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碼頭的安靜
砰!
房間的門板慘遭一擊,整個飛了出去,結束了在原地彷徨的一生。
幾乎同時,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也飛了出來。
他躺在門板上,痛苦的捂著肚子,像個蚯蚓似的扭曲著身體,嗷嗷的叫喚。
房間里傳來女人的尖叫和哭聲。似乎還有瓷器嘩啦啦掉落在地上粉碎的聲音。
「抓住他們。」接著,一個身穿豹子皮短衫的大漢一隻手拎著彎刀,一隻手扶著門框,一瘸一拐走出來。他看了地上的人的一眼,朝著下面大喊,「他奶奶的,那倆雜毛跳窗戶跑了,還不快去追?」
接著,樓下大廳像炸開了鍋,一大票衣著各異的人湧向了大門口。
下過雨的街路,在月光的照耀下,猶如展開的銀河似得。
空氣微涼帶著一股愜意的香甜,四周寂靜,屋檐下正滴滴答答的時不時落下殘留的雨珠。
阿泰跟在小六身後,兩人腳步,深一處,淺一處,窸窸窣窣的前行,四濺水花,很快便將他們兩個人的鞋子打濕了。
「那些混蛋,竟壞老子的好事!」前面原本健步如飛的小六忽然停下來。他把頭扭了半圈,看了看阿泰,說道:「我都到關鍵時候了,差點嚇得尿出來。」
「差點尿出來?」阿泰抖了抖肩,不屑的哼道:「那算什麼,我差點拉出來。」
「你也太誇張了吧?」小六低著頭說,然後又慢慢的往前走,越想越不對勁,他問:「你小子是不是搶了誰的相好?」
「鬼才知道!」阿泰很不耐煩的扭了扭手腕,剛才那一拳出手太重,彷彿砸到了對方肋骨上,他聽到了咔嚓聲,差點傷到他自己。他沒好氣的說:「一群青樓裡面的娘們,難不成是香餑餑,他們犯得上動殺機?」
「犯不上!」小六點頭。
「就是嘛!」阿泰失落的嘀咕道:「能找到這,費了我們多大勁?沒想到,竟然他娘的白走一趟。」
小六嘿嘿一笑,袖子一抖,拿出個書來,「阿泰,咱們也不算白來。」
「那是個什麼玩意,書?」阿泰滿腹狐疑,定睛一看,還真是書。於是,他掃興的罵道:「你他娘的,不舞刀弄棍,打算要當窮酸文人了?」
小六哼道,「你懂個屁!」接著,他把書扔給阿泰,說道:「你仔細看看!」
「你大字不認識一筐,還...!」阿泰接過來,邊翻起來,接著興奮的怕了拍自己的後腦勺,「這是好東西啊!你這個騷包,算幹了一次正事!」
「那是當然!」小六狡黠的一笑,「我順手牽羊來的,你往後翻翻,精彩部分都在後邊。」小六一邊說,一邊思忖著被襲擊的原因。
阿泰在後面翻著書,發出語無倫次的尖叫,「這...,這...,還有這樣的...,我的天...,這個是高難度吧?」
「別興奮了!」小六忽然嚴肅起來,一本正經的說:「你先把書收起來。情況有變,我們得馬上趕回去告訴二哥。」
「你指的是那事?」阿泰低著頭,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他說,「這麼快就被人盯上了,不應該啊!難道有人故意泄露了我們的行蹤?」
「如果真是那樣!」小六臉上掛著一道陰霾,他說,「那我們可就真的危險了!」
「不會是新來的那個陸謙玉吧?」阿泰詫異道。
「不會!」小六肯定的說,他罵道,「你他奶奶的別亂猜,本來這事紙里包不住火,能瞞這麼久已經是極限了。幸而二哥做了多手準備,別胡思亂想了。總之,我們先回到船上再從長計議!」
「並非我小人。那陸謙玉來的蹊蹺,要不是老刀...!」阿泰說了一半,就看見小六在嘴唇上豎起了一根手指,接著,一陣密密麻麻的腳步聲隱約傳過來。
