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夜晚的襲擊

第九章,夜晚的襲擊

悠揚的梆子聲從街上傳來,月亮躲在了雲層里,麟州城自白日里的喧囂中難得脫身,寧靜的睡去。

憂鬱的光透過一家酒館的門投射在街道上,幾個醉鬼踉踉蹌蹌的門裡出來,沿著長街走去。

少頃,一個帶著高帽,掌柜的模樣的人火急火燎的追出來,但見醉漢們消失的無影無蹤,他破口大罵,「一群混蛋,躲那個老鼠洞里去了,還沒給錢呢!」

沖著某個方向,掌柜的矗立良久,隨即返回屋中。

大廳里四處空蕩蕩的桌椅,預示著酒館即將打樣,夥計正用抹布擦拭著桌子,掌柜的余怒未消,瞪了一眼夥計,但沒說什麼,他的視線被角落裡的兩個人吸引了過去。

他們倆穿著青色的長衫,竹子編的斗笠放在桌角上,劍依靠著桌子腿。其中一個模樣俊俏的,皮膚白皙的小生,穿了雙破了洞草鞋,腳趾從中露出來,他卻不以為然,無傷大雅的從桌下伸出來。

掌柜的剛做了一場吃白飯的坑人買賣,整個人變得疑神疑鬼,他覺得這倆人不像是有錢的樣子,於是轉身回到櫃檯,雙手托著下巴,目不轉睛的盯著二人,但他們毫不知情。

「田師兄。」少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他接著說,「我們要在這裡等多久呢?」

「大約兩天吧,等掌門的消息。」田守義端著酒杯,舉止不定,相對而言,他更喜歡店裡的燒雞,於是,他放下酒杯,撕下一條雞腿,吃了起來。

「然後呢?」少傑也撕了一條雞腿,他的模樣像師兄那樣,大口的咀嚼,「我們去哪?」

「你總是這麼多問題。」田守義把骨頭扔在桌子上,他說,「你該擔心的是會被雞骨頭卡到了嗓子眼。」

咳咳咳,少傑咳嗽了幾聲,真的被雞骨頭卡到了嗓子,他急忙吃了一塊饅頭,等把雞骨頭咽下去了,他才輕鬆地說,「師兄,你可真是神機妙算吶。」接著,他話鋒一轉說,「但,可真不是師弟問題多。這次事件,非同小可,江湖上十二大赫赫有名的門派都參與其中,我們要掙得頭籌,可不容易。」

「重在參與。」田守義呵呵一笑,「師門讓咱們兩個下山,無非是充個臉面,免得其他十一個門派背後說閑言碎語,說我們在這事情上,沒個大門派樣兒。」

「大門派?」少傑噗嗤笑出了聲,他自我貶低道:「那個說我們是大門派?那是三十年前的了事情了吧?」

田守義哼了哼,「至少,我們現在也還掛著天門山的招牌,別那麼看不起自己。」

「對呀。」少傑說。

「一驚一乍的,哪裡對了?」

「無論怎麼樣,這次都是重振門楣的好機會,我們得加把勁,給他們看看,天門之上,華劍依然!」

田守義尷尬的望著一臉憧憬的少傑,很難一盆涼水澆下去,他說,「天門之上,華劍依然,就靠你了。」

「不不不!」少傑晃動著兩個臂膀,「師兄才是未來掌門的繼承人。」

「那好,我該去夢裡當掌門了。」說完,田守義沖著掌柜的揮揮手,』「掌柜的,嘛呢,有客房嗎?」

此刻,掌柜的已經換個姿勢,翻看起賬目來。

自從陸家滅門慘案發生以來,搞得麟州城人心惶惶,這段時間,晚間喝酒的人少了大半,收入比不得從前。尤其是,陸家新主人宴請群雄,在這裡賒了幾十壇酒,見不得還了,掌柜的不禁愁容滿面。

「客官,有什麼吩咐?」夥計跑過去服務,他說,「掌柜的正在忙著理賬。」

「哦。」田守義低頭翻著內衣,拿出幾枚碎銀子,他問,「住店,有上等客房嗎?」

「呀」夥計搔搔頭,笑道:「真不巧,上房滿了。」

「中等的呢?」少傑問。

「沒有中等的。」夥計挺著胸脯說,「我們都是上等客房。」

少傑失落收起斗笠和劍,說,「師兄,那沒辦法了,我們得去下一家。」

「慢走。」夥計收了錢,揮手道別,等他們走了,關好了門,回到大廳,等待的卻是一張冷臉。

掌柜的抱著賬目,正不悅的看著夥計,他一臉無知,送上去銀子,「掌柜的,咋回事?這是那兩位客官的錢!」

「怎麼沒有上等客房?」掌柜說。

「你說什麼?」夥計微微一愣,他問,「客房不是住滿了嗎?」說完,他向樓上瞅了一眼,酒館一共二十間客房,幾乎兩天之內都住滿武林人士了,他是店裡唯一的夥計,鞍前馬後的服侍這些江湖大佬,怎麼會不清楚?

