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疔子

二十章 疔子

葉琛飽含深情地看著眼前沉睡的馮琳,心裡暖暖的,幸福就像五月的飛鳥,在寥廓的天空中振翅自由飛翔。他的手不自覺地滑落,停留在她長長的脖頸上,白膩細嫩的皮膚的溫度瞬間傳遞到了他的指尖,就像過電。他似乎聞見了她的秀髮氤氳而生的清香之氣,沁人心脾。

那真是一種葉琛從來都沒有經歷過的感覺,神奇和舒暢。

他的動作不自覺地加大了,馮琳感受到他的手指在皮膚上的摩挲,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葉琛的手臂打著包紮,來不及收回,只能頭一沉,閉上眼睛裝睡,而任由手臂繼續停留在原處。

馮琳見葉琛的手臂搭在了自己身上,禁不住心裡一陣激動,試著叫了葉琛兩聲,每一聲都像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應。但她知道,葉琛醒過來了。就像上次一樣,他的呼吸細密而均勻。

全世界的謊話集中在她是個不祥的女人之類的話上,發生在她身邊接連不斷的悲劇,似乎坐實了她的惡名,足以壓得她喘不過氣。但,她現在完全可以說,她不是的,葉琛沒事了,高洋也很快就沒事了。

這時候,一個中年的美女大夫帶著三個護士過來巡床了,馮琳見到了大夫,忙說自己的發現,葉琛已經醒了!大夫問,你是怎麼判斷他醒了的?馮琳就照實回答了,說當她趴在床邊上睡覺的時候,葉琛的手搭在了她的身上,還在身上來回摩挲,那種感覺很真實,不像是做夢。

聽完她的複述,大夫以及護士們很有修養地憋住了笑,大夫卻不得不說:「馮女士,警擦部門讓我們醫院全力以赴治療證人,以及照顧你的身體。我不得不提醒你,雖然你很想看見葉琛馬上變成一個活蹦亂跳的人,這也是所有正義人士的呼聲,但短時間內並不現實。以他目前的狀況,兩隻手臂不同程度受傷,右肺被射穿,肋骨連續斷了五根,並且因為受到虐待的原因,精神也出現不同程度的損傷。傷筋動骨一百天,何況是傷了這麼重呢?你趴在的這一側,他的手臂已經斷成了兩截,你說的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除非——馮女士,我說出來您可不要見怪,女人長期得不到一些必須的呵護,就會很容易胡思亂想。我們都是女人,所以我就直說了。」

馮琳很快回味過來,大夫有鼻子有眼地一說,反而把她說的暈頭轉向了,就算是她胡思亂想,總也不至於分不清真實或者虛幻。

送走了大夫,馮琳意味深長地看著葉琛。幾天不見,他受了很多苦,遭受很多非人的虐待,但他的身體並沒有因為這些苦難而變壞,相反的,他臉上的輪廓更加立體,五官更加有勢,都說相由心生,在他身上一定發生了至關重要的蛻變。

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馮琳也變得更加坦然和開朗。而每當遇到棘手的事情,或者心中有塊壘的時候,她就會想到葉琛,只要葉琛的影子在她眼前閃過,她所有不開心或者壓抑的情緒都會煙消雲散。上次有這種感覺,已經是很遙遠的青春期了。

大夫說的對,長期乾枯的生活,就算是心思已經埋進了死灰里的她,也難以免俗。但冷靜下來想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孤星入命,身邊根本沒有哪個人合適她,而她所喜歡的人,卻並不真實。

而想到到這后一種人的時候,她的目光給了葉琛。他深邃的眼睛、高高的鼻樑、剛毅的輪廓,無不像誘人的海妖的歌唱,她一點點變得渾身火辣,有些東西在內心燃燒起來。

「好像,我也沒什麼好失去的了吧。——我在怕什麼呢?」她的內心在掙扎。如果是她倒追葉琛,她完全可以拋開小女生的嬌羞以及患得患失心,畢竟追得上就是賺的,追不上自己也不少一塊肉。

就在這樣想著的時候,耳畔同時迴響起一個聲音:你是個不祥的女人,你又想害人了嗎?你不記得你的老公、高洋和童海軍等人了嗎?她痛苦地捂上了耳朵,就像一朵雨後嬌艷欲滴的玫瑰被醉漢一腳踩踏到了爛泥里。

「不行,我不能害葉琛,我要陪在他身邊,陪在他和高洋身邊,一直到永遠。」

這也是她敢於為了拯救葉琛甘心赴湯蹈火的初心,她不能把他們的關係引入到萬劫不復的境地,即便是犧牲自己的半生幸福,也要剋制慾望,把這份喜歡爛在心裡。

她最無憂無慮的時候,恰恰是她最沒有選擇的時候。她會為了一個拯救葉琛的目標,不顧身份走街串巷準備刀械。當初一個神秘電話讓她去救葉琛的時候,她幾乎是在轉告了韓英和老耿的同時,去了三家刀具店。

她第一次知道,精品的硬質刀一般都會有一塊銅片箍住,用以防止刀刃的氧化,由於氧化的優先順序排在前面,銅片先受到氧化,從而使得刀刃得到保護。如果高洋和葉琛是刀刃,而她願意做那一片銅!

