速度跑向了樓頂,心中做了無數次祈禱,希望她平安無事。

就在樓頂,何盈盈張開雙臂,那姿勢就像是在擁抱落日的餘暉,吸收天地間的真氣。也許她並未注意到自己的一隻腳早已經伸向樓外,如果一腳踩空的話,說不定就會從樓頂重重地摔倒在地面上。

「盈盈,你這是在做什麼,那邊太危險,回來,回到我這裡……」馮洛德顫抖的聲音充滿了驚懼,他實在是太在乎何盈盈了,雖說他打心眼裡底里恨著她,可恨與愛又哪裡有明確的界限來區分呢。

只見何盈盈緩緩轉過身來,緊閉雙眼,好像純真的少女在等待著心上人的熱吻般,用一種近乎虔誠的語調說道:「洛德,你覺得我漂亮么?」

馮洛德獃獃地望著她,他實在是想不到,此刻的何盈盈居然會問出這樣幼稚的問題,他只好回答道:「漂亮,真的很漂亮,你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

「浩然也是這麼說的!那天我無論怎樣勸他,他都義無反顧地要離開這個世界……」她臉上正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卻轉而淚流滿面,哭著跪坐在地,變臉之快猶如過山車。

馮洛德急忙將她從天台的邊緣拉回來,不住地搖晃著何盈盈瘦弱的身軀:「你要做什麼啊!」

何盈盈痛哭失聲:「我沒有辦法救浩然!他想自殺,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馮洛德在同學會中明明聽到的是何盈盈與吳浩然一起結伴自殺,但是她卻在吳浩然自殺后沒有膽量結束生命,因為無法忍受其他同學的非議憤而轉學。

當何盈盈被萬人唾罵的時候,她並沒有為自己做出過任何辯解,警方也以吳浩然自殺而結案,不過她心中卻深深地陷入到自責的泥潭而不能自拔。

馮洛德不由自主地問出了藏在心底里許久的問題:「為什麼不將事情的真相說出來?你難道不知道外面都謠傳是你將吳浩然害死的。」

何盈盈徹底崩潰,大聲哀嚎:「是我當初陷害了你,所以老天爺要用同樣的方式來懲罰我!這都是我應得的報應。」她突然「嚶嚀」一聲地撲入馮洛德懷中,此舉令得他倍感詫異,不過他還是沒有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顫巍巍地將夢中情人緊緊地擁入懷中,肆意地從鼻中吸入淡淡的芬芳,令得他心猿意馬。

「馮洛德啊馮洛德,你何必還留有幻想呢?」他緊摟著何盈盈的嬌軀,感受著從她身上傳來的溫度,

「吳浩然父母鬧離婚,他那時小腿又骨折了,恐怕以後都沒辦法繼續打籃球。有一陣他經常會大哭大叫,那天他約我到這裡聊天,結果他一時激動,就跳了下去。」她的雙手不住地捶打著馮洛德的胸口,每一拳都讓其感受到她內心所遭受的痛苦,「雖說我拉住了他的手,可我力氣實在是太小了,最終還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從我面前掉了下去!」

雖然馮洛德也經歷過一些平常人難以想象的經歷,但也聽得一陣脊背發涼。

「我本來想告訴其他人真相的,可連我最親近的閨蜜都不願相信我的時候,我退縮了。我感覺自己好可憐,大家都知道是我陷害了你,我也只是為了一時的虛榮……」何盈盈煙圈通紅,「洛德,你可以原諒我么?」

和平時端莊秀麗的她截然不同,此時的何盈盈情緒上顯然是急躁到了極點。馮洛德的童年陰影就是在初中時期形成的,要讓他徹底忘記,恐怕是不可能的。

梨花帶雨的何盈盈太過誘人了,她胴體中散發的體香已然使得方洛德深深地沉醉其中。他只能輕輕地拍打著她的香肩低聲安慰道:「過去的事情了,咱們不提也罷。」

誰知何盈盈卻陡然一推手將馮洛德狠狠推開,眼睛瞪得溜圓:「不好意思,我已經是有夫之婦了,請你自重!」

何盈盈徑直往樓梯走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學校。

她這一系列反差極大的舉動讓馮洛德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如果能用尋常解釋來揣測她的行為,那何盈盈自然也和其他的女人沒有半點分別了。

