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改變
一個人消散的時候原來如此簡單,並不像想象中電影或者是描述的那樣羽化而登仙的浪漫。女人安靜地站在兩人對面,身體一點點透明,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和空氣融為一體。
儘管阿稻是日燒色的皮膚,她還是感覺他的臉色很難看,他只是輕輕拍拍她的肩,示意她自己把洗髮水拿來了。她用一種陌生的眼神看著塑料瓶子,搖了搖頭。
一刻也不想在這個幽暗的水房中待下去,有很多事她都不懂,但只是覺得心情沉重的厲害。那個男人殺過不少人,無緣無故,用殘忍的方,那一下滅火器也太便宜他了。此刻她只想立刻找到胤熙,告訴他女人的事情,他真得是帝嗎?失去國家和子民,為什麼會落魄到這個地步?
「不洗了?」阿稻打斷她的出神,「去換衣服吧。」
她這才發覺襯衫的背部早已被頭髮上的冷水打濕,緊緊貼在身上,她臉一紅,薄薄的襯衫里透出內衣隱隱約約的輪廓。她飛速瞟了阿稻一眼,發現他眼神飄忽,並沒有怎麼注意自己,雖然害羞,可她實在沒有勇氣自己去上面的服裝區去挑選。她咬咬唇,把襯衫從胸前揪起來,以防它尷尬地貼在自己胸口,一邊招呼著阿稻一邊低著頭走在前面。
儘管難為情,可出於天性,她還是在一排衛衣中央仔細地挑揀著,最終拿著一件黑色連帽衛衣走進更衣間,衛衣的一隻袖子是紅色的制服格子布,下面連著一條同樣的短褶裙。阿稻坐在試衣間的門外,官緋聽見他不加掩飾地打了個哈欠。
「阿稻?」她抱著換下來的襯衫,隔著試衣間的木板門試探性的開口。
「怎麼了?」聽聲音,阿稻沒有明顯的煩躁或是其他的情感。
「你沒事吧?」
「也沒有什麼,」他答道,「那個女人的話。。。。。。你信嗎?」
「嗯。」她頓了一下,「你不信?」
「其實。。。我找不出什麼不相信的理由,那傢伙是不是狐族我不清楚,但是非鬼非妖的遊魂是不存在的,如果和她說的一樣,唉,我算是真糊塗了。」
「狐族真得像你說得那樣?吃人什麼的?」
「至少人血對他們有利無害,家裡的長輩從小就說那幫傢伙冷酷無情,用鮮血供養圖騰玄素,再利用玄素達到自己長生的目的,還講過不少人慘死的故事,所以狐族見面根本沒有理由留活口。」
「沒人質疑?」
「大家都這麼講啊,凈邪一直被奉若神明,都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據說他們抗擊過來犯的狐族。而且,沒有幾個人真正見過狐族,道聽途說也就成了真理唄。」他忽然哈哈一笑,「你看我糾結的,小丫頭你怎麼想的?」
聽見阿稻沒心沒肺的聲音,她心裡也一陣輕鬆:「你們那些事情我不懂,我,我喜歡他,我單純地想幫他而已。」
「你居然暗戀一個危險的怪物,」阿稻調侃道,「唉,你看我,雖然沒那個怪物極品,怎麼著也是男神級別的吧,我勸你早點棄暗投明。。。。。。」
「滾!」
阿稻並不在意,只是笑笑。事實到底是怎麼樣的呢,他也想知道。考慮這麼多幹什麼,管它娘的狐族好還是壞呢,自己只要能抓個回去,就不用作為一個三流驅魔四處接單子亂跑了,也算是給自己常年被同行笑話的家族翻個身,大不了人家狐族真得是無辜的,留個活口就得。想到此節,他也就丟開心結,和官緋有一搭沒一搭的開玩笑。他本身就是個愛熱鬧的性子,好不容易找了個同行的人,就算官緋不用戒指作交換他也極有可能按不住好奇跟她一路。
「不過說真的官緋,我可能不喜歡女人。」
官緋從試衣間出來,在阿稻面前欣喜地轉了兩圈,阿稻已經躺在試衣服用的長條皮凳上,用一堆衣服作為枕頭,只看了她一眼,就把頭又埋在衣服里試圖睡覺。
「那也巧了,我也不喜歡女人。」官緋對他的態度感到一絲不滿,發現連敷衍都不打算敷衍她一下的阿稻已經睡著了。她聳聳肩,隨手拿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在另一條皮凳上躺下來。
科諾維尼亞的邊界線上居然還有瓊黛樹,無人打擾的地方,這種樹生長的也算是生機盎然。但由於樹本身無聊枯燥的顏色,還是給人以死氣沉沉的感覺。
左椋打量著這個位於邊境的小鎮子,鎮子上多是兩層到三層的小樓,頂部是尖尖的閣樓。閣樓上多半沒有窗戶,在原來的窗戶的位置上裝著圓形的石英鐘,各個閣樓的鐘樣式不同,但基本都是黑色,表的上下方用鐵藝做出浮雕,多是聖母或者天使一類的,錶盤上的羅馬數字有一點哥特的味道。紅色為主體的建築平和密集的黑色鐘錶帶來的肅穆,是頗有情調的優雅。窗戶上同樣用帶有浮雕的黑色鐵欄杆做成露台,可惜裡面多半是單調的白色空調外機,排風口因為常年未加清洗而積累下一層黑色的污泥,有的外機年頭長了,已經微微發黃。
和上次一樣,胤熙在短暫的痛苦過後完全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而是直接不省人事地倒在他懷裡。左椋的傷口好得差不多,除了暫時不能太過耗費精力,抱一個人還是綽綽有餘的。或許胤熙當時的發作對於他來講是一件恰到好處的幸運,雖然那幫傢伙不足為懼,但對於眼下自己的情況,想要料理的乾乾淨淨恐怕有些棘手。現在找個地方暫時修養,等傷口恢復一切就簡單多了。
胤熙的臉上還沾有為擦凈的血污,暗褐色的痕迹在雪白的肌膚觸目驚心。頭向內歪在左椋懷裡,只露出小半張臉,溫熱平穩的鼻息像某種乖巧的小動物蜷縮在胸口。睫毛微微顫動著,蜜棕色的尖端在光影中柔化溶解一般。儘管胤熙對於他來講可以稱得上是最為熟悉的臉,他對於他面部的每一寸肌膚都了如指掌,但這仍不妨礙他看著懷裡的人出神。
這種如此長時間的公主抱姿勢,恐怕是第一次。胸口處溫熱的呼吸溫度像是可以疊加一般,竟讓他感覺意外的灼熱,心中閃過一絲慌亂感,他熟悉這種慌亂感,但每次襲上來都有些手足無措。這種慌亂感從某個時候一開始,其實他就應該明白這輩子都難以擺脫了。