當她開始怔怔的發獃的時候,葉琛整個人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臉色如同白紙,銀牙幾乎咬碎,臉上豆大的汗珠兒湧出來。她大驚失色,連忙叫來了大夫。

「好端端的,突然全身顫抖!問他話,也不說。大夫,你們可一定要救他呀!」馮琳哭求大夫盡全力。就在在大家一陣忙亂的時候,老耿也進來了。

「阿姨,葉琛怎麼了?」老耿見大夫和護士門把葉琛推進了加護病房,不無擔心地問。

「突然就開始這樣了,好像中了邪一樣!」

「難道是被壞人施了邪術?那樣的話,葉琛可就危險了!」耿啟敏想到的是,他未來的職業拳擊經紀人生涯隨著葉琛的不治可能會付諸東流。

「目前等大夫出來看他們怎麼說了,唉。韓老師在骨科住院了,你去看過她了嗎?」

「阿姨,原來您還不知道,韓老師沒什麼大礙,包紮后就去醫院照顧老太太去了。不過,我好像···」

「好像什麼?」

「我看到她並不是很高興樣子,我提到是你照顧葉琛,她卻好像壓抑著怒氣一般。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了?」

「那,韓老師說了什麼?」

「韓老師語焉不詳,有些事並不一定需要我知道,但我可以看出來一些端倪。希望葉琛的事情過去后,你去和她解釋一下。」

何以韓英不忿她,馮琳心裡有數,心裡想韓英果然不是一般的人,連這麼不明顯的做手腳,都被她抓住了把柄。不管她是什麼來路,什麼目的,只要接觸葉琛,馮琳都會繼續觀察她。誰讓她看見韓英窺伺葉琛的背部了呢!

馮琳來不及多想,就守在葉琛的加護搶救病房外,時刻等待會診的大夫出來。大概過了一個半小時,大夫們都唉聲嘆氣地從病房裡出來,看了馮琳一眼,還沒說話就先搖搖頭。

馮琳心頭一塊大石壓住,空氣在瞬間凝固,眼淚決堤而出。「大夫,您快說,葉琛怎麼樣了!」

大夫說:「我們也有點不確定遇見了什麼事,病人的身體沒有什麼問題了,包括入院的時候,他斷了五根的肋骨都已經長好了,肺部的穿孔還在,但也在迅速恢復到不影響呼吸和生活的指標,他的兩個手臂都是好的,好像從來沒有斷過!但是他還在痛苦地掙扎,我們試過了很多種方法,但因為看不透,病灶都沒有,我們都無從下手。我建議再觀察一段時間。」

「到底葉琛有沒有事?」馮琳幾乎崩潰了,聽那大夫一席話,就和沒說一樣。

「我們也在等待確切的消息。」大夫攤開雙手,表示無奈。

突然一個護士在加護病房內興奮的大叫起來:「醫生,病人消停下來了,病人沒事了。」

大夫發愣了一會,一個健步竄進了病房裡。這是怎麼回事?

加護病房一游后,回到了自己的窩,葉琛已經沉沉睡著了,護士和大夫把他轉移到了自己的病房裡,久久不願意離開,都看著他,好像在欣賞一個怪物。

「大夫,葉琛究竟有沒有事?」馮琳看大夫的臉色已經開始沉靜下來了,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好吧,馮女士,我們有事先走一步了。隨時聯繫。」完全答非所問,說完就帶著人落荒而逃。

馮琳一臉獃滯,不可思議的鄙視的表情僵住在臉上,心裡說你們已經是金城最大的醫院了,怎麼連病人的病都看不懂?

醫生們走後,護士們非常殷勤,倒把馮琳給閑下來了。不到半夜,馮琳就掌不住困意,趴著睡著了。

葉琛又醒來的時候,看看時鐘,已經是凌晨十幾分了,整個醫院萬籟俱靜,馮琳輕輕的鼾聲均勻地敲擊耳膜。在加護病房裡,大夫都看不透他的癥狀,其實是他在大夫轉背的工夫給自己上了電,所以身體才一度恢復過來。只要奇經八脈一天不恢復到正常,不死身的精魄就不會停止反噬。每一次發作,他都只能用電力維持短暫的和平。

我要去哪裡找這個內力深厚的人呢?即便是找到了,他會心甘情願救我嗎?想到這些問題的時候,元脈處的疔子忽然奇癢難耐,連累他整個人的性情都大變。

疔子呀疔子,你是想幹什麼?為什麼這個時候考驗葉琛的忍耐力呢?葉琛不得不努力摳掉疔子,可是無論他如何努力,那個疔子都像和他拔河,始終難以撼動。奇癢無比的身體劇烈的扭動,雖然兩隻手都閑不下來,卻只是枉作小人。

正好一個護士走過了,透過玻璃一眼看見了葉琛把他的兩隻手全部收編到了交叉路口,齜牙咧嘴,默默貢獻了無數的表情包。

「人才!能把自己搞的那麼嗨!」護士見到這幅畫面,真的沒敢往別處想,一臉嫌棄地走開了。

馮琳驚醒了,並沒有領會葉琛小動作的深意,只是以為葉琛又開始發作了,馬上就要喊醫生進來。沒想到葉琛卻一下拉住了她,只見他一臉懇誠地說:「不要喊醫生。」

「小琛,你終於能說話了!你知道我是誰嗎?」

「伯母,我神志清醒。聽我說,我現在很難受,我需要你的幫助。」

「小琛,你慢慢說,確定不要叫醫生過來嗎?」

葉琛青筋暴起,向她投射過去一道非常肯定、一定以及確定的眼神,然後目光順著他的雙手下行,再下行···

「啊?不要···」馮琳嚇壞了,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葉琛。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有個疔子一直在折磨我!」話沒說完,他就像一頭被夾住了尾巴的狼王,伸脖子狼嚎了一聲。

護士隱約聽見了病房內一陣響動,聞聲而來。

天啊,她看見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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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刀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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