「把我的房間倒給他們不行?」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掌柜的只是罵了一句,「豬腦子,有錢不賺?」

田守義,馮少傑兩個人牽著馬走在街上,麟州雖大,但他們不熟,所以要找客棧並不算容易,即便找到了,客棧也滿員了,他們只得走街串巷,一直找下去。

「麟州城,什麼時候來了這麼多外人?」馮少傑邊走邊問,他鬱鬱寡歡的心情,此刻正寫在臉上,偏巧今晚的月亮似一把彎刀,不夠光亮,田守義看不見他的煩悶。

「不能說都為了那事而來,可也差不多。」田守義說。

「十二門派,哪有這麼多人?」

「想得美。」田守義打了一個呵欠,「你問題真多,動動腦子好嘛,你這樣,天門山上,華劍可不一定能依然了。」

馮少傑嘟嘟嘴道,「我哪沒有動腦子,我唯一想到的就是,那件事暴露了。」

「對咯!」田守義又打了一呵欠,他說,「整個江湖看似風平浪靜,實則安波涌動,這就好比,我現在的睏倦,由來已久,難得找到客棧倒下就去,所以早晚會爆發的。」

「神來的比喻。」馮少傑暗嘆道,「田師兄,不愧是田師兄,啰嗦都這麼富有哲理。」說完,他便扭頭轉向一條巷子里,頓時停住了腳步,因為他聽到了一些窸窣的聲音,彷彿有幾十個人在巷子里躡手躡腳的走動。

田守義摸著劍鞘,他說,「別搞得緊張兮兮的。」然後,他把劍拔出了一截。

馮少傑非常好奇,他抱著劍,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漆黑的巷子,他說,「麟州城,真熱鬧。」

陸謙玉躺在床榻上,眼睛睜的最大,藉助一縷幽暗的月光,他看見微風撫動床紗,蜘蛛在棚角結網,窗戶紙上印著幾隻昆蟲的影子。

毫無疑問,他是失眠了。他做了一個夢,小樓站在閨房前,含笑向他招手,他走了過去,正在這時,一把刀從後面插入了小樓的心臟,她倒在了血泊中,陸謙玉就被嚇醒了,不覺得流了一身的冷汗,所以他很渴,翻身下床去找水,隨便,他也想把棚角的蜘蛛處理掉。

然而,這時窗欞發出輕微的聲響,一個猴子的黑影蹲在窗台上,等發現那是一隻沒有尾巴的猴子時,嚇得陸謙玉抽身取劍。

「謙玉,別緊張!」猴子從窗戶上跳到房間里,用的是浪流的口氣,他說,「孤寒快收起來。」

「裝神弄鬼,什麼毛病?」陸謙玉放下劍,沒好氣的說,「有門不走,惡習難改。怕看家的本事生疏了?」

對於陸謙玉的譏諷,浪流不以為然,發出爽朗的笑聲,他說,「習慣了,一時半會兒改不了。」接著,他坐下來,掏出火摺子,點了火,屋子裡亮堂了起來。

陸謙玉眨了眨眼睛,他聞見了一股酒味,所以陰陽怪氣的說,「就不怕喝死你?」

浪流哼了一聲,說,「莫使金樽空對月。酒是好東西,多少人醉著,卻無比清醒,而多少人,醒著,卻假裝喝了酒?」

「閉嘴吧。」陸謙玉倒了杯水給他,說道:「你無緣無故的跑進來,就為了跟我討論這件事?」

「自然不是。」浪流放下杯子,一抹下巴,身體湊上前,像隔牆有耳似的,小聲的說,「好戲,就要開場了。」

「說清楚點。」陸謙玉推開他,帶著一臉嫌棄的說:「我討厭你身上這股味。」

於是,浪流舉起胳膊,聞了聞腋下,他詫異的說,「什麼味,男人味嗎,哈哈哈。」

「神神秘秘的味!」陸謙玉說,「武陵風,或者是陸刃,又有什麼動作?」

接著,浪流將他在武陵風那邊打探到的消息娓娓道來。

「武陵雄到了麟州?」陸謙玉聽完,發出一聲喝彩,「太好了,免得我再去水古鎮找他算賬。」

然而,話音剛落,忽聞窗外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兩人相視一眼,預感不妙。

「我去看看」浪流快速移到窗前,低頭往下一瞧。接著,一個黑影射入窗戶,擦著他的面龐,當的一聲釘在了柱子上,那是一枚黑色的劍形飛鏢。

「我們被發現了?」浪流喊道,他看見對街的屋頂上站著幾個人影,飛鏢正是從那邊射過來的。

「通知石翁。」陸謙玉轉身取劍,向門口跑去。

這時,房門前突然出現三四個黑影,木板四分五裂,被人一腳踢開,木屑紛飛,黑影強橫的闖入。不等陸謙玉做出防禦態勢,只聽有人大喊,「陸少爺藏得好生嚴密,讓我們找的苦啊。」