「追上來了?」阿泰小聲道,他接著說,「要不是老刀在一旁維護他,我早就...!」
小六堵上了他的嘴,他說鄙夷的說:「你還能怎麼樣?還說你不是小人。二哥都信得過那人,你憑什麼不信?」
「你讓我把話說完!」阿泰道。
「你怎麼不當著二哥的面說?」小六抱著肩說。
「他是他,我是我。」阿泰掰開小六的手,喃喃道:「畢竟,這關乎我們所有人的生命,豈可兒戲?」
這時,兩人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怒吼。
「兩個雜毛哪裡逃!」
接著又是一個男人的咆哮。
「站那別動,給你們留個全屍!」
小六眉梢一黑,心道,「跑不跑都是個死,誰留下,誰混蛋!」
「快跑。」阿泰喊了一聲,如慌了神的雞似的,拉著小六就跑。
小六跑了幾步,發覺不對勁,回頭一看,罵道:「阿泰,你個孫子,造孽啊。書,我的書!」
這時,倆人身後,追兵從兩個變四個,四個變成八個,黑壓壓一片,少說也有十幾個,其中,有幾個不乏飛檐走壁,輕功了得的高手。
小六本想「逃不掉大不了拼了」,現在看來,拼也拼不過。
「還管什麼書啊。」阿泰甩開了膀子,像一隻狗那樣的全力奔跑,他說,「那本《閨中圖》我彷彿看見二哥那有一本,找他去借,一定成!」
「名字一樣嗎?」小六仰頭,看見了屋檐。於是,腳下一蹬,嗖的一聲,跳到了上面,繼續飛馳,「那是我見過,姿勢最多的書。」
「好像不太一樣。」
臨危之際,可為平時所不能,還真是這樣,阿泰輕功遠比小六要差,純粹就是個陸行動物,此刻也飛上了屋頂。
「二哥手裡的都是寶貨,你還信不過我?」
「二哥,還有這種癖好?」小六詫異,此時,他已經跑出了很遠,後面那些人,除了會輕功的高手還在苦苦追擊,其他人皆被甩在了身後。
「人之常情,誰還不能有個七情六慾?」阿泰氣喘吁吁的說,「這你就孤陋寡聞了吧。其實二哥隱藏的深著呢。」
白天是碼頭最喧囂的時刻,各色人等來來往往,好不熱鬧。夜幕降臨,猶如灑下了催眠藥劑,碼頭上一片清靜。加之前面下了一場雨,連水手們都跑到了屋子裡暖和。此刻的碼頭上,成排的房屋亮著燈火,很像猛獸露出一對發光的眼睛,別說一個人影,就是一隻老鼠的影子都看不見。
大船停泊在水道里,風吹著濕滑的甲板,火把呼呼的跳動著,靜的讓人感覺到心裡發慌。
老刀身板挺直,雙手拄著刀,站在大船的甲板上,一絲不苟的望著寂靜的岸邊,臉上帶著夜的顏色。
他的邊上站著一個黑黝黝的漢子,他背對著老刀望著銀光鋪滿的水面,神情同樣嚴肅。
旗幟噼里啪啦的響了一陣,忽然垂下來。
風,停了。
「小刀還沒回來?」漢子問。
「我正在看岸上的情況,你也打起精神。」老刀說。他的心裡,有一種如鯁在喉的擔憂,一方面關於小刀和陸謙玉;另外一方面,源自莫名其妙的躁動!
「我知道你擔心他。」大漢偷偷笑道,「這個小子,又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野去了,你就放心吧,他總會回來的。」
「讓我放心不下的,是夜晚。」老刀嘆了口氣。他的視野里,忽然出現了幾個醉漢似的模糊影子,他們踉踉蹌蹌,沿著碼頭上的堤壩,直奔大船而來。
「我也討厭晚上。」大漢揉了揉眼睛,直勾勾的瞅著江面,他說,「有情況了。」
此間,三艘小船撞開微波,緩緩駛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