馮洛德碰了這麼個大釘子也實在是尷尬不已,一邊皺著眉頭一邊感慨萬千:「她剛剛還對我熱情似火,此刻又為何冰冷如冰!」

從天台可以看到何盈盈正在向馬路那邊的出租招手。

馮洛德快步小跑到她身邊低聲下氣地解釋著:「現在是下午6點,估計你還要上班,我開車送你回公司吧。」

何盈盈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在馮洛德軟磨硬泡下上了車。

一路上兩個人誰都沒有多說一句話,本來逐漸解除誤會的他們卻突然因為新的誤會而產生了更加巨大的裂痕。

頭痛欲裂的感覺奔涌襲來,馮洛德的雙眼甚至無法聚焦,他快要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了。這幾天他曾無數次幻想著,如果還有可能再見到何盈盈,該對她說些什麼。一想到這裡,馮洛德整個腦子都開始混亂了,在社會他只能勉強立足,總因為一個結了婚的女人而動搖意志,連份內的工作都做不好。

「我到底該怎麼辦?是已經放下了對她的怨恨?還是?還是?還是?假如那時候沒去隔壁城市讀高中的話,假如放下自尊心堅持不懈地追求她,是否現在我們就會在一起,甚至我成了她的合法丈夫也說不定!我這是在想什麼啊!不行,我要冷靜一些,我要恢復理智!」

他將車開到國際大廈樓下,轉頭望向了何盈盈,她坐在車內竟然發起呆來,不住地喃喃自語:「我是不是撞鬼了!總是遇到這種怪事……」馮洛德心知她現在的狀態和自己相比也好不到哪裡去,思緒都十分混亂,可這其中還是有著極大的區別:「我是因為在想她,可她卻絕對不可能想我,哪怕只有一瞬間。」

「我真的沒有說謊!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馮洛德,你相不相信我呢?」何盈盈這句話嘮嘮叨叨反覆提問,她已經重複說了好多遍了。

這句話問的十分乾脆直接,卻該如何回答?說相信,是和人家有丈夫的女人套近乎;說不信,她必然會傷心。學校內她伏在馮洛德的懷抱之中,也是相同的表情。

馮洛德不禁陷入到進退兩難的尷尬境地,只好岔開話題:「想開點,不如我和你們領導說明一下你的近況,商量他給你放幾天假,放鬆一下心態。」

和她領導的交涉出奇地順利,同為女強人,所以更清楚何盈盈的處境,很較痛快地就答應了其休假三周的請求。

在順利地辦下來休假手續之後,何盈盈的態度依舊是不冷不熱,在國際大廈入口處,她輕聲說道:「接下來我想一個人靜靜,我和丈夫商量好了,過一段時間他就會過來陪我。很謝謝你洛德,真的沒想到,我從香港回到本市遇到的第一個值得交心的朋友,居然會是你。」

馮洛德早已經習慣了她的戲弄,他談過戀愛,知道女人對男人的必殺技就是忽冷忽熱和欲擒故縱這兩招,可自己還是掙脫不掉這兩道枷鎖的桎梏,只能將鮮紅的心臟全數交出。

「沒什麼,這些都是我作為同學所應該做的。我確實忘不掉你,可是你也有了屬於自己的家庭,以後有什麼事情電話聯繫吧。」

馮洛德不知道為什麼會將憋在心底的話說出來,頭也不回地回到車內。他害怕再多停留哪怕一秒鐘,都會抑制不住自己放聲大哭的衝動。

何盈盈或許是很欣賞他的誠實,不過臉部依舊沒有任何波瀾,只是輕輕地說了一句:「還是謝謝你了,再見。」

再見的意思,也就是再也不要見。

從車中望著她頭也不回的背影,馮洛德該罵自己真傻還是吐槽女人翻臉比翻書更快呢?他搞不懂女人的心思,女人的心思你莫猜,你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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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洛德靈異懸疑係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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