「你們是...」

「取你狗命的人。」

話落之際,三個黑影大步向前,已然來到了陸謙玉跟前,幸而他反應敏銳,避開了當頭劈下來的一劍,閃到了別處。

接著,黑衣人眼中似乎只有陸謙玉,所有人追上來,對著他亂砍。

陸謙玉不再客氣,使出最擅長的劍招,撩撥之間,攔下了不少致命的攻擊,隨後浪流從後面幫他解圍,兩人,三下五除二,極為輕鬆的便結果了三個敵人。

「他娘的!」浪流俯身,揪起其中一個,仔細瞧了瞧,喃喃自語道:「這些是什麼飯桶,武陵風的?」

樓下緊接著也響起了一片打鬥聲。

陸謙玉與浪流迅速趕到樓下,只見酒館大廳,人和打翻的桌椅擠在了一塊,差不多有二十幾個。他們穿著各異,更像是一夥毫無組織性的綠林強盜。

但麟州城附近哪有膽子這麼大的一夥強盜敢來城內打劫?

陸謙玉以為,他們也不是武陵風的人。

首先,武陵風手下的黑衣劍客,用的是劍,不是刀,抑或亂七八糟的武器;再者,黑衣劍客,穿著統一的黑衣蒙面,哪有這麼招搖過市;最後,黑衣劍客,全是練家子,用的出完整的劍法,極難對付,否則陸謙玉就不會在蘆葦盪里躺半個月了。

「掌柜的!」

浪流喊了一聲,把陸謙玉從冥想中拉回到戰場。

只見掌柜的連滾帶爬,正被兩個人追殺。他畢竟不是練武之人,缺少保護自己的手段,已經受傷了,灰色的長衫上沁出了一大片紅色。一個歹徒追上了他,拉住他的衣服,掌柜的掙脫了,接著被那人踢了一腳,像個石頭似的撞向了桌子。歹徒跟上去,舉起短刀,朝著掌柜的砍下去。

千鈞一髮之際,陸謙玉擲出孤寒,刺倒那人,接著從二樓飛躍而下,落地踢翻兩人,來到掌柜的身邊。

石翁此時也殺將到此,後面跟著三四個窮追不捨的歹徒。

「他們是陸刃的手下!」浪流不知何時揪住了一個胖墩墩傢伙,仔細打量他的臉,「我在陸家打探的時候,見過這個傢伙,錯不了!」

「陸刃怎麼會知道我們在這?」石翁詫異道。

陸謙玉看著浪流踢開重重的踢開胖子,心想「難道是送去的花圈?」

「還在背鍋的呢?」浪流揮了揮拳頭,「先打翻這些傢伙,逃出去再說吧。」

轉眼之間,十多個敵人,朝著浪流圍了上去。

答案很快便揭曉了。

陸謙玉蹲下去扶起掌柜的,把他的腦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查驗他的傷勢,這時店小二不噗通一聲跪在掌柜跟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痛哭。

「掌柜的,你不能死,撐住啊。」哭時,店小二推開陸謙玉,搞得他困惑不已,只好從屍體上抽出孤寒,擺出防禦。這時,店小二變得又氣又恨,他指著敵人,大喊:「你們這群卑鄙的傢伙,說過不會傷害他的。你們騙了我。」

陸謙玉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不對,旋即抓住店小二的脖子,把他拎了起來。

「你說什麼?」他問。

店小二望著呼吸停止的掌柜,哭著說,「我這條是掌柜的給的,我害死了他,我不是人啊。」

「哭喪個屁!」人群中,突然站出一個瘦子,他說,「老子平生最恨的就是你這種不知廉恥的叛徒,還不給我滾開,想死嗎?」

陸謙玉認識這個瘦子,他就是陸刃身邊的親信,瘦猴。

接著,瘦猴朝著手下大喊:「陸謙玉在哪,看準了,老爺只要屍體,碎了不要緊,一根手指,五百兩!」

「五百兩?」浪流忍不住諷刺道。「謙玉,瞧見了嗎?你的命便宜了點!」

陸謙玉不太喜歡浪流在這個節骨眼上還開玩笑,他瞪了一眼店小二,猶豫之後,舉起的劍還是放下了,毋庸置疑,他被店小二出賣了,他鬆開手,說:「等會再找你算賬。」

「狗日的小兔崽子!「浪流沒陸謙玉那麼大氣,他氣得直跺腳,心想陸謙玉為什麼不一劍砍下這個叛徒的狗頭,也好出出氣。他憤怒的吼道,「小爺我走南闖北,總是我出賣別人。還沒被別人出賣過!沒想到啊,沒想到,小爺我竟然在你這條陰溝里....。」

他未說完,敵人一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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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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