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一樁親事
此時,太玄宮正殿。
大晉的天子正在他的正殿內來回踱步,一襲修身玄黃長袍,上面的圖案是宮裡二十四位綉娘用摻了金絲的絲線細細勾勒而成,其上五爪金龍張揚凌厲,一飛衝天,勢不可擋。
「張德義——」
「是,陛下。」張德義謙身恭手地立於一旁。
趙鈺沢又踱了兩步。
「張德義——」
「是,陛下。」張德義躬身垂首,語調平穩地回答到。
趙鈺沢眉頭微皺,呵斥道:「你喊魂兒呢!大聲點!朕沒聽到!」
是陛下您在喊魂兒呢!
張德義上前兩步,頭垂得更低,聲音大了八個度,在空曠的太玄宮回蕩:「是!陛下!」
趙鈺沢被這刺耳的聲音嚇了一跳,退了幾步,回到他的紫檀金漆龍紋寶座上:「朕怎麼選了你這麼個蠢東西,做朕的大太監?」便說還便搖頭。
「陛下,奴才有錯!」張德義立即恭敬地跪伏在地上,整個肩部都快要一起趴在地板上了。
他面上雖然表現得十分惶恐,可內心裡卻十分平靜。
畢竟任誰演繹過十遍八遍這場景,也會半點波瀾都起不來。
趙鈺沢跟龍屁股上生了疔瘡似的,坐了沒幾個呼吸的時間,又站了起來,望了望宮殿外的天色,隨口道:「桐桐進宮了么?」說完不等張德義回話,又自言自語道:「定是還沒進宮了,她那麼憊懶的性子。」寵溺的笑笑,一副拿她真沒辦法的樣子,笑完,又瞅了兩眼地上的張德義。
皇帝的迷之微笑讓張德義差點劇烈的咳嗽起來。
使勁抑制住要涌到喉嚨的癢意,張德義清了清嗓子:「回陛下,奴才方才已經叫了人去宮門口候著了。」為了防止陛下無理由怪罪下人跑腿太慢,讓陛下等得太久而獲罪,張德義緊接著回道:「奴才萬是不敢耽誤陛下的大事,派出去的是太玄殿里腿腳速度最快的那位。
趙鈺沢讚許地看了眼地上的張德義,開口施恩道:「還算你腦子轉得快,起來吧!」
「嗻!」
皇宮大門前,一輛華蓋馬車悠悠駛了過來。
宮門前的一員侍衛上前喊話:「來著何人?可有宮示牌?」
白薇下了馬車,遞給侍衛一鎏金蠣龍纏玉牌子,行了禮:「馬車裡是承恩侯府的江大小姐,是奉當今太后的旨意進宮覲見,請諸位放行。」
侍衛仔細看了看手裡的牌子,這一看便是宮裡貴人賞的,且與一般進宮牌子不同的是,持此牌之人家眷入宮毋需下馬。
侍衛將牌子還給白薇,回身叫人。
宮門緩緩朝兩邊拉開。
車夫一揚鞭『駕』,馬車入了宮,宮門又緩緩合上。
江瑜桐小心的將馬車的帘子掀開了一角。
宮牆依舊是那般肅穆又冷寂的樣子,碼得整整齊齊的紅磚經歷過風吹日晒,歲月與歷史的交替,曾經鋒利的邊緣被腐蝕得很是光滑。
江瑜桐小的時候是常來皇宮的,不過,五歲時被先前的太子,如今的皇帝扯過辮子,七歲時撕過裙擺而與趙鈺沢打了一架。那時候她還有點小胖,珠圓玉潤的,加之跟自家哥哥一起學過武,跟趙鈺沢打架,更確切的來說,是單方面毆打小太子,自此被自家爹爹拎到御前賠罪,后又勒令在家反省,再後來,進宮的次數便少了下來,連趙鈺沢的面都見得少了。
唉,也不知姑母會讓趙鈺沢下怎樣的旨意。
宮門旁邊一角門處,一個太監正痴痴望著那駛遠的馬車。
正是張德義派出的太玄宮的太監。
太監轉頭朝旁邊的一侍衛問道:「剛才可瞧清楚了?是國舅府家的江大小姐?」
侍衛點頭,諂媚道:「是的,公公,小的瞧得沒有再清楚的了,不就是名滿昱都的貴女雪竹居士么?公公找她可有——唉,公公!公公再有要事可來找小的啊——」不等侍衛說完,確定了是江瑜桐后,太監轉身往太玄宮跑去。
太玄宮內,張德義遞上一杯泡得正到火候的雨前龍井,這已經是皇帝喝的第三杯茶水了。
趙鈺沢可沒有閑情去注意茶水的清香,他從張德義那裡接過,看也不看,直接一口飲盡,飲完,將茶杯隨意往旁邊的紅木雕雲紋四角矮几上一丟,茶杯滾了一圈,直接摔在了地上,發出『碰』的一聲脆響。
張德義顧不得去心疼那掉在地上碎得不成樣子的茶杯,即便那是一件先帝時期湖州官窯出的十二套精品之一的花鳥蟲魚紫砂杯。
寂靜的太玄宮內,只有正煩躁得脾氣一觸即發的皇帝和戰戰兢兢的張德義。
趁著趙鈺沢沒有看他,張德義抬起袖角擦了擦額上的細汗。
這小查子再不回來,咱家要是被罰,回去后,一定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奴才小查子覲見!」太玄宮外的傳話聲簡直是張德義的救星。
張德義剛要傳話,不等他開口。
「快滾進來!」
顯然,還有比張德義更急的。
「回陛下,江大小姐已經進宮了,朝著太後娘娘的宮殿過去了。」
趙鈺沢矜持地微微點頭,叫小查子退了出去。
待人退了出去后,趙鈺沢站了起來,先是摸了摸臉,又扶了扶頭上的蠣龍玉冠,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趕緊回頭朝張德義道:「朕這身怎麼樣?桐桐會不會喜歡?」
張德義上前拍馬屁道:「陛下,您這身衣裳真是太襯您了,陛下這一身,顯得陛下身材頎長,器宇軒昂,非是凡夫俗子可以比擬的!」
可趙鈺沢並不滿意,思考了會兒才道:「這一身常服,體現不出朕對桐桐的重視,不行!得換!」
在經過數次比較后,趙鈺沢又換上了自己上朝時穿的龍袍,仔細將龍袍的邊角整理了翻。
陛下,您上朝的時候都沒有這麼重視!
張德義快要把自己肚子里能夠夸人的詞句都用光了。
「張德義,你看朕穿這身怎麼樣?莊重吧?」
「是,陛下,江小姐一定能夠體會陛下的深切用心的!」
趙鈺沢點點頭,又遲疑道:「萬一她不滿意呢?不管!張德義,朕得罰你!」
您可真是我的好陛下!
張德義求生欲極強的道:「陛下!江小姐在太后那裡呆了好一會兒了,您再不過去,奴才擔心太後會忘了您要過去的事兒了呀!「
其實是皇帝根本沒有通知太后他要過去的事。
「起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