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束縛非鬼
「後邊！」
阿稻看見官緋驚恐地指著自己背後，他並沒有回頭，而是微微側身，手向著身後的方向擒去。他覺得入手一片冰冷，讓他想到在冷湖裡打撈出來的死魚，他就勢矮身向後一甩，自己向後撤開，手中已然抓住了自己的長劍。他看見了一個長風衣女人站在對面。
「就是她！」官緋叫了一聲，那個女人並沒有動，目光從阿稻的劍身上掃過，定格在官緋身上。阿稻挺劍刺去，女人並沒有閃躲的意思，只是搖著頭，目光依舊停留在官緋身上。乞求，和上次一樣，像一個瀕臨溺死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電光石火之間，她脫口而出：「阿稻別打她！」
阿稻的劍尖只是凝而不發，他自己似乎也沒有刺下去的意思。劍尖的薑黃色紙符悠然的懸在劍的周圍。
「你不是鬼？」他看著沒精打採的符紙，「感覺不到你的慾念，為什麼還要在這邊遊盪？」
女人開口了，聲音聽起來怯怯的，有些蒼白無力：「你們別怕，我沒有惡意，」她看著阿稻警惕的眼神，「我可以和小姑娘說說話嗎？」
「有話在這說，別往她那湊活。」阿稻仍然握著長劍，一臉威脅的表情，「先回答我的問題，你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女人苦笑了一下，果真站在原地沒動：「我是狐族。」
「卧槽我今天是中了什麼頭彩啊！怎麼活的死的都找上來了！」阿稻收回長劍，一手扶額，做出萬分無奈的樣子，他又抬起頭，疑惑地看著女人：「狐族？你怎麼會變成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女人臉上的哀傷更加濃重了，甚至有了些怨念：「我們被凈邪那幫人抓走了，他們拿走了我的靈力。我現在什麼也不是，只能等著自己的殘殼慢慢消失。」
「嗯？我們？」，阿稻難以置信，「凈邪那幫傢伙哪有這麼大的能耐抓這麼多人？」
「政變，陛下不知所蹤，一片混亂，有人說玄素易主了，我們平民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女人茫然地看著四周，「稀里糊塗的，有人安撫四下避難的難民，我們投靠過去，就被人帶走了。」
女人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那些人把孩子們殺掉，把我們的靈力拿走！為什麼！我們都做了什麼就給我們扣上濫殺的罪名！那群小孩子難道會殺人嗎！？」淚水從女人的眼眶中湧出來，官緋和阿稻兩個人都沒有動，阿稻的表情十分複雜。
空氣靜了下來，良久，還是女人開口。她的表情又恢復平靜，眉宇間的哀怨也淡去很多。「對不起，」她淡淡一笑，標誌的唇形向上彎起一個飽滿的弧度，「反正都死了，現在怨恨還有什麼用呢？」
她伸手拍了拍劍脊，手指更像是一攤沒有任何力量的液體：「我現在可以過去了嗎？」
阿稻依舊是木然的表情，斷線的傀儡一樣隨著女人的動作向旁邊閃開一條通道。女人看了他一眼，又向官緋走去。連衣裙的下擺波動幅度幾乎沒有，看起來像是和服女人的小碎步。
「小姑娘，戒指可以給我看看嗎？」
官緋把用細繩吊在脖頸里的戒指拿出來，正打算解開繩子，女人已經輕輕拿住戒指。離近了，她才看到女人的臉有些透明，整個人像影子一樣單薄，女人的身體可以用冰冷來形容，接近的時候讓她一陣寒意。
女人並沒有向其他人那樣細細端詳著戒指上血紅色的石頭，而是把戒指捏在兩根手指之間，眯起眼睛向著銀色的指環內圈看去。良久，她幽幽地嘆了口氣。
「果然是他啊。。。。。。」她把戒指放在掌心裡，另一隻手輕輕摩挲著，像是撫摸著愛人一般。
「我已經待不長了，應該是已經死了的緣故吧，感覺倒是異常靈敏，」她自嘲般地笑了笑，「我感覺你身上的這個戒指有我們狐族的一點氣息，正好借著這點氣息我也可以讓你看到我，不然你們可能根本注意不到我吧。這個戒指是狐帝的東西，小姑娘，你是怎麼拿到的？」
官緋還沒有張口，許久未作聲的阿稻噫了一聲，將信將疑。
「沒錯的，那個指環是我丈夫製作的，裡面刻著他的姓。。。。。。」，她臉上露出甜蜜的表情，同樣是被哀傷籠罩的，「那個人只要一工作，就不允許回家了，這樣忙！早知道才不嫁給他。。。。。。」
「我，他送給我，算是個答謝吧。」官緋看見女人的表情，不忍心要回戒指，任由女人拿在手裡，女人抬起頭，是一副驚喜的表情：「什麼時候？難道陛下還活著？」
不待官緋回答，女人一把抓住官緋的手，官緋感覺手似乎在刺骨的冰水之中：「告訴陛下好嗎，凈邪那裡還有很多人，救救他們！陛下是玄素的主人，一定可以的！求你了，我的丈夫還在他們那裡，求求你救救他！」
官緋不明所以，只是受女人的感染，用力點點頭。
阿稻開口：「凈邪拿走了你的靈力，但這裡之前應該不是他們關注的地方，你怎麼會遊盪到這種地方？」
女人表情呈現出一種木然，那是一種被痛苦折磨到麻木的人流露出的絕望：「只拿走靈力我不會立刻死掉的，他們把我餵給了血蛹，我死後跟著那隻血蛹到這附近的，然後我困在這裡，沒有力氣再出去了。」
那個男人油膩的面孔一下子躍進官緋的腦海，他用皮鞋狠狠踏著左椋的樣子仿若就在眼前。憤怒，無論是左椋還是面前的這個女人，她都看不出所謂的嗜血好殺。至於阿稻所講的怪物，她始終質疑其是否是胤熙本人，即使是他，她還是存著私心和袒護的。
女人鬆開官緋的手，又自嘲般得笑了笑：「素不相識，還真是過分的要求，求求你好嗎？做不成也關係，只要陛下還在的話。。。。。。他們被關在東面的海那邊，我真的不清楚更多了。。。。。。」
她攏攏耳邊的長發，深吸口氣，像是在調整自己的情緒。微笑道：「謝謝。」
說罷轉身欲走，阿稻伸劍攔在她面前：「慢著。」
「雖然知道你不是鬼，但還是給你渡一下試試吧，」他偏過頭，下巴微抬，並不看女人的眼睛，「這麼走了，你自己清楚後果吧。」
女人怔了一下，又笑起來。
「怨念愛欲未散為鬼，那是按人類的壽命劃定的，我們壽命又不同於人類，沒用處的，」她看著他有些倔強的目光，「好意我領了，我一個人萬劫不復沒關係，求求你們可以救救其他人，我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